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血战长坂坡”
一个生命的凋谢,往往预示着另一个生命的新生。
……
那是个阴沉的午后,窗外树梢的叶子不见有什么摆动,一切都静悄悄的,若不是偶尔飞过去一只啼叫的麻雀,很容易让人误以为世界已挂上了墙,对每个人都不理不睬。
半天,怕是过了好几个小时,一股小风才从窗户的间隙钻进屋里。维缅赶忙直起后背,好让这来之不易的凉爽更贴近自己沾满汗水的身体。
“呼——爽——”
然后,他又一次在椅子上瘫了下去。
再次抬头看着桌前墙上那张有些泛黄的羊皮,维缅又一次陷入了思索。
那是去年过年时宰杀的黑山羊。为了得到这块不大不小的羊皮,当时他可是费了不少力气。
从头几天家里计划要杀头羊开始,他就没少在爷爷耳边唠叨,说是什么,把羊皮挂在墙上在北方传说里有辟邪的效果之类的。当然,这也都是他仗着爷爷没有念过多少书瞎编的。
刚开始,爷爷直接以“吃羊肉要带皮”为由理拒绝了他。
不过,维缅可不是什么听话乖孩子,这孩子在亲人面前可是脸皮很厚的。见爷爷拒绝,他索性天天寸步不离地跟在爷爷旁边,从早到晚再从晚到早。
终于,爷爷妥协了。在那天早上,老人家把羊脖子上的那一块皮割给他。拿着羊皮,他高兴得手舞足蹈,完全不去理会一旁吹胡子瞪眼的爷爷。
他按照跟村口卖羊皮蓑衣的老头学来的方法,耗时个把月,将羊皮制作成了一张巴掌大小的羊皮纸(本来有机会制作两张,有一张没处理好坏掉了)。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拿着自己的杰作整天瞻仰,直到把羊皮纸悬挂在墙上也依旧如此。
“维缅,吃饭咯!”
“来啦,妈。”
许久之后,母亲饭点的吆喝声打断了维缅的思绪,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羊皮,便推开门向厨房小跑过去。
来到厨房,维缅一边习惯性地从碗箩里拿出碗筷汤勺,又一边向着母亲抱怨。
“这饭吃得太早啦,每回这个时候吃过晚饭,到学校不长时间就饿了。”
“不会到学校再买点儿?你们学校食堂晚上不是供一些吃的吗?”母亲微笑着看向弯腰干活的儿子。
“吃夜宵不是容易长胖么,我才不会去吃嘞。”
“年纪轻轻的还怕长胖?”
“行了,去叫爷爷和爸爸回来吃饭。”
“好嘞。”
摆好碗筷,维缅窜出家门,一路狂奔赶往村边。
站在大路上,放眼望去,一块块褐色和金黄色相间着,村民稀稀落落地分布在两种颜色的的交界处,像公鸡啄食一样上上下下地劳作。随着他们缓慢地前进,褐色面积越来越大,金色也越来越少。
维缅用手遮在额头,挡住有些许刺眼的阳光,朝着自己家稻田的方向看了看。
两道身影肩并着肩坐在田边,远远望去还能见着股烟尘从其中一道身影头上缓缓飘起。
“哟,收稻西山下,抽烟解解乏是吧。”
“嗯?”
就在维缅吟诗作赋间,不远处的一片稻田吸引了他的注意,一抹笑容在其脸上渐渐浮现。
“我来啦!”
不做迟疑,他大喊一声朝那边横冲直撞地跑过去。
田里都是扎成捆的稻草,怎能不让人兴奋!
路?那是什么东西?蛋白质含量很高吗?
三两步冲到田边,维缅想象自己就是那位曾血战长坂坡的赵子龙先生,跨马提枪冲向数万大军!
全力跳起,一脚放倒一捆稻草,再来个转身躲避“敌人”射来的箭矢,反手又是一拳,不偏不倚打在另一捆稻草的“头”上。
“维子龙”所过之处,敌人成片躺下!
不一会儿,稻田的另一边……
维缅转身看向被自己血洗过的战场,歪嘴一笑:“曹军?不过如此!”
也没有什么要打扫战场的意思,战罢,他扭头就走。
“爷爷!老爸!我妈饭做好了,回去吃饭啦。”心情大好,维缅一路蹦蹦跳跳来到自家田边。
“爹,那咱回去吧,剩下这点明天一个上午能收完了。”维缅的父亲脱下手套抹了一把脸,看了看一旁的稻子说道。
“怕是难哦,六十的人了,身子骨有些吃不消啊。”老人掐灭烟头,伸了伸腰背,漫不经心地说。
“怎么会呢,爷爷我看您老还精神的很呐,看着比我爸还精神些!”
“哈哈哈哈!”被孙子这么一说,老人家自然很高兴,但也谦虚着说:“老咯,老咯。”
维缅父亲一边陪笑一边撇了他一眼,仿佛在说:“小子,敢拿你老子说事儿!”不过转念一想,说道:“那明天我把何清叫过来帮半天忙吧爹,早点收完多休息两天。”
“他家谷子收完了?”老人收起笑容,看起来有些不悦。
“他家……”刚准备说话,维缅的父亲突然想到什么,立马改口:“他家应该也是还有点没收完。”
“那就不要麻烦人家了,咱们父子俩明天多忙一下也就结束的事。”
见父亲如此,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把收好的稻子抬上马垛,勒紧。
“走,回去吧,爹。”维缅父亲拉着骡子招呼一声朝大路走去。
又点上一支烟,老爷子跟了过去。
维缅三两步追上走在前面的父亲,却被父亲一把拦住。
“你还不能回去。”
“啊?”维缅感觉很奇怪。
“真以为你刚才干的那点破事没人看得见?”
“嗯?我干啥了?”
“……”
“你们不是背对着我的嘛?怎么这都能看见?”父亲的沉默看得维缅冷汗直冒。
“哼。”维缅父亲故意冷笑一声,一脸严肃:“老话说得好啊,‘人在做,天在看,头上三尺有神灵’,你以为没人知道,实际上该知道的人都会知道的。”
“要不算了吧老爸,又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得赶紧回去,吃完饭还要去上学呢!”维缅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小心翼翼地说道。
话音刚落,只见父亲抄起缰绳的一头对自己比划过来。
维缅只得埋着头跌跌撞撞地朝曾经血战过的“长坂坡”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