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古之恶来(下)
那大汉动作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就这么一扑一刺便结束了那丈于长的猛虎性命,可谓是不费吹灰之力。
“此人好恐怖的力气……”
张辽看的双目圆瞪,那猛虎怎么看都是一方山君的存在,便是他亦不可能用一柄手戟便在毫发无伤之下杀死,这壮汉却能轻而易举宰杀猛虎,看其动作,显然不是第一次和此类猛兽搏斗了。
其腰间那虎皮抱腹便是佐证。
但看其近乎八尺身高,熊罴一般雄壮的身体,张辽又觉得此生撕猛虎的操作又是情理之中。
“汉升将军,若是换你……”
黄忠闻言摇了摇头道:“倘若以弓箭射之或是吾手中长刀,倒也可轻易击杀此大虫,但要以一柄手戟无伤杀之,恐吾亦难办到,此人一身怪力,天下无双。”
“那若是将军与其对敌,可胜否?”张辽好奇问道。
黄忠微微扬起头颅,眼中含笑道:“这便看什么情况了,若是战场对敌,他虽武艺不若,怪力惊人,吾倒也不怕他,但若是下了马,恐就两说了。”
张辽点了点头,黄忠毕竟是能够全胜于吕布之人,他丝毫不怀疑黄忠所说的话,其确实是一个万军从中去上将首级的超一流猛将,一手弓箭也是使得出神入化。
不过正如黄忠所言,他二人这样的武将毕竟是骑将,战马是二人实力的一部分,但那猛汉一看便是靠着双腿打熬武艺之人,乃是个步将型的武者,倘若是下了马,可能黄忠非其对手。
几人正在林中暗暗观看,却见那壮汉吭哧一声将那猛虎尸体扛在肩上,有意无意的朝着二人所在方向看了一眼,甩开穿着草鞋的大脚板便要离开。
张辽知晓刘辩此时求贤若渴,眼前此人乃是难得的武将,赶紧驭马上前,喊道:“壮士留步!”
那人闻言转头看了看张辽,再看了看张辽身后倒提长刀的黄忠,目光一凝,将肩上的猛虎尸体往地上一放,迅速抽出后背上的两柄漆黑的大铁戟,那略显丑陋的脸上阴沉下来,沉声道:“这大虫儿是某杀的,你二人想抢,却要问过吾手上的家伙什儿同意不同意!”
张辽被这莽汉一噎,也是半响说不出话来,合着这莽汉是觉得二人此番乃要抢他的猎物?
此时雁门骑也迅速将大汉围了起来,手中张弓搭箭,唯恐手持双戟的莽汉暴起发难。
莽汉左右环视一周,浓粗的眉毛一挑,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眼珠转了转,这才道:“好啊!尔等是那陈留来的官兵吧!我不过杀了一个恶汉,乃是为民除害,如今隐居山中,尔等还想赶尽杀绝不成?来啊!我死也要带你们几十人陪我!”
随后,他盯着黄忠道:“那汉子,莫要仗着明甲战马欺负人,可敢下马和老子打个几百回合?”
黄忠闻言眉毛一挑,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莽汉,但却未说话。
张辽见此人如此莽撞,也不禁苦笑一声,抱手道:“壮士误会了,吾等虽是官兵,却非为抓你而来。”
“非是为了抓我而来,何以重兵相围?”大汉眼中满是警惕。
黄忠对张辽点了点头,只见张辽曲指在唇边,吹出一声尖锐的口哨,围住那莽汉的骑兵纷纷收了弓箭,驭马来到张辽身后。
“可降龙伏虎,武艺不俗,天生怪力,也可一眼看出吾在此武艺最高,言语激我下马与你而战,可见头脑亦不愚笨,此等大才,本应乃名扬天下,何以出没山林,
于冢虫野兽为伴?只是因为杀了人么?”
黄忠将长刀往长胜沟上一卦,骑马来到那大汉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大汉。
大汉见黄忠一行人确实如同没有敌意,一双战戟略略放下,却没收回背上,而是等着铜铃般的双眼看着黄忠。
“哼!我为友人寻仇,杀乡长一家,那是富春豪强,通缉与我,自然背上恶名。”
汉代的道德观和刘辩穿越前的后世并不一样,律法也不健全,如莽汉这般为友报仇杀仇敌一家者,虽然手段狠辣了些,但是也会被世人称赞一声义士。
倘若其杀得是寻常百姓,想来不但没事,且极有可能被举才封官,即便做不了官,也会成为世人称颂的游侠义士。
可惜此人杀得是一县之长。
大县为令,小县为长,虽不是什么大官,但却和县令、刺史太守不同,县长推举并不在三互法的管辖范围内。
所谓三互法,其中便明文规定,本州郡人不得在本州郡为官,用以限制豪强在把持家乡所在。
而县长不在三互法的的管辖范围,是故一县之长往往是由当地士族豪强所任,怪不得此人会被通缉的只能隐居山林,以猎杀虎豹为生。
“喂,你是不是叫典韦啊!”
就在此时,一个略带稚嫩的声音传来。
那恶汉朝声音来源处看来,只见一个背剑的文士骑马护卫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华服少年分开人群前来。
那少年虽然面容难掩稚嫩,但是个子高挑,身材匀称,俊秀的脸上一双丹凤长目极为惹眼,举手投足贵不可言,绝不是一般人家,很有可能是哪个世家大族家的公子哥、
“小孩儿,你怎知吾性命?”
大汉眯着眼睛盯着那少年。
“大胆!此乃……我家公子。”张辽闻言大怒,本想报出刘辩身份,却被刘辩一个眼神制止。
“你这人当真好笑,你家公子又不是我家公子,我还得对他点头哈腰不成?”壮汉哈哈一笑,不屑的看着张辽。
刘辩上下打量这壮的如同一头人熊一般的大汉,笑问道:“问你话呢,你可是陈留典韦?”
壮汉微微皱眉,却没说话。
刘辩哈哈一笑道:“怎的,连名字都不敢报么?”
大汉被刘辩怼的面色一涨,红着脸喝道:“报便报,爷爷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便是陈留典韦,你待怎的?”
刘辩上下打量典韦一眼,最后眼神定格在他那已经穿了不知多久,连草绳都好几个结的破草鞋上。
“满面风尘,衣衫褴褛,面含饥色,虽猎得猛虎,然一看就是落魄腌臜许久,本来该是个马上封侯,斩将夺旗的人物,落得如此境地,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么?”
典韦面色涨红,瞪着刘辩道:“你这小孩儿好不知事,你将老子围上,到底要作甚?倘若不是来抓老子的,快快放我走,老子急着回去吃肉呢!”
刘辩说的没错,典韦在这颍水河畔深山老林中已然躲藏了半年多,日日都是提心吊胆,风餐露宿的。
一开始凭借他那高强的武艺,还日日能猎到食物,虽然没法满足他那东海海眼无底洞一般的肚子,可好歹不算是挨饿。
可是一座山头上的动物又能经得住这个饭量堪比五个张辽的壮汉吃呢?半年后,他藏身之所周围十里动物都被他吃光了。
就拿今天这头老虎来说,他都已经追着跑了三天,这才将这头老虎击杀,可是吃完这只老虎,典韦又得离开此处,往下一处逃亡,可谓狼狈至极。
咕噜噜……
此时典韦想起虎肉,腹中更是响起雷鸣般的响声,胃中更是火烧火燎,若不是这小子身边有几十个虎视眈眈的骑兵守卫,外加那长须提刀的老鹰眼他实在没保证能够打赢,以他烈火般的莽撞性子,说不定此时已经动手了。
“干你鸟事!若不是来寻爷爷麻烦,速速将爷爷放了!”
典韦饥饿难忍,不禁扯开嗓门大骂起来。
“喂,典韦,你的虎皮,我买了,二百缗大钱可行?”
刘辩咧嘴一笑,饶有兴趣的看着典韦。
典韦本来已经开始泛红的眼睛忽然一亮,低头掰着手指算了算,这几百斤的虎肉够他吃上七八天,虎皮亦能卖个几十缗大钱,可是之后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倘若这小娃儿愿出千缗大钱买自己的老虎,这一大笔钱,不但够他吃饭,甚至能远走高飞去益州荆州隐姓埋名过上好几年太平日子。
“小娃儿,你说的话可当真?”
刘辩哈哈一笑道:“这天下,我说的话最管用你信不信?”
“呸!”典韦虽然不善思考,却绝非傻子,听得刘辩如此说道,也是被气笑了:“你这娃儿年纪不大口气不小,你以为你是当今天子么?”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典韦这话一出,黄忠突然噗嗤一声笑出声,随即张辽也是笑的前仰后合。
“笑甚!”典韦被笑的莫名其妙,恼羞成怒道:“他吹牛皮说什么天下他说话最管用,不是天子是什么?有甚好笑的!”
刘辩似笑非笑的看着典韦,黄忠朝着刘辩微微抱拳,看着典韦道:“你这莽汉,动动脑子,若非天子,谁人敢说这话?”
典韦愣了愣,这才摇头道:“你们吹牛,我不信,你们也不怕欺君之罪。”
黄忠忽然声音一冷,轻喝道:“夯货!骗你一个草民百姓对我等有何好处?此正是当今天子当面!若非董贼乱政,天子岂能离开洛阳?还不快快下拜!”
典韦再次一愣,再看看那少年贵气的样子,又看看周围这些装备精良的骑兵,最终想了想,还是不情不愿的半跪在地,将手中铁戟一合,翁声道:“草民典韦,见过天子!”
说完,他又嚷嚷道:“这可是你们说的,倘若你们冒充天子,以后追究起来可和某家没任何关系,某是上了你们的骗。”
刘辩翻身下马,走到典韦面前,背着手绕着典韦走了一圈,点头赞道:“好一个典韦,不愧是你,可谓步战天下第一,可称古之恶来!”
“你怎的骂人呢?”
典韦眼睛一瞪,正要站起身,却见刘辩身后几十个骑兵又弯弓搭箭对准他,这才翻个白眼跪好。
“你这夯货不学无数,恶来乃是殷商猛将,当时的天下第一,陛下这是夸你呢!”那背剑文士阿福哭笑不得道。
“哦……”
“天子不天子的不重要。”刘辩微笑站定,看着典韦笑道,“重要的是,我二百缗钱买你的老虎,还有若是你愿意跟我,我可洗刷你的罪名,以后拜将封侯不在话下,让你风风光光回到故里。”
“……”
典韦沉默片刻,抬头问道:“那那个富春长家,可还敢找我麻烦?”
“不敢,你是我的人,他们不敢。”
“那……我能吃饱么?”
刘辩闻言哈哈大笑道:“吃香喝辣。”
典韦闻言眼睛大亮,抱拳道:“那我可以跟着你!”
“你这夯货,只怕早就有这个打算了吧?”
典韦闻言看着刘辩小心问道:“你真是……天子?”
刘辩哈哈一笑,从怀中拿出一方玉印,一亮道:“我估计你也不懂,但这是传国玉玺,乃是天子才能持有,之后你大可向别人打听。”
典韦装模作样的大量了一方刘辩手中那白玉印玺,半响后又问道:“天子啊,跟着你……能吃饱饭么?”
“吃香喝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