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你不想本王来?
林颜汐白嫩的手掌摊开,掌心朝上,她皱紧眉头,小脸蛋也因害怕扭在一起,唯独那双略显幼态的杏眸看向姜婉时没有一丝躲闪,眸光幽亮,倔得可以。
她越是这样不认错的神态,越是激起姜婉的怒火,姜婉拿过戒尺,拽住她的掌心,狠狠抽了上去。
林颜汐疼得哆嗦了一下,手下意识回抽,又犹豫着缓缓展开伸到她的面前。
姜婉板着脸问道:“可认错?”
林颜汐挺直脊背,声音脆生生的,偏过头不肯看她,小声应道:“不认。”
“啪——”
又是一道戒尺落下。
林颜汐吃疼得咬紧牙关,耸耸鼻子,眼泪含在眸子中转了又转,始终不肯落下,硬是把眼泪憋了回去。
姜婉再次高扬起戒尺的时候,林则忍不住拦着姜婉说道:“够了!她是我们的女儿,脾性是随了你我的,你再打下去,是要我同时失去两个女儿才罢休啊。”
姜婉愣了愣,无奈的看了一眼林颜汐和林则,把戒尺扔在地上说道:“那便在这罚跪,不许吃晚饭,跪够了三个时辰再回房。”
姜婉说罢就要离开,看林则还在林颜汐那站着,睥了他一眼说道:“还不走?”
林则为难的看了一眼女儿,觉得还是这当娘的更不好惹些,犹豫一瞬赶紧跟上姜婉的步子。
姜婉回房后侧卧在美人榻上,闭着眼睛,用手帕掩住嘴咳嗽,尽量不出声音,许久之后气息才平稳了一些,素帕上全是血。
玉姑拿了一碗文火慢炖的人参吊梨汤,姜婉懒懒的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并无胃口。
玉姑叹了口气,轻碾着姜婉的太阳穴道:“其实这二小姐恢复神智后最像年轻时的大夫人,活泼机灵,敢爱敢恨。夫人可还记得幼年时,那杨家小姐最爱和夫人作对,今日她抢了你的团扇,明日你便撕了她的手帕。”
“闹得最凶的一次,是夫人被气急了,一把火竟然去烧了杨家后院,但那时姜老爷从未怪过夫人,反而处处偏袒,自那次之后杨家小姐再也不敢招惹夫人来了。”
姜婉忆及往事泛白的唇瓣勾了勾,添了几分笑意,那时的她并不是这副病恹恹的身子,一身红装最是张扬不守规矩,还好有爹和兄长的看护没有闯下大祸。
姜氏血脉特殊,每个孩子生下后,都会由推演师算命格。
推演师算出了她兄长的早亡,姜氏的败落,还有她爹的意外,她们不是没有试图改变过,可最后都一一应验了。
那林颜汐呢,姜婉希望她可以一生平安,哪怕是做个神智不清的傻子。
可她偏偏又恢复了神智,性格偏激不听管束,预言中的一切恐怕终是躲不开。
姜婉看着天边逐渐黯下的云彩问道:“她还在大堂跪着吗?”
玉姑说道:“没有夫人的命令她哪里敢起来。”
姜婉无奈的笑笑道:“我看她敢得很,真不知道这孩子神智恢复得是对还是错。”
“夫人无需担忧,恢复神智而已,只要她不去学符咒便不会觉醒符咒师血脉,预言自不会成真。”
“玉姑,晚一些把我房中的石榴花药膏给栗子,让她给二小姐仔细着上药。”
这石榴花是在都城有钱都买不到的药材,大多数石榴花是单瓣药效一般,可这瓶金疮药用的是重瓣石榴花,千万朵中只得一株,无论是多深难愈合的伤口,用过这药膏之后都会立即止血不留疤痕。
玉姑跟了姜婉多年,怎能不知她对二小姐的爱护,曾经姜婉中了剑伤,宁愿流血化脓月余都不舍得用,现在林颜汐只是挨了三板子,就用上了这样的珍稀药材,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嘛。
只是这俩母女俩一个脾气太倔,一个顾虑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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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小姐时辰到了,快起来吧。”栗子说话带着几分哭腔。
这玉姑姑早就传信来让小姐起来,不必跪到晚上了,可小姐太倔硬是要跪满六个时辰。
林颜汐单薄的身板藏在长裙中晃了晃,缓缓起身,脚下一软险些摔了,还好栗子及时扶住她,将她小心的扶回房中。
栗子从袖口拿出石榴花药膏说道:“小姐,这是玉姑给的药膏,我给小姐上药。”
林颜汐淡淡的瞥了一眼,勉强撑起冷笑,说道:“放那吧,你们先下去吧。”
“小姐,不上药会落疤的。”
她凝了凝眸子,又重复一遍道:“放那就好,你们出去吧,我想歇会。”
栗子还想说些什么,糖炒拉了下栗子的说道:“我们先出去吧,明天再来给小姐上药也不迟。”
看着她们离开的身影,林颜汐又想到了今日在行刑台上看到的沈牧舟,他那双薄凉透着寒意的眸子,周身围绕着肃杀的戾气。
这样的煞神绝不是她可以轻易招惹的。
“昨日沈牧舟溜进我的房内,你们去在我院子周围加派些人手。”林颜汐气息微弱,小声吩咐道。
她不打算把这事瞒着栗子和糖炒,她俩算是她现在最知近的人,她们都住在一个院子里,这事也肯定瞒不住。
栗子吓了一跳紧张的问道:“是那个,那个嗜血成性的九王爷?听说他专以杀人为乐,今日又在行刑台上杀了好几个人呢。”
“那他潜进小姐闺房是做什么?可有欺负了小姐,还是想对太傅府不利?”
林颜汐摇摇头说道:“那倒没有,惹上这煞神也是说来话长了,总之你们加派好人手就行,这事千万不能泄露出去。”
她的目光又落在那本关于符咒术的秘典上,救了他,是不是就是间接促成了不久后的屠城,若不救,那魂戒在他手里,事事受他威胁。
糖炒和栗子没有问再多,相视一眼,重重的点点头。
小姐的安全由她们来守护!
糖炒、栗子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林颜汐一个人。
她蜷缩在黑暗中,手掌火辣辣的连着心一起揪疼着,她膝盖也疼得厉害。
她好像做了个梦。
梦到前世,娘亲离世时说过,“别怪娘,我只是如天下所有母亲一般希望我的女儿平安快乐。”
现如今她恢复神智了,她娘连一个笑都不想施舍给她,处处要挑她的不是。
她又梦到了前世守护她离开南闵,一路跟在她身后保护她的男子,那男子戴着银色面具,却多次为她出生入死。
他们甚至没有说过一句话,但只要他跟在后面,她就会心安。
迷迷糊糊中她居然又看到了沈牧舟,他一身玄衣大氅融于夜色,那双桃花眼在月光的映衬下格外摄人心魄,真如星辰一般深邃清绝。
“男妖精。”
她意识不清的说了一句,以为这还是梦里。
他正坐在她的床榻边上,轻轻舒展开她的手掌,取了一点石榴花药膏,擦在她红肿的手心儿里。
沈牧舟垂着眸子,长睫覆下,微微蹙眉。
这娇气的小嫩皮子遭不住一点打,竟红肿成这样,这打她的人倒也舍得。
药膏薄薄一层落在肌肤上,凉凉的,有些痧疼。
她小手瑟了瑟,回抽了下,又很快被拉住。
林颜汐忽然意识到这不是梦境,是沈牧舟又进来她房间了!
“你,你怎么又来了?”她声音稚气带着几分诧异。
他掀起眸子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垂下眼皮给她手心上药道,只是手下重了几分力道:“怎么,你是不想本王来?”
“嘶——”
她吃痛冒了口凉气,这还用问吗?
当然不想你来了!
不过这话当她说出口却是十足的讨好谄媚,“哪有,只是太傅府又增加了守卫,我担心好久,你不能顺利前来,如今看来是我多虑了。”
毕竟她可不想她的手没被打废,再被他上药上废了。
“哦?增加人手了吗?我以为你们太傅府没有看守呢。你能期盼我来是很好的。”他浅笑了一下,手中动作更轻柔了几分。
“呵呵,呵呵。期盼,当然期盼了,为了你能顺利来,故意在我的院子里减少了守卫,我对王爷的爱慕可是真心实意的!”
栗子正门外守着,似乎听到林颜汐的房内有动静,她举着灯笼敲敲门道:“小姐还未睡么?您且放心休息吧,这院子里我加了两倍的人手看护着,我就在这门外守着,绝对不让九王爷那登徒浪子再来骚扰小姐!”
林颜汐的表情尴尬得僵硬着,这千防万防的登徒浪子现在正在她房内,给她擦药膏呢!
沈牧舟表情蓦然阴郁了下来,也不覆之前的轻柔,一下扔开了她的手。
“嗷~”她的小手又受到了二次伤害。
“小姐?”
“栗栗栗子啊,你别胡说,九王爷性情高洁,我也是十分仰慕的,好了,现在开始你不许再同我说话,我要休息了。”
栗子在门外小声‘哦’了下,想不通小姐到底是喜欢九王爷还是讨厌,但无论是哪种,深夜潜入小姐闺房都是万万不可的!
她强打起精神,继续蹲坐在林颜汐的房门前守着。
瞧他表情越来越阴鸷带着几分杀气,不好,这事非常不好!
她不顾手上的疼痛,扯住沈牧舟的氅衣,说道:“她误会了,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若看到王爷来我房中不必阻拦,王爷并不是放浪形骸之人。这这这,她定是听错了。”
他森寒的眉眼在黑夜中眯了眯,浑身裹挟着杀伐之气,低声说道:“这样蠢笨的丫头留着也无用,杀了,我再送你一百个机灵聪慧的。”
杀......杀了?
他未等林颜汐回答就自顾自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已抽出腰间的白刃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