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病危
“这是什么!”维程一把抓住儿子的衣领,问道。此时的他,手里拿着一张纸条,眉宇间散发出一股怒气。
年仅八岁的维缅背着手低着头,不敢吭声。
“不说是吧?好,过来。”维程大跨步走出房间。走了几步,他感觉到儿子没有跟上来。
“跟你说话听不懂是吧!”
接着他又转回去,粗暴地捏着儿子的手臂,将其拉到祠堂。
“跪下!”维程吼道。
维缅砰的一声跪倒地上,但他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只是觉得背上冷汗直冒。
“你瞧瞧你!小小年纪啊?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维程把纸条仍在儿子脸上,吓得后者往一边缩了缩。
“怎么了!你吼这么大声干嘛!”罗琴因为听到丈夫的怒吼声,跟了进来。看到跪在地上的儿子,还有丈夫那像是要吃人的目光,罗琴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
这孩子又闯祸了。
“发生什么事了,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维程没有理会妻子,而是指着那张纸条,吼道:“给我捡起来,大声点读给你妈听一遍!”
维缅颤颤巍巍地捡起地上的纸条,却半天也念不出来一个字。
“快点念!”
在父亲的催促下,维缅还是没能说出一个字。
“给我吧。”罗琴从儿子手里拿过纸条,看了一眼,然后又看向儿子,什么也没说便走出祠堂。
纸条从罗琴手中飘落调到地上。纸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我喜欢你晓雨同学,我yuan意做你一bei子的老公。”
“你看你把你妈都气成什么样了!”
“你看看,你看看!”维程又把纸条捡起来,对着维缅骂道:“我喜欢你谁谁谁,还什么愿意做人家一辈子老公!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忘了你欣雨姐姐是怎么把自己前途毁掉的吗?哦,你倒好,小小年纪就学人家情情爱爱的,还……你这么做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的!”
维程越说越气,抄起放置在一旁的旧座机电话,扯下听筒。
啪!
随着维缅脸上多出来一个通红的印记,座机听筒碎了一地。
维缅挨打后依然是正对着灵位,眼泪都没有留下一滴。不是因为不疼,而是实在不敢。
“你看看你!你妈当初为了我们父子俩,放弃自己的梦想,辞掉城里的工作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农村里!我每天也辛辛苦苦在外面打拼挣钱养这个家。换来的就是这个?”维程气喘如牛,捂着自己的额头,感觉到一些眩晕。
“要不是你爷爷奶奶不在,都不知道他们对你会有多失望!”
“你!”维程抬起手就欲再打下。但手抬到一半又缩了回来。“今晚你就在这跪着吧,我也不睡了,在这陪你!你自己好好想想!”
……
自那以后,维程对所有的女生都失去了兴趣,随着年龄的增长进入青春期也是如此。很多次,在学校里一些向他表达爱慕的女同学都受到了他果断地拒绝。
也是如此,八年级上半学年,维缅因为拒绝了一个女同学,被那个女同学的高年级哥哥知道后跟他打了一架。由于其事之恶劣,涉及同学之多,挑事一方被学校做开除处理,而维缅也被勒令转学。
直到现在。如果说当时是因为年纪小而做出的无意之举,那么对于陈紫莹,维缅是真正萌生出了那种特殊的感觉。
维程手掌轻拍着儿子的背部,安抚着他的情绪。而维程自己也因为儿子的话回忆其了那件往事。
“是老爸对不起你,儿子,是老爸没有考虑全面,没有照顾到对你的影响。”
听到父亲的话,维缅颤抖得更厉害了。
对于孩子来说,最初的懵懂都需要父母正确的引导,而不是一味地责罚。世上也没有解不开的心结,也许只是少了一次相互之间的坦诚沟通。
“患者无呼吸、心跳,立刻进行心肺复苏。”
“请患者家属回避,以免妨碍救治。”
一名护士扶着仍在痛哭的刘顺梅离开病房。
“准备球囊面罩、除颤仪。”
“除颤仪准备就绪!”
“打开除颤仪,调制监护位。”
“打开除颤仪,调制监护位。”一旁的医生重复照做,并将电极交给主治医生。
“室颤,准备除颤。清洁患者皮肤,涂抹电极膏,充电两百焦。”
主治医生下达了一连串准备工作。她为陈紫莹进行着心脏按压,而后手捏了两次复苏球囊。
“充电两百焦!”
“准备除颤……”
第一次除颤结束,医生继续循环着为其进行按压,但心电监护上任然没有任何反应。
“建立静脉通道,准备肾上腺素,充电两百五十焦。”
“充电两百五十焦!”
“准备除颤……”
第二次,还是没有反应,情况变得更加紧急起来。
“注射肾上腺素,充电三百六十焦。”
“充电三百六十焦!”
“准备除颤……”
主治医生继续着以按压三十次,球囊面罩人工呼吸两次的频率为陈紫莹进行着心肺复苏……
嘀、嘀、嘀……
就在某一刻,心电监护上突然出现了一组频率与数字。
见状,主治医师送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冒出的汗珠。
“患者恢复呼吸心跳,暂时脱离生命危险。整理患者,送icu(重症监护室)进行进一步治疗。”
不知何时,维缅父子也出现在了病房外。父子俩努力安抚着陈海乾夫妇。
见医生走出病房,陈海乾夫妇立刻迎了上去,焦急地问道:“医生,我女儿怎么样了?”
“二位请放心,小姑娘已经脱离生命危险,现在需要转到icu进行进一步监护治疗。”
“谢谢,谢谢医生,医生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若不是维缅扶着,刘顺梅差点跪了下去。
医生交待完之后,跟着抢救车离开了。陈海乾夫妇本想跟上去,却被一女护士拦下。
刘顺梅瘫倒在地上嘴里不停地重复着:“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维缅看着远去的推车,稍稍送了一口气,但依然能从他脸上看出一些略带痛苦的神情。
“希望她这次能彻底醒过来才好……”
两天后。
维缅躺在病床上,透过百叶窗百无聊赖地看着天空中飘浮的白云。
此时天上的云并不是很多,从维缅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一片跟鸡毛笔长相相似的云。说是鸡毛,细看之下又像是鹅绒,只不过尺寸上是大了很多。
维缅扭了扭脖子,发出咔擦的脆响,他换了个姿势。这是第几次翻身,他自己也不记得了。两天以来,维缅几乎没有出过病房,过着真正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白天罗琴来,晚上维程来,夫妻俩就这么轮流着照顾儿子。期间,维缅几次向父母提出出院,但这事都还没到医生耳朵里就被夫妻俩扼杀在摇篮里了。
维缅知道,父母这么做都是为了自己好,但这样的日子也实在是难熬。若不是经常会想起还躺在重症监护室迟迟不见苏醒的陈紫莹,他可能早就转精神科了。
“这么看的话……是不是像个食蚁兽啊!”维缅换了个角度,用手指八字交叉将那片云在眼前框起来,“是不是?你看这尖尖的小脑袋,尾巴长的跟扫把似的。”
“哎,你说它不在拉美好好呆着,跑到天上去干什么?改吃棉花糖了?”
说完,维缅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羊先生’也不在这里。唉——可惜了。”
罗琴靠在门外,手里提着装午饭的包装袋,她原本是打算直接进去的。但就在她靠近病房的时候,听到了房间里儿子的自言自语声。她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靠在那里,满面愁容。
一名女护士此时正好经过,看到神态有些异常的罗琴,她本能地想要上前慰问,罗琴却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摇了摇头。见状,护士只好出于礼貌地点头回应。
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调整过状态,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罗琴微笑着提着盒饭走进儿子的病房。
“吃饭了,维缅。”
“怎么样妈?有没有买到那本书?”见母亲回来,维缅立刻问道,言语充满着期许。
罗琴把袋子放到床头的桌子上,从口袋里拿出一本小册子。
“没有,不过我在报刊亭里发现了这本册子,感觉跟你说的也差不多。”
维缅从母亲手里接过册子。“《民间故事》。”
这本书,确实比较小,翻开也就跟维缅的手掌差不多大,不过还算厚实,从目录来看还是收录了不少东西的。
“谢谢妈!”
看着坐在床上激动地翻看着小书的儿子,罗琴温柔地笑了笑。
“吃饭吧,不然一会儿可就凉了,吃完再看。”
维缅还是一边吃饭一边翻看的,那般神态,大有久旱逢甘霖的感觉。
“维缅,下午我要帮你爸处理点他生意上的事,你自己在这待两小时没问题吧?”
维缅向母亲竖起大拇指,没有说话。
看着儿子这样的精神状态,罗琴原本还有些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一些。
明天就是中秋节,维程需要把一些账目给合伙人结一下,好让人家可以过一个舒心的节日。
罗琴原本是插画师,在省城里有份不错的工作,收入非常可观,但自从维缅出生后,她辞掉了工作考了份会计,跟着维程回到他老家,做他的专职财务。一方面看是因为支持维程创业,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为了能有更多的时间和空间陪伴孩子成长。
咚咚咚。
几道敲门声传来。
“打扰了两位。为了方便康复治疗,这位病人要分配到这间病房。”
主治医生走进维缅病房,说道。
这时,三道身影出现在其身后,中间的那道身影虚弱地坐在轮椅上,一男一女分居两侧扶着轮椅把手。
维缅看向门口,眼里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喜悦。
“你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