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苍怜险些没维持住人设的病弱,他和小苍兰隐晦对视一眼,脑中飞速回忆起苏棠梨的情报。
“苏棠梨此人,温柔小意、心思细腻,尤善攻心。”
他心中短暂地升起了违和之感,复而被“合欢宗心眼一千八百八十八”之类的名声压下,脸上僵僵地做出抿唇的姿态。
莫非是他的手段太过直白,苏棠梨看穿了,嫌他无趣?
小苍兰和哥哥配合已久,向来机灵,见哥哥不合适开口,便仗着自己年纪小开口打圆场:“棠梨姐姐,哥哥一个人留在这也不好,倒像是被抛弃了一样。”
说着,小苍兰便悄悄去看苏棠梨的神色。见她眼眸如新柳,曳长的眼尾扫了过来,一副等着小苍兰继续说的模样。
照理说偏圆的眸子显乖不显媚,可苏棠梨眼尾流长泛红,倒是无辜中引得旖旎。
小苍兰见着一惊,反而没敢继续说下去,倒是开始忐忑起自家哥哥的筹谋是不是早就被面前之人尽收眼底。
两个魅魔忐忑之际,身周倏地青玉碰撞,叮叮当当一片响。抬头一看,原是那青淼圣子莲央收了青淼剑器,动了身。
中州宗门素来讲究乐仪,君子无故玉不去身,时人玉饰常佩于腰间用以禁步,对行走时环佩叮当之声也要求左宫羽,右征角。讲究的是行以《肆夏》,趋以《采荠》。1
只是这莲央玉饰绾于腕间,且佩碎玉,棱角分明,行趋之时,青玉叮当之声乱中循序,合的显然是青淼而非中州乐仪。
中州配饰寻常与性子相符,性急者佩韦以自缓,性缓者故佩弦以自急。2只是这异族少年手腕腰间,除了显眼的青色碎玉,别的配饰堆砌得琳琅满目。
“狸狸。”莲央倾身来,墨色的长发顺着肩弯弯,偶尔几缕发随着他倾斜身的动作下滑来。
见莲央过来,苏棠梨这身体下意识便紧绷了起来。不开口的时候,莲央着实有几分圣子的清风霁月。
只是天知道这人会开口说出些什么羞人的话来。
“我同你乘一道法器。”莲央抬手指了指苏棠梨手腕上的镯子。
只是蹭个法器?苏棠梨困惑了一瞬,依旧是把法器放了出来,是一只毛茸茸的白色大猫形态。
“好,那上来吧。”竟是如此简单的要求。
一旁看着的苍怜和小苍兰此刻却是目瞪口呆,眼睁睁地看着莲央把自己的法器一收,坐在了大猫身上。
就这?就这!
苍怜瞠目结舌。
他刚刚演了半天没有带法器的病弱美人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与苏棠梨共乘一骑发展感情。
谁能想到竟是如此简单?
“走了,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莲央唇角勾起,愉悦地晃了晃手腕上的碎玉,叮叮当当的声音颇有韵律,“澧月草。”
苍怜还没反应过来,苏棠梨的大猫法器就已经腾空而起,流星一般向附庸山划去。小苍兰怜悯地看了一眼哥哥,赶忙也跟进了上去。
“等等!”
苍怜张了张嘴,只看到两个在空中迅速划过的法器残影。
其实他带了法器。
苍怜咬咬牙,决心暗自跟上。
坐在法器上的莲央看了眼跟在后头的小苍兰,随手撩拨着大猫身上的毛茸茸:“狸狸先前认识这两个魅魔吗?”
苏棠梨正专心赶路,听莲央问便随口应道:“不认得,我只晓得他们师父好像和我师姐有过一段。”
和师姐有过一段的人海了去了,苏棠梨能有个模糊的印象也算是记忆力不错了。她能有点印象,只能说是这段情的年份比较靠前。
莲央这么一提,苏棠梨还真是回忆起来了。
见苏棠梨逐渐直起身子,莲央停了手中的动作:“想起来了?”
“嗯。”苏棠梨确实是想起来了,“苍无妄就是苍怜和小苍兰的师尊吧?”
大师兄曾经对她感慨过:“阿姒并不是从一开始就会处理感情上的事儿,起先年纪还小的时候,还在苍无妄手里受过气。”
小时候的苏棠梨觉得二师姐姜姒无所不能,自然是把大师兄叨叨的话当作耳旁风。
现在想想,保不齐其中有什么故事。
苏棠梨边想着,再转头一看,身旁的大猫猫毛都差点被莲央挼秃。
“我的大猫!”苏棠梨声线一颤,纳闷道,“你在做什么?”
少年趴在大猫身上,白玉般的脸贴着猫猫白色的绒毛,束在脑后的墨色长发顺着绒毛,像被倾倒的墨水瓶。如果忽略大猫坐骑身上被拨弄得杂乱的猫毛,此时倒是一副乖觉模样。
甚至于还有几分魅惑,有那么个美人晨起图的意味。(x)苏棠梨把脑中奇奇怪怪的东西摇了出去。
莲央随掐了个术法把猫毛理顺,半起身来,发上雀头色的羽翼随着一跳,澄澈的眸子睫毛弯弯:“自然是吸引你注意了!”
这种是能理直气壮地说的吗!苏棠梨一呆,好奇道:“我注意不在你身上吗?”
她一边问着,一边操纵着大猫,确保着小苍兰和他们维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刚刚你在和两个角的说话,没搭理我。”莲央边说着,边轻晃着,手腕上的碎玉叮当,细看还有些委屈。
“两个角?魅魔苍怜?”苏棠梨问。
莲央轻哼一声:“不知道,不认得。”
他想了想烦人的四个角,又添上一句:“我不喜欢他们。”
“也是,你方才见了苍怜和小苍兰时没怎么说话,现在看起来也不大高兴的样子。”苏棠梨侧了侧头,思索了片刻,犹犹豫豫道,“我晓得了,你这般是……”
莲央狼似的绷紧身子,逐渐弯起眸子来。
“你这是怕生社恐吧?”少女浑然不觉身旁少年笑容停滞,自己倏地展露出笑颜,随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自得道,“看在你我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带带你吧。”
拍了莲央的肩,苏棠梨的眼神却被他发上的羽翼勾了过去,手抽离时,依旧是没能忍住,顺势撩拨了一下绒绒的羽翼。
莲央的眼尾原先还有些下敛的,羽翼一经撩拨,眼尾都明媚了起来。
他还是敛了敛神色:“不许摸。”
“好。”苏棠梨颇为遗憾地收了手,指腹转而蹭了蹭法器大猫的耳朵。
莲央发羽颤了颤。
“棠梨姐姐,我们已经接近附庸山了。”随后跟来的小苍兰压了压自己的法器小花,斜俯身观察着稍远处的山脚,以防埋伏。
这附庸山乍一看人迹罕至,只是苏棠梨神识一扫,其中人还不少。
“附庸山气流下涌,法器飞行不易操纵,飞过去就是活生生的靶子。”苏棠梨伸手探了探气流,“下来走吧。”
小苍兰点头。
三人收了法器,落到了一处密林里。苏棠梨与小苍兰皆擅蛊惑,灵兽因而不会主动攻击她们。于是这一路来畅通无阻,直到三人耳边风声倏地一紧。
一只剑破空而来,直直地劈向苏棠梨。
苏棠梨瞳孔骤缩:来者修为直逼金丹后期。
她迅速抬手格挡,筑基修为天然的脆弱和惜命使得她把身体上的速度修炼到了极致。
在极短暂几乎一瞬的时间,苏棠梨完成了抬手格挡的过程,手中藏着的灵力屏障阵法迅速覆盖己方。
格挡落空。
方才朝苏棠梨扑过来的剑急剧一转,转而向身后年纪尚小的小苍兰袭去,来袭者打得竟是声东击西的主意!
只是好在苏棠梨早先开启了阵法,灵力迅速防到了小苍兰面前,剑气与灵力屏障发出悄声的碰撞。小苍兰惊退半步,恰好和来袭者拉开了安全距离。
苏棠梨这才有时间定下来看眼前这人,紧绷的精神时刻准备反攻,收纳袋里的软骨散朝来者处悄无声息地丢了三袋。
眼前这人乃是一白衣男子,只见这人气息凌乱,眼尾飞红,白皙的手上剑轻轻战栗,额上满是薄汗,显然状态不佳,难怪会拖着最后的气力挥剑向他们袭击。
而他的手腕上青绿色的因果引不知何故,早已被撕裂成两半。
“无情宗,图南剑?”苏棠梨认出来了眼前之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无情宗惊艳决绝的用剑天才秦起之,他的图南剑剑气凭风而起,以诡谲著称。
苏棠梨催动着自己极为擅长的蛊惑,为自己的修为造势。
抬眼看到面前一片容颜姝丽,感受到面前强烈的威压,秦起之扯了扯唇角,即使气息不稳,口中仍然尽是讥讽之意:“合欢宗?魅魔?难怪难怪,果真是好手段。”
“他这是中了春意丹吧?”小苍兰探头看向图南剑,头上两个艳红的角蠢蠢欲动,她舔了舔唇,感慨道,“他真好看。”
秦起之再起剑气,只是身中春意丹,强行使用灵力反而使他浑身剧烈颤抖。苏棠梨的灵力只轻轻一压,他便被反噬得灵力紊乱,气喘连连。
他苍白着脸,强撑着自己不发出声音,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苏棠梨在他面前蹲下身来,相当好看的手指拨弄着玉牌上的相思子,衬得相思子愈发嫣红。
蛊惑的残余灵力反覆刺激碾压着他的感官,甜腻得勾人,激得灵力在脉络之中涌动。
面前的美人眸光潋滟,唇色娇艳,笑起来时眼尾媚人:“没想到还有送上门的猎物。”
小苍兰一惊,忍不住看向莲央,再看向苏棠梨,再看向莲央。啊?这、这是可以说的吗?
见苏棠梨俯身,秦起之连忙闭上眼,睫羽颤抖不堪。过分敏锐的观感让他察觉眼前之人靠近了些,生生拿走了他手中陪伴他多年的剑。
冰冷的风蹭过他脖颈间炙热的肌肤,秦起之手上青筋紧绷。
秦起之精神紧绷,身体的热浪再起,他紧咬下唇。
苏棠梨浅笑一声,乌黑的眸子里敛着不怀好意:“居然是中了春意丹呀。”
小苍兰的头此刻在苏棠梨和莲央之间反覆摇摆。莫非这青淼圣子并不是苏棠梨池塘里的鱼?她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清。
可是这样也不太好吧,光天化日之下,哎呀呀,合欢宗路子这么野的吗?
小苍兰胡思乱想之际,苏棠梨也在想玉牌的事。
秘境考核要的是被惦记思念。
她眸子里划过思量来。
听说玩剑的,剑都是他们的宝贝老婆,若是抢走了他们的剑,还愁不被惦记思念?还愁不被惦记得“寤寐思服,辗转反侧”?
苏棠梨自得地晃了晃玉牌上的相思子:“图南剑归我了。”
小苍兰看了又看秦起之,头上两个角动了又动,忍不住转头问苏棠梨:“棠梨姐姐,只拿剑吗?”
这可是亵玩他啊不采阳补阴的大好机会呀!再不济也可以摸摸脸蛋培养培养感情……
小苍兰正想着,就感到身侧一凉,耳边碎玉声叮叮当当。
只见莲央积极地解下秦起之的储物袋,对苏棠梨弯眸道:“干脆全抢走吧。”
作者有话说:
1君子无故玉不去身:君子没有重大的变故,所佩戴的玉是不会离开自己的身体的。(出自《礼记?玉藻》)
行以《肆夏》,趋以《采荠》:《肆夏》、《采荠》皆乐名。
2西门豹之性急,故佩韦以自缓,董安于之性缓,故佩弦以自急:西门豹性情急躁,所以佩带柔韧的皮带来提醒自己从容;董安于性情迟缓,所以佩带绷紧的弓弦来鞭策自己敏捷。(出自《韩非子·观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