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少年恃险若平地
烟云小筑马红鱼、白鹿书院楼宝玉,复生楼蓝秀,四御家魏家的持刀人。
赵琪握着重锤,目光缓缓扫过这四人,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凶狠之辈。
怕吗?
不怕。
赵琪小时与王蝉进山打熊,终南山麓一处断崖,密林纵深,慌不择路,两人被野藤缠死,黑熊冲来,赵琪生生拽断胳膊,拉着王蝉逃窜。
惨白的骨茬裸露在空气中,尖锐的断面挂着缕缕血肉,血浆干成厚厚的一层痂,赵琪没皱一下眉头。
后来王蝉才知道他不是什么神人,只是天生痛觉缺失,不知道什么叫疼。
不疼便不怕。
只在血快要流干的时候感觉到冷,那是一种生命将逝的幽冷。
从那之后赵琪便疯狂锻炼肉体,皮如鳞甲,肉如虬龙,不让自己流一滴血。
但是今天到了流血的时候。
马红鱼看着赵琪眉头一皱,试探着问道:“咸阳宫自己上百个宝境都未曾开发完全,现在跟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抢南天门说不过去吧。”
宝境是修行者对破碎的天宫幻境的总称。
复生楼蓝婆婆手指上的红绳好似猎狗闻嗅一般的上下抽动,皱着眉道:“你一个三轮境的小娃娃可不够格,不想死便叫你家大人来。”
赵琪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这帮人竟然无耻到这种地步。
咸阳宫到底是祖龙的中兴之地,运道非凡,自天宫碎片和天宫遗宝现世,简直如同老天爷的亲儿子,这些旁人都要抢破头皮的的东西仿佛精准定位一般,洒落秦都。
但是,花鸟殿的梁柱、蟠桃园崩碎的石阶、天兵道的仓库哪一个比得上南天门。
这可是能直上凌霄的门户!是个人都想抢好吧。
这骚狐狸知道自己满嘴喷粪吗?
赵琪懒得搭理,直接盯着楼宝玉:“白鹿书院站哪边?”
他没问朱先生什么意思,咸阳宫与朱先生向来交好,但是白鹿书院的朱先生,不是朱先生的白鹿书院。
涉及到南天门谁也不敢保证白鹿书院不会背后捅刀子,这帮读书人经常笑着伤人。
楼宝玉这个狗嘴书生,他是朱先生的小弟子,于情于理都得问一声。
楼宝玉早在来的路上便想好了,肯定会与咸阳宫照面,书院让他全权负责,他自当一言蔽之。
“老子只要马官指环,但是谁敢伤王蝉,他出不了长安城,这是白鹿书院的保证。”
只要指环,不伤主人,一方面顾全了朱雀总帅涂大章的颜面,给了咸阳宫讨价还价的空间,也全了圣人坐下书院的名声。
一举三得,张弛有度,楼宝玉啊楼宝玉,你虽然书没读几本,但是这人情世故真的做的好极了。
楼宝玉狠狠夸赞了自己一番。
谁料赵琪闻言直接挑头击锤杀向马红鱼,怒吼一声:
“干你妈的楼宝玉。”
楼宝玉:“???”
那是王蝉亡父遗物,唯一念想,谁敢染指,不死不休。
那就是没得谈了,楼宝玉非要面面俱到的狗样子,一定给他锤烂,但不是现在。
赵琪心里跟明镜似的,说到底,烟云小筑,复生楼和四御家都是外人,先统一战线,再自家人打。
楼宝玉无奈也冲向卫城,欺负老年人的事儿他可不干。
赵琪乌黑的重锤足有千斤,两断尖刺闪烁着黑光,直接抡圆了往马红鱼的娇脸上砸。
卷起的冲击波将锤尖冲成一点真空,坍缩成一点,阴影骇人。
但马红鱼丝毫没慌,因为境界摆在这,她是十二楼的第二楼,而赵琪不过三轮境的第二轮。
人的喉管十二节,人的修行便有十二楼,七候打底,三轮累积,无数个日夜的苦修只为来到十二楼的门前,有人一步登天,有人身死道消。
这是通神的阶梯,是天底下所有修行者向往的强者之证。
马红鱼的嘴角勾起残忍的冷笑,玉手一抬无数七彩烟雾翻涌而出,颜色艳丽又缠绕在一起,有种过于浓重的恶心。
灵力的特性会在十二楼境界逐渐演变成域。
夺天一角,自成一域。
马红鱼还没到那个地步,但是她原本迷幻的灵力特性已经开始演变成剧毒的迷幻,不再像三轮境那样单一。
烟雾瞬间成型,赵琪没有躲闪,而是坚定的把这一锤砸出去。
因为他的特性是切断!
无物不断。
马红鱼好看的桃花眼中没能看见赵琪被笼罩之后的惨状,而是看见一道粗壮至极的剑光,带着无与伦比的撕裂感,直接将烟雾切成两半。
裂隙之中,赵琪握锤,杀气凛冽。
眨眼的功夫,临近面门。
马红鱼木履一扔赶忙跳起,险之又险的躲过,但是锋锐的气还是在她光洁的额头留下一道血线,但是太细,只渗出几滴鲜血便已经愈合。
马红鱼伸手一抹,鲜血刺目,她没有奴,反而是平静下来,再也没有了轻视的心思,严阵以待的盯着赵琪。
“好好好,以锤御剑,既占重势,山岳可碎,又得剑光,撕裂切断。”
她眼神冷漠,站在屋檐,好似九天神女漠视人间。
“你准备好迎接十二楼的怒火了吗?”
赵琪一口白牙泛着冷光,丝毫不惧。
“来。”
高我境界又怎样,只有一往无前搏杀的勇猛,才有站着活的资格!
再看楼宝玉。
这人奇葩,自幼被人拐卖到长安,卖给商行当牛马,动辄被人打骂,常常食不果腹,面黄肌瘦,骨头上面便是皮。
但他从没抱怨过。
一次,有强人来犯,他愣是拼死护住了东家小女儿,自己被打的只剩半口气。
卧床半年,醒来便看见,东家跪在地上给他道歉,拿出契书赠他银两,还他自由。
虽然东家时常把他当畜生打骂,但起码给了他一口饭,不至于在人吃人的年景里饿死在路边,被野狗与人共食,那是长安与妖魔开战的第三年。
没有家,何去?
他去了白鹿书院磕头,给朱先生种菜,种了三年,朱先生教他读书三年。
忽有一夜,月涌金珠,天泄流浆。
楼宝玉登十二楼,破门而入,神明自照,身绕玄光。
也是从那天嘴才开始臭的。
“我听说之间魏家有位天之骄女被一个乞丐坏了身子,还要私奔是不是真的?放着四御家的地位不要,要去当乞丐婆子?”
卫城手中巨剑瞬间凌厉几分。
“你们持刀人是不是得把那个啥切了才能加入啊?那你岂不是只有一个头!”
卫城脸上青筋暴起,铠甲上金色纹路狂杀,好似电光直接斩断了楼宝玉的书笼。
“哎呀呀,我有两个头,你气不气。”
“算了,不说这事儿,把你气坏了可不好,那换个话题。”
楼宝玉白袍飞舞,神速无双,卫城在后手持巨剑疯狂劈砍,他饶有趣味道:
“龙眠山八次**,次次镇压不下,有人怀疑内部有鬼,你们魏家弄了一个大清洗,听说那人头滚的,堆个高塔还有余,你有没有朋友、亲人被杀啊。”
此话一出。
卫城仿佛雷击一般,停下了,一向僵硬的脸扭曲了起来,仿佛老树的皮被揉在一团,眼神中迸射出前所未有的杀意。
巨剑崩碎成无数个碎片,环绕在卫城周身,道道流光,有神秘的符文流转。
“你们持刀人的特性好像都是封印吧。”
但,好快。
那符文流光竟然比楼宝玉更快,已经绕到了背后,隐隐排列有阵列的架势。
楼宝玉双手快速击掌,身旁空间瞬间失去波动,好像一块镜面,正反转动,一个面容模糊不清身穿黑袍的青年人出现在楼宝玉身边。
好似另一个楼宝玉。
卫城暴怒之中,丝毫没有考虑到这名为分裂的特性在十二楼境界的加持下,会产生怎样的变化。
流光的符文阵与黑白两色的光芒狠狠的撞在了一起,爆炸声好似天雷。
这一切都发生的极快。
蓝婆婆见自己单着了,没由来的觉得好笑,堂堂复生楼的元老竟然这么被人瞧不起。
但这也给了她对王蝉先下手的机会,没了眼前这些人,谁还能挡住自己呢?
蓝婆婆的红绳在苍老的手背上跳舞,但每一次都指向王蝉的方向。
赵琪余光一撇,心中一跳。
“不好,忘了这老婆子了。”
但他不敢分心,十二楼的马红鱼先知先觉,次次可以躲过自己的重击,只能耍小心思,轻重变化才能伤了她。
蓝婆婆动身,一时间四个人都慌了。
“专心点赵琪。”
一声叫嚷,一个瘦巴巴的少年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这么大的动静,他不出来都不行。
赵琪嘴角露出一丝狞笑,重振旗鼓,揉身上前,压制马红鱼。
蓝婆婆看着眼前的少年,诧异的发现这不是灞桥上给自己指路的少年吗,竟然是他,这一双烧人心窝的眼睛令人深刻。
缘分二字当真妙不可言。
王蝉看着一面之缘的婆婆,平静的好似唠家常一般,开口道:
“婆婆来的时候,路好走吗?”
蓝婆婆稳如泰山,笑的慈祥:“泥沟滩涂难行,年纪大了,扭到了腰。”
“小子学过几手推拿,给婆婆瞧瞧如何?”
蓝婆婆的红绳飞舞,笑呵呵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