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等到她醒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程母看着躺在病床上逐渐消瘦的女儿，眼睛里的泪水都快流干了。

程妧却是感觉自己像是大梦一场一样，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长时间的睡眠导致的疲软,浑身酸痛，努力想要醒过来,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忽然一道亮光在她的眼前闪来闪去，她想要抬起手把亮光遮住,可是身体疲软，什么动作也无法做到。

但是程母却一眼发现了她的动作,眼里闪过喜悦,立刻拽住程柏的手喊道：

“快！快点去叫医生,你妹妹的手刚刚动了一下，你看看是不是？”

程柏原本是准备去把窗帘拉好，现在听见母亲的话立即把眼神投向程妧手的位置,虽然起伏很轻微，但他还是看见了。

整个人就像是一匹拴不住的马一样,飞速跑出病房，在走廊里就大喊大叫：

“医生！医生！我妹妹醒了您快来看看！”

被他拽来的医生都快要感觉自己不能呼吸,在病床旁边大口喘着粗气,拿出自己口袋的电筒准备检查。

外界的动静程妧都可以感知到,但就是无法做出反应,忽然她感觉医生推开自己的眼皮，然后一道强光突然出现在眼前，她拼命地挣扎着想闭眼,就是无法做到,还好医生很快放过了她。

之后她就感觉自己的身体恢复了不少的力气,在自己的努力下睁开双眼,就发现母亲和二哥，还有医生都在旁边。

自己是怎么来的医院她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只不过在她的脑海里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陆珣的去世到底是自己的噩梦还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她刚想发声询问母亲，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干涩得厉害，根本说不出完整的话语。

一想到这她整张脸都紧皱着，旁边的医生交代完注意事项之后离开病房，程母才发现程妧一直张着嘴发出声音。

她赶紧拿起床头的水杯，慢慢把程妧扶起来，把水杯移到程妧的嘴边，带着哭腔说：

“你刚醒来慢慢喝，不着急，喝水之后嗓子应该就会好很多了。”

程柏也是双眼发光地看着程妧，被这样的视线注视着想让人不注意都难，喝完水之后，程妧不解地看着程柏的位置。

但是程柏却一直没有说话，程妧感觉自己的嗓子恢复之后，赶紧问道：

“妈，我是怎么昏迷的？怎么陆珣不回来看我？我感觉自己一个人睡了好久，也不知道陆珣之前所说的任务完成没有。”

程妧的话语再一次让程母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即使酸涩不堪也流出几滴泪水，赶紧转头看向一侧，努力用拳头塞住自己的嘴巴，担心自己直接控住不住自己的表情。

没听见母亲的回话，程妧又把自己的眼睛投向程柏的位置。

被程妧用这样的眼神盯着，感受着母亲的悲伤和妹妹自欺欺人式的疗伤，他觉得自己可能又要再一次充当这个传信的人。

他几度觉得自己像是失声一样，嘴巴张开却发不出什么声音，即使现在的情况都不是大家愿意看到的，但有些事实还是要揭开。

“妹妹，你冷静一点，我们大家都知道你很伤心，但是你自己的身体也不好，我们还是要面对现实的不是吗？”

虽然程柏没有明说，但是程妧却已经理解其中的含义，看来自己在梦中梦到的事情居然是现实，是自己不愿意面对的现实。

她听到程柏的话后久久没有回应，程柏看着双眼放空，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的程妧，忽然又很担心起来，关切地问道：

“妹妹你怎么了？觉得伤心就直接哭出来，不要憋在自己心里，对你的身体不好。”

程妧忽然把自己的身体从程母的怀里滑下来，把自己整个人蒙在被子里，闷着声音哽咽地说：

“我都知道了，让我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

程柏和母亲对视一眼，听着带有哭腔的声音甚至比刚刚还要安心一点，仔细检查了一遍周围的坏境，默默走出房间，给程妧带上门，然后在门口隔着玻璃观察程妧的情况。

看着被子里一动不动的程妧，程柏的心中也是五味杂陈，虽然他对陆珣这个妹夫是有一点意见，但是这样突然的离去带来的冲击和伤害实在是太大，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撑得住的，尤其是他娇弱的妹妹。

陆家的秦兰和陆康明也好不到哪里去，看着儿子英勇牺牲的奖章，想着还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儿媳妇，就因为这么一场突如其来的祸事，一家人分崩离析。

处理完自己小儿子的丧事之后，秦兰也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样，整天迷迷瞪瞪的，要不是还有两个小家伙在安慰自己，可能她现在比程妧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很快程妧醒来的消息就传到秦兰耳中，她连忙来到医院，却发现程妧已然大好，面上丝毫没有那天崩溃的样子，反而和陆珣在世时一样，满脸的和煦、温柔。

可是看着亲家母忧愁的表情，她发觉现在的程妧情况应该是更严重了。

或许她是在心里给自己一个陆珣还活着的假象，并且不向其他人探听陆珣的消息，只有这样才能够一直欺骗自己的心，让自己可以继续拥有活下去的勇气。

秦兰此刻真的是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尽量表现出和之前一样的状态，对着病床上的程妧问道：

“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了？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大家都很担心你。”

程妧捏捏身上的被子，接过母亲递过来的苹果，轻轻咬一口，清脆的声音在几人耳边响起。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眼睛笑成一轮弯月，“妈，你别担心，我就是睡太久身体有点疲惫，过几天应该就可以出院了。”

“是，是吗？”

秦兰感觉自己亲眼看见的时候，差点要被程妧的微笑吓到，她仔细回想着从前的程妧，和此时一般无二。

在这样提心吊胆的情况下，很快就到了程妧可以出院的日子，原本吴桂枝是想让女儿回娘家住着的，因为陆家实在是有太多关于陆珣的记忆，她担心女儿看到之后会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程妧就是铁了心的要回陆家，秦兰也是同意亲家母的意见的，可是看着执拗的程妧，大家也担心不同意她会发生什么不可控的情况，因此只得同意。

回家之后的程妧和之前没什么两样，还是贴心地跟在秦兰身边谈天说地，对待两个小孩子也是亲昵不已。

感觉自己恢复之后甚至要求回到学校继续学习，大家现在都担心程妧受到刺激后会发生意外，所以两家人还特地来到学校告知了程妧现在的情况，让学校的领导多担待。

但是令众人意外的是，程妧在学校并没有发生任何预想的事情，并且学习成绩优异。

并且因为她从来不会对外说自己丈夫的事情，除了一个宿舍的舍友之外，大家都不了解其中的情况，很是过了一段轻松的日子。

时光就这样匆匆流走，转眼已经过了三年，程妧还是和之前一样的生活、学习着。

久而久之，大家似乎都以为程妧已经把之前的记忆埋葬在心底，是时候应该开始新的生活，尤其是吴桂枝，她很担心女儿再这样生活下去，很有可能会变为一具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

陆珣这个名字是她的禁忌，程母也不想再提，但是女儿也是时候应该开始新的人生。

这天正好是程妧回家的日子，程母还特地让程父把自己在警局里看好的后生带回家，就当是师傅和徒弟的一次聚会，其中隐含的意义谁都没有告诉。

就连充当重要角色的程父都被蒙在鼓里，其他人就更别说了。

所以当程妧回家时看见一个陌生人，心里还有些奇怪，疑惑的眼神看着与陌生人聊的正嗨的母亲。

“妈，我回家了。”

“回来就好，坐坐坐。”

程母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示意程妧坐到这里，因为和陌生人还有点距离，程妧也没有说什么，在母亲的身边落座。

同时对方小伙子眼里闪过的惊喜也没能骗过程母，她的心里觉得这事成功一大半，然后继续对面前的后生打听他的生活。

被迫听了一嘴的程妧只觉得心里很是烦躁，这样莫名其妙的氛围一直到对方离开。

她被母亲拉进房间，程母明显困扰的女儿关心地问：

“你觉得今天的小伙子怎么样？说是大学生特地来下面的警局实习，还是你爸亲自带着，如果你觉得不错的话可以进一步交流。”

现在程妧可算是明白自己母亲打的是什么主意，脸上原本轻快的笑容立刻消散，隐隐有一种即将崩溃的样子。

但她还是在努力的克制自己，深吸一口气，压着声音说：

“妈，你不知道重婚罪是犯法的吗？我怎么可以知法犯法，好了，妈你别说了，今天我还是回陆家住。”

原本程母就不对她忘记陆珣报什么期待，但是知道自己的女儿一直认为对方没有死，一直在自己欺骗等着陆珣回来，而不是将这件事淡忘，她的心惴惴不安。

看着匆匆跑出房间，拿起自己的东西消失在走廊的女儿，她知道是应该后悔还是庆幸，自己再一次清晰的意识到这件事一直在阻隔程妧开启新生活。

其他人看见匆匆离开的妹妹/女儿，都疑惑地看着跟在后面的程母，吴桂枝只是说了一句令全场沉默的话。

“她还是以为陆珣还活着。”

离开程家的程妧跌跌撞撞走在路上，甩甩头把母亲刚刚说的话全部忘记，同时在心里默念：

对！就是这样，她的陆珣还活着，一直在等待自己和他再次相遇。

等会到陆家，秦兰看着三年如一日的程妧，她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劝导，虽然她很感谢程妧没忘记的儿子，可是看着一个大活人一直以这样的状态生活着，她也很想劝程妧摒弃以往，开始新生活。

就算是古代三年守孝都足够了，更何况现在是新时代，她也不希望程妧一直以这样的状态生活着直至老去。

三年以来一直没有停止自己的旁敲侧击，但是程妧总能糊弄过去，今天她本来想找程妧好好谈谈，却发现她今天的状态不太对，自己一个人迷迷瞪瞪地回了房间，然后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秦兰赶紧给程家打电话，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从程母的口中知道了程妧的抵触，她的心里更是心疼。

这些年的相处下来，她早就把程妧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现在她已经缓过来了，也希望程妧可以和自己一样。

等到第二天她想找程妧谈谈的时候，却发现人早就离开，留下一封信说自己回校了。

秦兰看着信也是苦笑不已，看来只有等他回来再说。

回校的程妧又全身心投入自己的学习当中，看起来生活还是和之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依旧和自己的朋友谈谈笑笑，过着舒心的生活。

等她觉得自己消化吸收得差不多的时候，她选择回家看一眼。

这一天的晚霞格外的艳丽，像是新婚时新娘身上的红色，还撒上不少金色的光斑点缀，连程妧身上所穿的衣物都染上相同的颜色。

刺眼的光线直直照进眼里，她向着门口走去的时候还不时闭上眼睛，忽然她发现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背光站立着，整个人像是被红光包裹着一样，看不清楚对方的长相。

但是她却再也闭不上眼睛，睁着双眼任由刺眼的光线照进眼里，剧烈的不适让她的眼睛不自觉分泌眼泪。

就连听到陆珣牺牲消息的时候，她眼里的泪水都没有如此泛滥过，她继续朝着对方的位置走去，即使眼睛被光线灼伤也不退却。

忽然她感觉自己被熟悉的怀抱紧紧包裹着，耳边似有感喟，“怎么不等着我过来找你？眼睛这样我会心疼的。”

随后一双手帮助程妧的眼睛闭上，她感觉着熟悉的体温和气息，因为视觉的消失而更加明显。

她只愿时间永远留在这一刻，像是离别时陆珣用力地抱住自己一样紧紧抱着他。

陆珣贪婪地吸食着程妧脖子上熟悉的气息，这么长时间的分离他何尝不是心理倍受煎熬，也是靠着她，他才可以度过那些黑暗的日子。

两个人在这一刻都疯狂地抱着对方，要不是顾念着在地点不对，会发生什么简直无法估计。

不知道两个人在这里抱了多久，久到学校门口的保安都忍不住上前提醒：

“同学，这里是学校，注意一点形象，要想抱可以去其他地方。”

两个人原本久别重逢的欣喜立即被打断，不得不分开，刚刚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的程妧突然有了真实感。

对着过来打断的保安不停鞠躬致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们马上离开。”

陆珣只是换了一个姿势，揽住程妧的肩膀，进而把人虚抱在自己怀里，对着保安致歉之后，带着程妧离开。

这时程妧才有心情注意到陆珣身上的不同，看着他一身的西装革履，宽肩窄腰完全和之前散发着不同的气息。

她也不想问为什么部队要说陆珣已经去世，并且直接在自己的世界里消失三年，她只要知道现在人就在自己的身边就足够了。

但是她还是担心陆珣以后会像这样直接消失，忧愁地问道：

“你以后不会再像这些年一样消失了吧？我都不知道自己这三年是怎么过来的，回想起来昨天仿佛还是你来见我，请假出游的时候。”

闻言，陆珣再一次用力，几乎是抱着程妧的姿势往前走去，在晚霞的映衬下，陆珣保证道：

“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一天，从今往后我们一辈子在一起。”

两个人的影子几乎化作一团，在晚霞的红光照耀下越拉越长，世界也仿佛因此而震动，微微一闪回归平静。

作者有话说：

本文正式正文完结，非常感谢一路看到这里的小伙伴，爱你们！

番外准备了一章，所以估计周一正式挂上完结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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