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一次爬床
“这么晚来找我做题,你丫有病吧。”孟野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他。
庄绍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下,然后收回:“真生气了?”
两人站门口对峙,站了好一会儿才进去。
这间房在二楼最西边,跟楼下106恰好处在最远的对角线,平时有什么动静彼此听不见,庄绍来的次数也不多。
房间里亮起灯,他们一个穿着老头背心和夹脚拖,一个穿着白短袖加干净的运动裤。黑的那个黑得彻底,白的那个白得分明。
“我给你圈了几十道必考题,这两天你把答案背下来,后天考试应该会有帮助。”
孟野转身骑到椅子上:“谁爱背谁背,反正我不背。”
庄绍皱眉:“不是你说想考好的吗。”
“这事儿是我说就有用的吗?我又不像你庄学霸那么厉害,考试之前临时抱抱佛脚就能行。”
“抱不了佛脚你就抱我?”
“美得你!”
莫名感觉自己被调戏了,孟野横了他一眼。
庄绍把错题本放桌上:“都是我自己手写的,重点已经圈好了。这些题你花时间好好看看,到时候试着把解题思路套进去,提高十几名应该不成问题。”
孟野乐了:“吹牛不打草稿。你是不是不知道我成绩有多差,十几名?想什么呢,根本不可能。”
这个庄绍当然知道。
据大喇叭路小川说,孟野的成绩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惨不忍睹。高一八次小考有七次他都名列全班倒数第一,还有一次原来的倒数第二病了,考试的时候连字都写不出来,这才“侥幸”拿了个倒数第二。
所以其实庄绍知道没戏,但他这人挺会一本正经骗人:“有什么不可能的。第一,最后十几名的成绩都很差,你们比的根本就不是谁聪明谁用功,而是谁愿意坐下来考试,谁能少交白卷。”
“……”孟野鼓起眼。
“第二,下午在操场上你靠心算就算出第几圈能套我,说明你脑子不笨,只是从来没用心学。”
“第三,你有我这个同桌。”
听完前两个理由孟野有点动摇了,听完第三个无语凝噎,心想我的祖宗,你这是在夸我呢还是自夸呢?再说我有你这个同桌怎么了,有你这个同桌也不见得能沾多大光!
回过神庄绍已经躺到床上:“现在开始你要看两个小时题,今晚我在你这儿睡。”
“啊?今晚就开始??”
“嗯。”他闭眼假寐,“我守着你。”
“操……”
孟野被庄绍的行动力震撼了。
说实话他根本没想过自己能考什么大学,之所以还在上课只不过是想混个体校,毕竟没有本科文凭去当体育老师也没人要。
孟野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床上的人,庄绍跟有第三只眼似的:“别看我,看题。”
错题本里用红圈圈出很多题,数字跟物理的大多是大题,语文是范文,英语是例句。
苍天,大地,凌晨12点自己居然在学习!
听着他翻页的声音,庄绍阖着眼说:“往后别老想着抄我的,想学就跟我说,不丢人,有我在肯定不让你落下。”
孟野脸皮莫名有点儿烧,嘴硬道:“有什么好学的,我就是不爱学习,你能把我怎么着?”
庄绍微笑,重复了一遍:“我能把你怎么着。”
不一会儿,身旁忽然扑过来少年的身躯。庄绍睁开眼,只见孟野瞪着自己,有点儿恼羞成怒的意思:“你笑什么?”
“谁规定我不能笑了?”
“这是我家,我让你笑你才能笑。”
本来是一句无心的话,但说完孟野立刻就后悔了。庄绍也愣了一下,表情变得有点僵硬,枕着的两只手从后面抽出来。
那一瞬间庄绍的眼神让孟野恨不得抽自己嘴巴,让你哪壶不开提哪壶,让你说话不过脑子!
“算了,我也只是提个意见,不是要管你,你不想学可以不学。”
庄绍说完作势要起来,孟野心里慌,猛地一下扑倒他:“别、别!我学!你别不管我啊,咱俩别怄气。”
庄绍被他推倒在床上,身体还被牢牢压着,耳廓腾一下就红了。
“让我起来。”
“那你别生我气,刚才我那话是无心的。”
“我知道,”庄绍皱眉扒拉他,“你先让我起来,别压着我。”
孟野这才悻悻地爬起来,扯起自己的衣领闻了闻:“我洗过澡了啊,干嘛这么嫌弃的表情……”
要认真分析原因,当然是因为庄绍比较早熟,而孟野又比较没心没肺,换言之迟钝。
总之第一次爬床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结束了。
孟野对庄绍眨眨眼:“我发现你力气还挺大,刚才差点儿把我掀到床下去。”
庄绍想踹他,忍了忍改成冷暴力。
没看多久书,孟野又扭头,透过台灯的光看向床上那团黑影:“庄绍,睡着了吗?”
“……”庄绍从心里抽出砍刀,“你就不能认真学一会儿吗?”
“我学了我学了,这不是学累了换换脑子吗。欸我问你庄绍,你打算考哪所大学,临大?”
连姜玥那么不爱夸人的都夸过庄绍解题快,记性好,等全校联考一定会大大的出名,孟野再怎么不服气也知道他厉害。
所以将来一定是考临大吧?
庄绍好长时间没说话,孟野以为他又睡着了,刚想转身,听见他说:“没想好,这事需要跟我妈商量。”
“啊?”孟野只知道他是被他妈抛弃了,不清楚原因,“你妈不都不认你了吗,怎么还要跟她商量啊。”
“她同意我回去我才能回去。”庄绍声音淡淡的,“毕竟她是我妈,我不想给她添堵。”
“管她呢。”孟野说,“高考完都十八岁了,想去哪儿是你的权利。”
庄绍嗯了一声,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孟野又说:“咱俩要能上同一所大学就好了,或者次一点儿,上同一座城市的大学,比如你去一本我去三本之类的,那样也不错。到时候我还能罩着你,你也能继续狐假虎威。”
他傻笑。
庄绍也无声地笑了:“傻逼。”
“真的真的!”孟野急急地强调,“我说真的呢,你别跟个傻逼似的光听,表个态行不行。”
“表什么态?”
“当然是愿不愿意跟我上同一个地方读书去啊!”
庄绍:“八字没一撇的事。”
孟野有点儿泄气。
“除非你认真学习。”庄绍睁开眼,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听孟野的反应。
孟野先是安静了一会儿,然后才点点头,给自己打气似的:“行吧,那爷努努力。”
深夜的约定往往比白天要郑重一些。
但庄绍依然不抱什么希望,他觉得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他觉得就连亲情都不是永远的,何况友情?
但他没说,话搁在心里。
这几天于娜他们高一去军训了,宾馆里就孟野跟庄绍在,这也方便了孟野恶补。两天下来他看书看得头晕眼花,考试时还在走马灯一样的背题,到底考得怎么样自己也没底。
考完后难得放半天假,孟野要去训练,庄绍说回去补觉。
烈日炎炎,操场上几人在练体能。
几天不见爱徒的人,教练老杨见面就踹上来:“下周就运动会了还他妈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有自信拿四项第一了?”
孟野哎哟哎哟地躲开,笑嘻嘻地说:“有您老人家在当然第一啦,不是我第一也是师哥第一,总之您老人家一定是冠军教练!”
“就你小子嘴甜,去!跑五圈再说。”
他嘴里说的师哥是高原,复读一年的高四生,专项练跳高,一米九的个子跟竹竿似的。田赛跟径赛本来就不分家,何况他们这种小地方,一个队的平时都在一起练。
孟野开始热身。师兄高原双手抱臂晃过来:“听说你最近在复习功课?受什么刺激了。”
“路小川这狗逼……”孟野骂道,“老子一天撒几泡尿他都要拿大喇叭汇报。”
篮球场的路小川打了个喷嚏,差点被人盖个狗吃屎。
高原问:“怎么,打算听我的劝,好好提高文化课了?”
“哪儿啊,我那是应付我妈。”
“喔。”高原笑笑,“我还以为你是被你那个小同桌带动的呢,都说他能治你。”
孟野跟被人踩着尾巴似的,粗着嗓子扬起下巴:“你听他们胡扯,我那同桌跟小白菜似的,也就是个子比我高一丢丢。想治我?门儿都没有。”
高原拍拍他的肩:“学习是好事,行了,玩去吧。”
“……”孟野摸摸脖子,“谁治谁啊。”
或许是跑得有点儿猛,或许是天气太热了,回家以后他洗澡洗得头发晕。
宾馆里静悄悄的,他妈不知是不是在前台,庄绍不知醒没醒。他想喊,刚一张口就感觉缺氧,浑身怕冷似的四肢无力,嘴唇一抖眼一黑就栽下去。
“庄绍……”
“妈……”
意识飘在半空中,孟野都没弄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半热的水从身上流过,瓷砖贴着身,一点儿力气都提不起来。
庄绍其实已经醒了,正坐在前台看店,因为英姐去隔壁斗地主了。他隐约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有气无力的声,心莫名其妙揪紧。
他站起来朝楼上看了一眼。
“孟野?”
没人应。
他放下手机就往楼上跑。
孟野的房门从里面关上了,还好没反锁。庄绍敲没敲开,干脆直接拿肩撞,得亏尤英当年抠门儿没用什么好材料。
进去就闻到一股浓烈的燃气味。
“孟野!”
浴室的玻璃门一拉就开,孟野赤身裸体地躺地上不动弹。庄绍差点儿没昏,扑过去掐他人中:“孟野、孟野?”
幸好还有点残存意识,孟野掀起半拉眼皮:“你他妈还能再晚来一会儿……老子……老子都快一命呜呼了……”
把人从地上背到自己背上,庄绍也来不及给他穿衣服,扯过床单直接连人带自己一起裹住:“坚持住听见没有!”
孟野发出微声,嗓音嘶哑,低弱:“傻逼……”
庄绍发誓这辈子没这么紧张过一个人。
一个傻逼。
一个想跟自己去同一座城市上大学的傻逼。
少年之间的约定比金子还珍贵,不管它有多傻,许了就得遵守。
“你他妈要是敢出事,老子去十八层地狱逼你做题考大学!”庄绍睁着眼,眼眶又红又湿,用尽全力背着他往大马路上狂奔,“谁让我答应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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