第五十五章 静画

第五十五章 静画

太上皇笑道:“瞧这丫头,对父皇和母后也卖起了关子了!”皇太后也笑道:“不是都说那周家的小姐,是什么京城第一才女么?怎么你倒找来了一位天下第一才女?”西门雪小嘴一撇,对周贵人之妹周玉拂颇为不服气,道:“周玉拂算得是什么才女了?和雪儿口中的才女一比,就把她比到天外去啦!”

太上皇饶有兴味地问道:“周玉拂做了诗词不少,亦在京城之中颇有些才名,那雪儿口中的才女是哪位?说了出来,让父皇听听,听过这个名字没有。”西门雪登时蹦了起来,挥舞着小拳头道:“父皇,真正的才女是娇生惯养的尊贵千金,才不是这些沽名钓誉之人呢!当然不会叫人知道自己的才华了。”

皇太后笑对太上皇道:“太上皇也就别逗弄这雪儿了。正经雪儿告诉了哀家,到底是谁家的千金小姐?又是怎样的一副才华?”西门雪握着小拳头放在嘴边,清声咳嗽了两声,摇头晃脑地道:“这可是我听了来的一首长诗,算得是瑰丽之作,料想那周玉拂就是长了十个聪明脑袋,也写不出这么一首呕心沥血之佳作。”说着叫调了调调子,吟起了曾听黛玉哀伤之时念过的葬花词: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释处,

手把花锄出绣闺,忍踏落花来复去。

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

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

三月香巢已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

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飘泊难寻觅。

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闷杀葬花人,

独倚花锄泪暗洒,洒上空枝见血痕。

杜鹃无语正黄昏,荷锄归去掩重门。

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

怪奴底事倍伤神,半为怜春半恼春:

怜春忽至恼忽去,至又无言去不闻。

昨宵庭外悲歌发,知是花魂与鸟魂?

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

愿奴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太上皇和皇太后早已听得呆了,皇太后竟流了泪水来,叹道:“这诗好固然是极好的,亦是旷世罕有,只是太悲了一些个。”西门雪也眼眶一红,道:“当日我听了的时候,我还哭了好些时候呢,总是心疼着她。她素日里的诗词也总是哀戚缠绵,是为身世心性所感。不过如今倒是好了,她虽不爱做诗词了,却画得好画,也弹得好琴,吹得好箫呢!”

太上皇问道:“到底是哪家的小姐做的如此好诗?竟犹在谢道韫李清照之上!”皇太后也道:“正是这话呢,只单听了这个,就知道那周玉拂亦连一零儿不及了!”西门雪娇嫩的面庞上登时大有得意之态,道:“也不是别人,就是雪儿哥哥新娶了的嫂嫂。嫂嫂她们几个姐妹都是琼闺秀玉,可都做得好诗,写得好词,也有画得好画的,可都不是别人家那些轻薄脂粉所能比得的。只是这画画极好的一个姐姐不在我们家,不然雪儿也定然请这位姐姐也画上一幅呢!”

太上皇和皇太后诧异道:“竟是你这丫头的嫂嫂?怎都没听你说起过?”西门雪笑道:“雪儿的嫂嫂那可是天下只有这么一个人,真个就是独一无二的。嫁到了我们家不久,如今又有了雪儿的小侄子,那些才名儿都不是她要的,自然是不说的了。”皇太后惊讶地道:“你嫂嫂有喜了?你这丫头,怎么也不告诉哀家一声?有空了很该带了你嫂嫂进宫里来哀家瞧瞧。”

西门雪笑道:“年前就知道了的,如今里哥哥都小心着呢!就是雪儿说了,母后娘娘要是想见嫂嫂怎么办?哥哥可是小心得紧,一步儿不肯离了嫂嫂的。”皇太后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来,道:“你说过你嫂嫂是贾家老太君的外孙女儿,那你嫂嫂的几个姐妹,不也是贾家的人了?难不成如今抄了贾家,那几人还无恙不成?”

西门雪蹭到了皇太后身边,笑道:“母后娘娘忘了?那贾家的案子早已结了,有罪的都已有了判决,无罪的自然是无罪的了,难不成还要叫那贾老太君和几个姐妹在牢狱里吃苦不成?再说了,母后娘娘,如今皇帝哥哥可是以孝治天下,这老太君自然也是该不追究了的。”皇太后点了点她的鼻子,道:“必定是你哥哥的主意,因此略救了几个。”西门雪嘻嘻一笑,也不说话。

展眼以至酉时,家宴也早已摆好,除了太上皇夫妻和皇帝夫妻之外,余者不过都是太妃妃嫔公主等女眷。但也只太上皇夫妻和皇帝夫妻是同席而坐,另加了一个西门雪,余者太妃、贵妃、公主各自有席位,至于那些妃、嫔、以及贵人都只是站着伺候罢了。贵妃原有两位,元妃已逝,如今也就只有一个林贵妃。皇后和林贵妃乃是亲生的姐妹,因此两姐妹之间也更比别人亲厚。

眼见轻歌曼舞,烛红酒绿,皇太后笑道:“周贵人,哀家给你妹妹出了的题目,你妹妹可曾画好了送进宫来?”周贵人忙上前磕头行礼,满面含笑,道:“回太后娘娘话,臣妾妹妹已经画好了送来。”皇太后笑道:“这倒也好,哀家可等着看雪儿的画呢!既如此,周贵人你就把你妹妹那画呈了上来罢!”

周贵人忙把卷轴呈给了皇太后身边的女史,那女史接了过来,展开呈到太上皇夫妻和皇帝夫妻眼前。只见画的是湖水和湖边的景色,湖水如镜如碧,平静异常,涟漪亦未见到。湖边之柳倒影入水,亦不见了摆动,似乎是在炎热夏日,无丝毫清风拂动。柳条之下站立一名妙龄佳人,一身青翠衣衫,惟唇若红樱,衣带微垂,亦如柳条不见摆动。仿若一色都是静止的,也真合了太后所出题目,一个静字。

太上皇见那笔法勾勒之际,颇有几分功力,想来也是画了多年才有今日之功,便笑道:“看这画也似用了不少心思,不但用了‘万绿丛中一点红’的画法,亦笔法娴熟,有几分如真,算得是很难得的丹青了。”周贵人听了,心中大喜。忙拜倒道:“臣妾幼妹年轻,不知天高地厚,胡乱涂鸦,实在难入太上皇圣眼。”

皇太后看了之后笑道:“咱们这宫里头,也真个几人能画得这么好呢!原本也想得好,若果然画得好,哀家就留在身边做个书画供奉。如今还是看看雪儿的画再做理论才是。”西门雪把眉头一扬,站起了身,很是得意地道:“请看!”随手展开了画卷,直垂而下。

太上皇和皇太后以及皇帝夫妻两个乃至于见到此画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呆呆地盯着画卷。只见画卷扑面就是一道雨后瀑布而下,滂沱澎湃,水花如雪,直如白练,激打到瀑布之下的巨石上,发出那澎湃豪气的声响。是的,是声响,让人似乎置身于瀑布之下,似乎听到了那激越的声音。瀑布之旁横生一根树枝,在水花的击打下,颤巍巍的树枝上却是一个小小的鸟巢,两只小小的雏鸟安稳的沉睡在巢中,是那么的安详,那么的宁静,似乎就是天下里最响的水声到了这里,也敌不过这对雏鸟周身的安详和恬静。似乎在这对雏鸟的身边,天地都是静止了的。

这幅画的笔法并不十分娴熟,甚至也可说得是还带着几分生涩,但是,画的无论是瀑布还是鸟巢雏鸟树枝,都是那么栩栩如生。整个画面的动和静都是那么协调,笔法的走势也是那么轻灵,仿佛作画的人把心中的想法也画在了画面上,意境就如画者的心意,充满了灵性,也充满了为人母者的慈心。

太上皇出声赞道:“好画,好画!真乃是天下无双也。前画是景物,后画则是意境,更胜无数。”西门雪更是得意了,眼睛弯弯地道:“皇帝哥哥,你输了!”皇上也凝视着西门雪手中的画卷,犹不能从画中走出来,过了半晌,才听到西门雪的第二次话,面色淡然含笑,道:“是,是朕的好雪儿赢了!朕愿赌就愿意服输,一万两银子朕会派人送到你那里去。”

西门雪把手中的画卷交给身边的女史,笑对太上皇和皇太后道:“雪儿赢了,父皇和母后娘娘赏一些什么?”太上皇和皇太后笑道:“好好好,自然是该赏了的。”然后吩咐赏赐西门夫人上用绸缎十二匹,上用蟒缎十二匹,上用妆缎十二匹,上用绫罗十二匹,高丽人参二匣,鹿茸二匣,金珠首饰十二件,黄金一百二十两,白银三千二百两,又赏赐百子被、南海珍珠等补品之物。

西门雪嘟囔着嘴道:“该赏了雪儿的,怎么都赏了雪儿嫂嫂了?”想了想,然后嘻嘻笑道:“赏嫂嫂也罢,也跟赏雪儿是一样的!嫂嫂很疼雪儿,雪儿要什么,嫂嫂就给雪儿什么!”皇后诧异道:“雪儿是说,这画是雪儿的嫂嫂画的?”

西门雪坐了下来,端了一杯酒喝下,才笑对皇后道:“是啊,皇后嫂嫂,这画儿是雪儿的嫂嫂画的。雪儿的嫂嫂不大爱作画的,也就是进了我们西门家的门之后,闲得没事做了,才开始学画的。雪儿嫂嫂很聪明,哥哥常说嫂嫂是聪明绝顶,天下间无人能比得嫂嫂的。”

皇后笑道:“素日里也光听着雪儿你赞你嫂嫂是如何美貌,如何才气逼人的,今日一见,果然不是雪儿吹的。方才还听父皇和母后娘娘说,雪儿说自己嫂嫂是天下第一才女,什么时候你嫂嫂闲了,也带了进宫里来叫我们大伙儿家见见,看看是什么样的人物,不但叫西门公子那样神魂颠倒,还叫我们的雪儿也对她敬佩亲厚不已。”

林贵妃听了这话,也笑道:“皇后娘娘说得极是,虽说雪儿嫂嫂并非朝廷诰命,但也是西门家的嫡长媳妇,是西门家的主母夫人,又是雪儿的嫂嫂,算来也和咱们皇家颇有些渊源,也该进了宫来咱们见见才是。”雪儿大挥其手,道:“不成,不成,哥哥把嫂嫂守得紧着呢,况且嫂嫂那样清高的人,也是和皇家不大契合的。尤其是嫂嫂如今怀了雪儿的小侄子,这可不能随便就出了门进宫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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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外续之囚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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