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段冰领着几位小姐去了后花园，王府的布局精巧，满是奇珍异草，鲜花着锦，烈火烹油。鸟鸣啾啾，蝉声阵阵，

段冰温言道：“现在日头大，我们先在这里歇歇脚。”

段冰虽然是郡主，但是没有一点架子，为人还有些害羞腼腆，极容易让人心生好感，所以其他几人都没有异议。

只是沈雪菲抬头看看明晃晃的日头，撅了噘嘴道，眼珠子一转，蹭到段冰身边，摇着她的胳膊道：“我听说王府有一绝佳之处，四周都是爬藤，地上还湃着冰块，纳凉避暑是最好不过，郡主带我们去长长见识可好？”

看见郡主面露难色，沈雪敏正要呵斥，赵奕涵马上接着话头道：“那敢情好，我也听说过畅碧园，还一直没机会见见呢。”

郡主憋红了脸，好半天才道：“那行，只是那里偏僻，极少有人走动，屋子也不曾修葺，可不兴乱走。”

沈雪菲得意的勾了勾嘴角，娇嗔道：“多谢郡主。”

沈雪敏只觉得今日的沈雪菲有些奇怪，她并非是不识礼数的人，只是今日明知郡主为难，还坚持要去那劳什子畅碧园。

与沈雪敏离了一步远的沈雪妙眨了眨眼睛，压低声音隐晦道：“听说世子的长宁居就在畅碧园边上，也不知四姐姐知不知道。”

沈雪敏这才想起世子段坚终日抱恙，有道士算出来世子命格尊贵，五行缺水，只有王府东北角的长宁居四周环水，适合养身子。王妃得知后，便辟出来给世子居住。

沈雪敏脸色沉了沉，没想到沈雪菲竟是存了这个心思。

不过也难怪，见过段世子的人都传言他貌比潘安，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兼之他文采出众，虽然少现于人前，但是才名远播，被好事之人与京城四公子齐名。

沈雪敏却有些不以为然，别的她不知道，段世子的脾气她是见识过了，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知道沈雪菲要是知道她心心念念的世子爷，是一个张口贱人闭口贱人的登徒子，还会不会这般上蹿下跳。

沈雪敏以自己的立场，实在说不出教训沈雪菲的话，自己视名声如粪土，难道还要指点沈雪菲三从四德、夫纲为天么，可不是脸打得啪啪响。

于是众人跟着郡主往后院走去，沈雪菲一路上和赵奕涵咬着耳朵说着话，郡主回头看了一眼，不禁皱了皱眉头。

前面大片的绿荫遮挡住了骄阳烈日，连空气里都泛着丝丝凉意。吸一口气，肺腑里都是盈盈的凉爽，葡萄藤爬满了架子，累累果实挂满了枝头，颗颗饱满，似乎咬一口就会汁水四溅。

见郡主踟蹰着不愿再往里面走，户部右侍郎之女郭晨轻轻道：“郡主，奕涵姐姐，雪菲姐姐，这里凉快，我们就在这里坐一会吧，一会王妃她们该让人来找我们了。”

沈雪菲四下张望了一下，满意的看见一角屋檐，低下头不知与赵奕涵说了什么，竟是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声音悠长而清脆。

沈雪敏默默翻一个白眼，这厮真是中气十足，怕是方圆几里都能听到她嘹亮的笑声。

三房五小姐沈雪玲愣了愣，呆呆道：“以前跟着娘去看神婆跳大戏，神婆就是这么笑的，据说能驱鬼。”

边上几个小姐都是忍俊不禁，连郡主也促狭的笑弯了眉眼。

众人纳了一会凉，沈雪妙就提议早些回去，但刚穿过一个花园，突然听见一声惊呼，沈雪菲着急道：“我的玉佩不见了，一定是不小心遗失了，我回去找找。”还没等众人回神，沈雪菲已是拉着赵奕涵往回走了。

郡主似是想到了什么，焦急的跺跺脚，刚才沈雪菲非说丫鬟婆子跟着不痛快，就让郡主遣散了奴仆，现在倒好，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

沈雪敏好笑的想，难不成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这事也是能遗传的。

这时，急匆匆跑来一个丫鬟，有些惊惶道：“郡主，王妃让您带着小姐们去前厅。”

郡主皱着眉头道：“沈四小姐和赵小姐去了畅碧园找玉佩，你去帮她们一道找找。”

沈雪敏看得真切，那丫鬟的脸色瞬间白了一白，应了声是，就焦急追上去了。

沈雪敏几人回到了前厅，王妃与几位夫人正相谈盛欢，突然一个形容端庄的嬷嬷进来在王妃耳边说了几句，沈雪敏离得近，依稀听到了“火”“世子”几个词。

王妃听完轻轻扫了一眼柳夫人，神色有些清冷，淡淡道：“赵小姐和沈四小姐身体不适，已经安排她们回了马车，后院有些事物要处理，就不留诸位夫人了。”

在场之人都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原本还是一脸和气的王妃，怎么突然间就变了脸色，而且两位小姐来时还是好好的，怎么就身体不适了。但主人家既然发话了，客人自然不好再多留，于是众人寒暄着告了别。

沈雪敏上马车看见沈雪菲时着实吓了一跳，只见她原本严丝合缝的妆发很是凌乱，衣服上也沾着草屑，袖子上还洇湿了一团。

沈雪敏没忍住道：“你不是去找玉佩了么，怎么弄成这样？”

沈雪菲先是神思恍惚的发了一会儿呆，继而牛唇不对马嘴地说：“二姐姐，你觉得世上有鬼吗？”

“什么意思？”沈雪敏原本是无神论者，但眼下自己的经历让她对这些话题极为敏感。

“我们本来是去找玉佩的，但奕涵说一个院落里的牡丹开得艳丽，非要去摘几朵，让我在畅碧园等等她。”沈雪菲顿了顿，神色有些不解：“然后我就看见她跌跌撞撞的跑出来，嘴中还喃喃着有鬼，脸色吓得惨白，拖着我跑回了前院，然后她就被王府的仆妇带走了。”

沈雪敏宽慰了几句，心中却是揣测哪户豪门没有一点阴司呢，这两人怕是撞在枪口上了。

赵奕涵回去后就没有再踏出家门一步，甚至有谣言相传她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竟有些魔怔了，一个月后，她就被送去了柳夫人江南的娘家。

不日就是盛京一年一度的射箭比赛，适龄男子都可以自己选择队伍下场比赛，女眷可以为心仪的队伍赋诗一首，女子展现才华，男子比赛英勇，相当于是变相的相亲会了。

沈雪敏兴致缺缺，她文不成武不就，也没算计着要把自己嫁出去，绞尽脑汁憋出了一句“火树花烛射箭时，分花拂柳共眠夜。”

户部右侍郎嫡女一直跟沈雪菲咬着耳朵，沈雪敏离得近，依稀听到了几句。

“那不是宝亲王私生子么，怎的他也下场了？”郭晨难掩惊讶。

“听我爹说......总之今非昔比了。”

前三名获胜的男子取诗示众，沈雪敏不幸中奖。

取她诗念出来的是宝亲王府的人，沈雪敏远远看了一眼马上之人，远远的看不清长相，只能看出是个身量瘦弱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