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章 扬州之守(四)
洪泽湖以西,盱眙县城。此时,这座饱经苍桑的两淮第一古城,正经历着一场百年不遇的浩劫。
北门的城楼上,小城的头面人物跪了一地。周围的清军甲士凶残冷漠的目光,让这些平日呼风唤雨的官绅富商感觉自己就象狼窝里的羊虎嘴上的肉。
耳中是满城惨叫,眼里冲天火光,稍有血性的官绅不由都悔断了肠子,早知道主动献城仍不免被鞑子大肆屠戮,当初还不如奋力低抗,还能落个忠义的好名声。更多的官绅为了保全自己的身家性命,不停的冲着那些牛头马面似的清军将佐,冲着那个高踞城头的王帽蟒袍的背影诌笑,唯恐露出一丝一毫的哀伤。
那王帽蟒袍的高级清将年近四旬的样子,刀条脸,鹰钩鼻子,珍珠眼睛,脸上的轮廓有如刀砍斧凿,一看便知道是当今第一屠夫家族爱亲觉罗氏的种。
王帽蟒袍正欣赏着发生在城门内侧那出活剧。几个面目塌陷的蒙八旗兵围牢了一个水灵灵的少妇,一点点的撕扯着少妇身上衣物,手法娴熟得令人发指,可怜的猎物的每一分恐惧都被人为的放大了极限,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在施暴,而是心理上的施虐了。
随着少妇的羞人处一个个暴露,王帽蟒袍的下身已是剑拔弩张,要不是自重身份,他都恨不能下城去的亲身参与一番。
有趣的游戏嘎然而止,不堪其辱的少妇趁清兵不备,一头撞在上了城砖上了,红的血白的脑浆洒了一地
尽管以清军的勤俭,并不会放过那具美丽的尸体,可王帽蟒袍却再没心思看下去了,他转过身来,阴着脸俯视着地上的本地官绅。
就在官绅们以为今趟必死无疑时,王帽蟒袍却卟哧一笑:“各位都起来吧,将士们连日征战辛苦。本王不过让他们轻快轻快罢了,并非是要屠尽全城。大家放心,本王这就收兵出城。”
原来上万城中百姓的姓命,只不过是清军恢复士气地道具啊!还真得多谢王爷开恩了!
官绅们正侍千恩万谢,王帽蟒袍又发了一道命令:“盱眙城中所有十五至五十岁的男子一律征发从军,有不从者灭族!”
一盆凉水从官绅们头一直淋到脚。十五到五十。那盱眙岂不变成了寡妇城。
王帽蟒袍指着某个颇有些文人气质地中年汉将道:“许总兵!”
“奴才听候肃王爷使唤!”那汉将应声跪地。此人便是许定国。本是南明地河南总兵。七天前被清廷原职录用。率本部兵马随清兵南征。
“盱眙城地壮丁就交给你这个奴才统带了!”王帽蟒袍也就是肃郡王豪格拍打着许定国地脸道。
众人散去后。豪格独自在城头徘徊。他有心事。而且还很重。自打皇太极暴毙。他这个皇长子一直受到各方地打压。先是争夺皇位失败。后又被削夺了兵权。最后干脆奉旨养病。过起了形同拘禁地日子。
此次豪格能得以咸鱼翻身。有一半是清廷内部权争地结果。多尔衮地权势日盛已经严重威胁到了皇权。小皇帝地生母布木布泰希望能用豪格来对多尔衮加以钳制。另一半则要感谢顺军。清军在陕北地惨败。让阿济格变成了落架地凤凰。多铎又正在保定与顺军主力苦苦对峙抽身不得。遍数清廷诸王适合领兵南征地竟只剩下豪格一个人。多尔衮想反对都找不着借口。
豪格比谁都明白,自己的命运已经与这次南征地成败紧紧的联系在了一起。如果能全取江南半壁,那怕是一两个省份,他便重新有了属于自己的势力,进可再图皇位,退可学学代善做个谁也不敢忽视地闲王,如果他战败了,那就直接死无葬身之地,连家里的娇妻美妾都得让兄弟叔侄们给瓜分了去,这就是通古期人所信奉的规则。
天上打雷了。一个面相和蔼却眼神炯炯,显得城府很深的青袍老者走到了豪格身后。“肃王爷!”老者轻声唤道。虽非有意,那声音里还是带上了很重的压迫感。
“洪先生!”豪格赶紧转身,还没开口就先递了一个笑脸。换了从前,豪格才没有这么礼贤下士。这一年来的磨励让他成熟了很多。
能有资格被豪格称为洪先生的,除了三年前战败降清的洪承畴再没有别人了。
“肃王爷!”洪承畴象征性的将身一欠:“扬州方法地暗线飞鸽来报,说刘泽清率军移驻扬州,在扬州城外二十里处遇伏,刘泽清被擒。”
“噢!”豪格吃了一惊:“都高杰是一介莽夫。用兵竟能如此的干净利落。”
洪承畴摇头不语。
“那是史可法了?”豪格自己都知道这个问题问得有点离谱。史可法是清官是能史,可谁也没听说过他还会打仗。
“也不是史可法干的。是罗虎到了扬州。”
“罗虎!”对这个名字豪格早听得耳朵起茧了。事实上,这个名字在盛京某个圈子里的名气还要超过李自成,从来都只有爱亲觉罗抢人家的女人,自家的公主被人拐带(天啊,是她协迫我的,罗虎很大声的喊冤)还是盘古开天头一遭。
豪格对罗虎的重视程度又远在一般清廷宗室之上,因为他有一个叫袁文弼地大舅子,而袁文弼对罗虎评价就八个字:治世良将、乱世权雄。这显然是从三国演义里化来的,可离了三国演义的范畴,豪格他听不懂啊。
思虑到此,豪格又担心起金陵兵乱后下落不明的大舅子来,他不是感觉不到袁文弼的野心勃勃,可现阶段他却急需在汉军旗里有很大潜势力的袁文弼倾力支持。
“罗虎是怎么做到了?”豪格很好奇的追问道。
“罗虎把数百精骑藏在道旁的山间,等刘泽清的中军经过时突然杀出。”
“刘泽清地哨探了,他地前军了,全都是死人啊?怎么就发现不了身边的几百骑兵。”豪格是愈听愈糊涂了。
“怨臣没有说明白。”洪承畴地表情煞是古怪,似惊叹又似拜服:“那罗虎在山边蒙了一层白布。又使画工将白布绘成山体的颜色,离得稍远就根本看不出破绽。”
真的,天下也就是扬州得天独厚能一下找到那么多技艺精湛的画工。
豪格地嘴顿时张得溜圆。实在太意外了,搞了半天罗虎所用竟是些不入流的小手段。可转念间,他又问自己,如果自己是刘泽清会不会上当。答案是肯定的,罗虎这招狠就狠一个奇字上,因为从来没有人那样去做过,也自然没有人会想到如何去防范。
“罗虎最后怎么发落的刘泽清?”
“这正是罗虎的厉害之处。他把刘泽清给放了,却借机扣下了刘部两万精锐。现下刘泽清正率其余兵马退返淮阳。”洪承畴就差把后生可畏四个字说出口了。
“洪先生,你看咱们此时招抚刘泽清如何?”之前刘泽清就与清廷眉来眼去多时,只因双方开出价码差得太远,所以一直没有淡拢,现在豪格认为到了贱价大收购的时候了。
“肃王爷!”洪承畴面色一正:“恕老朽直言。眼下形势已变,在我军攻下扬州之前,刘泽清虽不会与我交战。可也不会归降我朝?”
差不多同时,扬州督师府内。
“刘泽清这会当然不会降清!扬州多了两万精兵,以豪格目前的力量想攻下扬州的难度很大。聪明人是不会这么下注的。”说这话时,罗虎眉眼间洋溢着强烈地自信。
“你是说刘泽清会做壁上观。”袁文弼却不以为然:“可要是豪格出了大价码把他拉回过了?你又怎么办!。”
“大价码?”罗虎瘪嘴一笑,徐徐道来:“鞑子自己就那点地盘,价码再大能大那去了,豪格说把北京封给刘泽清,也要他刘泽清敢信才成。刘泽清、刘良佐、还有高杰,江北四镇那个不是据地自雄的土皇帝。在有希望维持现状的情况下,谁会吃饱撑着去降清。鞑子远没有金陵小朝廷好说话,当奴才地滋味更不是人受的,这一点他们心里明白着了。”
袁文弼无语了,暗里嫉妒得发狂。他自负文武兼通,于法、术、势这些诡道更是沉浸有年,可没想,竟叫眼前这个放牛娃出身的流贼给样样都比了下去,也不知这罗虎哪来这些心胸见识。
罗虎的预见很准。刘泽清惨遭修理的第二天,与刘泽清素有旧怨的刘良佐就向扬州派出了五千援兵,兵马不多却做了一个好榜样。
豪格也知道自己的力量不足,并不敢立刻进击扬州,只在周围的州县变本加厉的裹协壮丁,又驱使这些壮丁四处烧杀,极力激发他们心中地兽性。这一招并不新鲜,被裹协的新兵有了兽性,就会变得凶残好斗。双手沾满血腥的同时也就断了退路。前些年不管是陕北义军还是明朝官军都是这个套路,只要通古斯人得更彻底。效果自然也就更好一些。
看着繁华之所一个个变为狐兔之乡,史可法急得寝食难安,却死活都催不动麾下的军队出城野战,不能说明军完全没有野战能力,可他们却早就丧失了在野战中取胜的信心。
豪格的兵力进一步得到了加强,扬州也又驻进了好几支从两淮各地开来的地方明军,两边都在加重砝码,天平终始没有向任何一方倾斜。
日复一日的僵持着,多灾多难到华夏大地竟先后存在了五个皇帝年号的甲申年眼着就要走到了尽头,打破僵局契机终于降临了,可出现地地点与方式却完全超出所有人的预想,只怕连神仙都猜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