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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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殷,快快起床!今儿我还需照旧,你也到年纪了,今天就与我一通去罢。要快,可莫误了时辰!”

“呜…好困”十来岁的女孩揉着汪如泉水的眼睛,睡眼惺忪、迷迷茫茫地掀开厚厚的棉被。

“呀,好冷!”她挠着头,“唰”地一下又钻了回去。

“哎呀呀…这可如何是好呢?”

老人掀开蒙着小姑娘的脑袋的棉被,揉捏着她可爱的粉嘟嘟的小脸蛋,打量着小殷困窘迷茫的表情,乐得咯咯直笑。

“白瞎了我那今早儿煮的甜酒冲蛋……”

老人话音刚落,小殷就又“唰”得一下从床上蹦了起来,好似空中的寒气全都散去了似的。毕竟是小姑娘家子最爱的食物嘛,这也自然是再冷也是顾不上的呢。

可别说,小殷的速度还真是快的惊人。虽说平日里磨洋工的功夫演绎到了极致,但有了“人间美味”的衬托,那定是怠慢不得了。锅盖的掀开伴随着浓浓的白气,白气在空中弥漫开来,随之弥漫开来的还有那股独属于甜酒冲蛋的清香。

随着那满满一大碗的佳肴被端上餐桌,小殷也再也把持不住自己了,开始狼吞虎咽起来。她一遍叫喊着“烫,烫!”,一边又“呼呼”地往嘴里灌着甜酒冲蛋,其脸上不禁露出了幸福的神色。

老人看着天真无邪的小殷不禁笑了起来,提醒她慢慢喝。老人笑起来的时候,满脸的皱纹都皱在了一起,活像个干巴巴的核桃。但就是这张核桃般的脸,一路上伴随着小殷的童年,同她快活、与之成长。

小殷的父母从她小时候就离她而去了,且再无音讯。听外人说是去离水杨镇很远的地方打工去了,小殷的父母在其很小的时候就离她而去了,所以小殷对其爸爸妈妈的印象也只限于几个温暖的生活场景与模糊的离去的背影。小殷的奶奶倒是很想她的女儿,难免有时会坐在家中小院里的太师椅上痴痴地望着延生至远方的天空,一望就是一整夜,其惆怅的神情中满是忧愁以及痛苦。

最开始的时候,小殷一直盼望着她父母能早日回来陪着她,她可有太多太多好玩有趣的事儿想要与父母分享了,以至于她还拿了个小本本用着稚嫩的字迹工工整整地把每天发生的有意思的事儿给写记下来呢。最开始的时候,小殷还天天围着奶奶问个不停。

“奶奶,爸爸妈妈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好想他们啊…”小殷抹着眼泪说着。

每当这时奶奶总会轻轻地摸着她的头,笑吟吟地和她说着:

“爸爸妈妈在外面呢,说不定明天就回来了呢!”

其实,老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心肝女儿什么时候会回来,但为了安抚好小殷也只好这么说了。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小殷也不如之前小屁孩那般好忽悠了。还有回三更半夜跑到奶奶卧室,抱着奶奶哭着问到:

“奶奶,是不是爸爸妈妈他们不要我了?你跟他们讲,我会做个乖孩子的,你让他们回来好不好?”

老人望着小殷泪汪汪的不断有眼泪溢出的眼睛,紧紧抱着她,替她抹去其顺着脸颊留下的泪珠。老人什么也没说,只是无言地抱住她。

皎洁的月光洒下,屋外虫鸣声不断。对老人来说,这滴滴痛苦的泪水何尝不是像刀子一般扎在老人心里,子女的离开何尝又不是最最痛苦的打击啊!可此时,她却除了安抚以及忽悠她孙女以外什么都做不了,她心里就这么想着:

“我这把老骨头说什么都要把小殷照顾好,

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让她健康快乐地过完这辈子,就算我这辈子拼了这老命也在所不辞!”

再后来,小殷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再也没有像从前那般天天追问这奶奶关于“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的这般问题。

老人本是吴家代代相传下来的祭祀,但说是祭祀也只是日常去祭拜而已,这么多年过去了,在这个时候那种大型的祭祀早就被名为时代的河流吞没了。但平日里的祭祀也还是必不可少且极其重要的,可当其女儿走后,家中无他人可接手祭祀的位置。老人也为此发愁了很久,最后才下定决心好好地栽培尚为年幼小殷,将来让她来接手这相传以久的位置,以后接着信奉着这土地爷。

小殷风卷残云一般地消灭完这满满大碗的甜酒冲蛋,直呼过瘾。老人望着她那满足的模样——微微泛红的可爱脸颊上浮现出陶醉的神情,老人也不经意地露出一丝微笑——那是见到自己最为满足的场景后会露出的笑容。

待小殷吃完美美的早餐后也就帮着老人一通收拾着晚点要用的祭拜物品。老人带着小殷将自己打扮的十分整齐庄重,头发梳理的十分整齐干净。老人平常十分注重干净卫生与细节,平常做什么事儿也是一丝不苟。

就这样,一老一小带好新鲜的水果和老人自酿的上好白酒就随着目的地出发了。

“吴老,今日如何啊?”洪亮的招呼声从老人她们后面传来。

老人回过头,冲着那人笑了笑、挥了挥手,接着也热情地回应到:

“好着呢!你看着这天儿,瑞雪兆丰年呢!”老人接着道,“老张啊,都七十多岁人了,声音还这么亮堂!”

“哈哈哈……”邻居张大爷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笑了起来。

张大爷与老人可以算是水杨镇中最为年长的两人了,两人自小结识,关系甚好呢,且张大爷也是为数不多的依旧信奉这土地爷的一员。不止如此,在老人的女儿背井离乡后,他还经常给小殷与老人送去些新鲜的瓜果蔬菜以及些重要的生活物品。

两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随意地聊了几句,小殷奶奶看了看表,也许是老人家眼镜不太好,老人的眼睛似眯成了一道缝,然后为他们的闲谈叙旧画上了句号:

“哟,时辰不早了,我这会儿还要赶着去烧香呢,咱们改日再聊哈!”说完便拉着小殷的手离去了。

“记得帮我跟土地爷问好哈!最近家里忙,帮我跟土地爷他老人家说说,改日一定登门拜访!”张大爷在后面对老人大声喊着……

赶往庙宇的途中,老人带着小殷穿过了喧闹的集市,明明天色还很早,太阳也只吝啬地露出了自身的一角,给远边的天空染上了耀眼的红色。可此时集市中早已人满为患、摩肩接踵,到处都是吆喝声与讨价还价的争吵,满是尘世的喧嚣……

在唯一通往镇外的公路上,几乎看不到车的踪迹。这里里最近的市区有上百里。在没有普及汽车的时代,拥有私人汽车的人可所谓是屈指可数,应该没有什么人乐意花如此长的时间去外面跑一趟。但有关需要城市中的生活物品的事儿,在这个大多数时候都自给自足的小镇中并不常见,但若属实需要的话,就只能麻烦每半年出入一次城里做生意的邢伯伯帮忙了。

这积着厚厚的雪的长路的确挺考验人意志力的。途中,小殷望着这漫天飞雪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将身上的衣服裹得更紧实了些就又开始极力尝试跟上奶奶的步伐。她在咬牙追赶老人的同时模糊地听见奶奶在独自小声嘟囔:

“土地爷保佑,一切顺利…一切顺利……”接着老人的声音又小了下去。

“奶奶,我真的走不动了啊!”小殷又开始发起了牢骚。这路途遥远且又艰难,小姑娘家子的难免会发发牢骚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老人叹了口气,毕竟谁也不希望看见自己的子孙受苦受累啊。但毕竟为了教导小殷未来更好地接管好这祭祀的位置,不负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活儿,也只好把心一横,期望她能快点成长了。

“之前多次与你念叨的规矩都记得的?规矩可是不能忘的。”老人问到,老人是一向重视教育的,同时也还把小殷送到了镇上唯一的学校里。

“应该都记得吧…”小殷含糊的回答到。

“老师上次跟我夸你记性很好。”也许是天气太过寒冷,老人的声音略有些沙哑,还有轻微地咳嗽。“咳咳…”

“奶奶您没事吧,要不要多加件衣服?呃……您说的是段老师吧!他啊,据黄校长说是从外面主动来支教的老师呢,见多识广的……”小殷也开始轻微地咳嗽起来,很轻,老人几乎没察到。

“段老师他人很好的!他上次给我们带了好多我们从没见过的小零食,可好吃了!有机会我也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啊……”小殷说话的同时望着远边的天空。

老人从小殷的语气中读出了期盼与向往。

“会有机会的呢!你还小呢,长大后再说吧。到时候你等我这把老骨头不行了,还要接手我这位置呢……”

“喂!奶奶,说好了不再这么说的!”小殷气鼓鼓地嘟起了嘴,稚气中显尽了童真与可爱。“奶奶再这么说我可要生气了!”

“好好好,不这么说啦!”老人也被逗笑了,笑起来好生慈祥、好生显得与人亲近。

在漫天白雪中艰苦跋涉了许久,老人又开始了碎碎念了起来,又开始讲那些老掉牙的故事。无论小殷再怎么拒绝遭受“碎碎念”的折磨,但也无济于事,满脸都写满了“无奈”二字。

“话说,当年土地爷显灵……”老人再一次开始慢慢追溯往事“几十年前有场骇人听闻的饥荒,那饥荒在外面持续了好几年……”

“奶奶,讲过的东西就不要再讲了吧……”小殷无奈地抵抗完全没有作用,老人好似已经完全沉浸在了往事中,根本没有听见小殷的叹息与不满的抱怨。

“当时我也就和你差不多大的年纪,看见每日都有外底逃难的人们就感到害怕…”老人的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眉头紧锁在了一起。

“他们说着外面已是寸草不生,人们都甚至开始用树皮充饥。可就我们这水杨镇,每年都是丰收。外面社会混乱,我们就去给外面送粮食,当年好几十头骡子满满当当地背着粮食成群结队、翻山越岭…”老人的脸上痛苦的神情开始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感激的神色。

“多谢了这土地神呐,真是救了我们一镇子人呐!”老人反过手,摸索着水壶,狠狠地喝了一大口,擦了擦嘴角留下的水,又将水壶放进了布袋里。

“可这日子好过了,现在又没人信这土地爷了……”老人的语调又开始变得惆怅起来,开始有泪滴从脸颊上滑下。老人停止了讲述,没过多久,又开始了碎碎念。

“还有啊,当年……”

“唉唉,这下可不得完了……”小殷的神情愈发无奈,随后也不再作声。

随着老人不倦地讲着故事,他们也离庙宇越来越近了。

那略显破败的庙宇在雪虐风饕的半山腰上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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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片被神明注视着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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