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没意外的话,意外就要发生了
瓢泼大雨。
一个瘦弱的身影,半跪在岸边的护栏上。
雨水随着瘦削的脸庞流淌,眼镜还斜挂在笔挺的鼻子上,镜片已然碎了。
面前是狂暴的海水。
海浪飞起来,越过栏杆,把他打倒在地上。
他咬咬牙,站了起来。
“呸”,他朝着海水吐了一口。血水伴着一颗牙齿,又被海水卷了回来,砸在他的脸上。
“哈哈哈”,他在暴雨中惨笑着,笑得凄惨而绝望。
他,叫王海。就在刚刚,他的人生中最后一个希望破灭了。他人生中,最后一个美好,像是肥皂泡一样,啪的一声炸裂了,他的人生,已经没有了希望。
两个小时前的临城。
王海拖着疲惫的双腿,一步一步地往自己租来的小屋走去。这段路,一共有10里路,打车的话,需要20元。王海舍不得打车,20元能买不少好吃的,能让自己和小倩好好的吃一顿呢。
说到小倩,是王海这半生唯一觉得骄傲的。小倩美丽善良,又善解人意,像一颗太阳一样,照亮了王海漆黑的人生。
王海这半生,倒霉二字像是一只恶鬼,总是形影不离、阴魂不散。
就在王海出生前一个月,他的父亲为了赚钱养家,远赴山西的黑煤窑,像狗一样爬着背煤块。随后煤窑坍塌,他说的父亲再也没有能回来,尸体都没找到。
父亲死后,本就多病的母亲,在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
从此,王海被村里的人视为扫把星、倒霉鬼。
好在,他的奶奶,并没有嫌弃他。祖孙二人相依为命,打小王海就学会了种地、做饭、捡破烂,还帮着村民们收收庄稼,混口饭吃。
由于他知道能活下来不容易,从小吃苦耐劳,从小学到高中,成绩都挺不错的。老师说这孩子一定能考个好大学,他也是这么想的。没想到,命运还是跟丫开了一个玩笑,高考那天,他图便宜吃了路边摊的食物,考场上的他上吐下泻。结果比平时少考了一百多分,去了临城的一所大学。
高考完的那个假期,为了赚够学费,他去了一所砖瓦厂,拼了命的干活,总算如愿以偿地成为一名大学生。
大学四年,他多半时间用来打工,兼职了四份工作。四年后,临近毕业,除了开支,他竟然还攒了几万块钱。
更让他觉得开心的是,大一时候他交了一个女朋友,特别温柔贤惠的一个白白净净的姑娘。他这一辈子,除了奶奶,没对谁动过感情。当然,确切地说,也没谁对他好过。但女孩的到来,算是上天对这个倒霉鬼眷恋了一会。
那时候,他睡着都能笑醒。这是他最快乐的是时光。
接下来,就应该是工作,结婚生子,过上没羞没躁的美好生活了。他无数次地憧憬着未来的生活,用手里的钱,当作首付,按揭一套房子,天天守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每天抱着她睡,赚钱给她花,生了美丽的小闺女,像小倩一样漂亮,再把奶奶接到城里来,那简直了…………
可是,对王海而言,要是没意外的话,意外就要发生了。
果然,奶奶突然倒下了。去医院一查,脑出血,必须手术,要不人马上就要完了。
奶奶可是王海唯一的亲人啊,要没有奶奶,他这个人人避之不及的倒霉鬼、扫把星,怎么能活到现在?
王海花光了积蓄,还借了五万高利贷,但还是没能救回奶奶。唯一的亲人离他而去了。
失去至亲,是一种什么滋味呢?忙活完奶奶后事的王海,感觉就像是被抽去了筋骨,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眼泪已经哭干了,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去就去了呢?
子欲养而亲不待,还没有好好好孝敬她老人家呢!
痛定思痛,好在,王海的人生还有希望。
他找了一家公司,干上了财务。公司老板姓牛,是一个胖乎乎笑眯眯的中年秃顶男人。牛老板对王海挺好的,由于他的勤劳肯干(王海当初这样认为的),老板慢慢的委以重任,甚至最后法人代表也变更了王海。
王海觉得人生就要起飞了,好嗨呦。
可是,对王海而言,要是没意外的话,意外就要发生了。
牛老板卷款跑路了,不但卷款跑路了,还欠下了供应商不少货款。公司被封了,一堆人堵着要钱,就连王海的出租屋也被人堵了。每天各种叫骂,甚至追打,王海都麻木了。
王海这辈子倒霉惯了,倒也没啥,他就是觉得苦了小倩。小倩陪他躲躲藏藏,吃不好睡不好,每天提心吊胆。抱着她的时候分明看到了她眼角的泪水。
正当王海焦头烂额,苦苦寻找出路的时候,要是没意外的话,意外又要发生了。
话说回两个小时前的临城。王海拖着疲惫的双腿,一步一步地往自己租来的小屋走去。
等走到出租房门前,有一辆崭新的奥迪停在门前。
谁的破车,堵我门口,不会是要债的吧?
王海纳闷间,突然听见房内熟悉的不可描述的声音。
是小倩的声音。
王海立刻觉得血往上涌,身体颤抖起来。
砰,他一脚踢开房门冲了进去。
小倩“啊”的一声,把头钻进被子。
一个黑胖子,像个赖蛤蟆一样做着不可描述的事情。
“去你娘的”,王海一脚踢在胖子肥大的屁股上。
胖子竟然一个翻滚起身,一个大嘴巴子扇在王海脸上。
王海摔倒在水泥地上,立时,鲜血从他嘴里流了出来。
“竟敢打老子”,胖子双手叉腰,全露着乌黑强壮的身体,说不出的恶心。
王海爬起来和胖子拼命,奈何不是一个重量级的,被胖子压在身下,一顿胖揍。
“别打了”,小倩坐了起来,连个衣服都没穿。
“你走吧”,小倩捋了捋头发,“我不想再见到你”。
王海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出租屋,他游荡在大街上,天上的雨越下越大,好像在为他难过。
人活着,都是为希望活着的。哀莫大于心死,一旦希望破灭了,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奶奶,是王海的第一个希望,或者说是责任。小倩,是王海第二个希望,或者是活下的勇气。如今呢?还有什么可以留恋呢?
你别说,为什么不去争取新生活呢?这就相当于为什么有人会饿死,何不食肉糜?
是的,王海想到了死。唯有死,一死解千愁。
可是,死,又谈何容易呢?
他已经在大雨中,在咆哮的大海前,站了两个多小时。
也罢,也罢,我走了。
王海终于头也不回地跨过栏杆,一步一步地向波涛汹涌的大海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