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制定方案
吴振从部队转业到地方工作,带着一家人回到了北方家乡。
其实早在半年前,他就给我打过电话了。他拜托我先在这边跑一跑泽英的学校。我虽然在大学里教书,但和好几位中学校长都是好友。为他顺利地办了这件事。为表谢意。吴振回来后第二天便来请我喝酒。
酒桌上,我批评他。他的客气简直拉远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我和吴振是光着屁股一起在胡同里长大的。当年高考之后,吴振选择了去南方读军校,而我则是留在当地。读大学的时候,他假期回来我们还常聚。工作之后,我们便渐渐断了联系。
和吴振一起同窗苦读的情景犹在眼前。可一晃他的孩子都要考高中了。时间过得真快。快到我们都有些反应不及。
老友相见,免不了要尽情回忆我们的青春岁月。至于我们分别后的二十多年的时光,我俩则默契的不去相互询问。
部队里的事情都是机密,咱老百姓不能多问。而他也担心勾起我伤心的情绪来,说话很谨慎。
于是我主动提起了我的妻子薛敏,我认为现在我已经可以坦然地面对已经发生的事实。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我总要带着小白好好生活下去的。
第二天我在酒店的床上醒来,头痛欲裂。怎么睡到这张大床上我已经完全记不起来。只记得和吴振说到了薛敏,然后就断片了。想来是我喝醉之后,吴振将我安排在这里。
我起床洗漱。清水拍在脸上,心里一酸就流出了眼泪。喝多了只能睡酒店,睡醒了,身边空荡荡的。恍惚间,我似乎又看到了小敏笑盈盈地为我端过来一杯热水。
我不由得对着镜子伸出了手。可伸出手的一瞬间,我也就清醒过来了。看着镜子里自己滑稽的动作。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
在卫生间里,我听到外面有人刷卡开门。
“老白,睡醒了啊?我买回来早点了。”
我狠狠用凉水拍打自己的脸。走出卫生间。看到吴振精神饱满,完全不像我这样狼狈的宿醉样子。
“老吴啊,你这酒量有待提高啊。”他看到我红肿的眼睛后又说,“看来还没睡好。吃完了早点,再补一觉吧。”
“我不能和你们部队里锻炼出来的人比啊!何况我的酒量从小就不如你。以前咱们胡同里的人总说我是文臣,你是武将。”
吴振笑道:“咱俩还真被别人说中了。可不是走了一文一武两条路吗?你现在是混文人圈子的。文人喜喝茶,武夫才喝酒。我前些年在部队里三天两头喝,胃都喝出毛病了。现在部队里不让喝酒了。我这胃才算是养过来一些。”
“要注意养生啊。我们这个年龄已经不是十七八的小伙子了。”
揭过这个话题,吴振说:“昨天啊,我本来想将你送回去。可一时想不起来你家的住址了。多年不回来,咱们这儿变化太大了。我也不能大晚上的把你送回老爷子那里呀。我家是这几天老二出水痘。昨天太晚了怕惊醒孩子,这才把你安顿在了酒店。老白你可别挑理啊。”
于是我又批评他瞎客套。
“你家姑娘几岁了?”
“四岁。”
“你家姑娘竟和我家老大同岁。”
吴振激动着说:“嘿,咱们定个娃娃亲吧。我家姑娘长得可漂亮了。”
“娃娃亲?现在的孩子们还听你这个!”
吴振说:“长大了他们乐意去自由恋爱,咱们也不拦着。但是咱们可以给孩子们提供一个青梅竹马的环境呀。小白这两天不是在你家老爷子那里嘛。我们也在胡同里的旧宅子住。等我家二姑娘的水痘好了,就让我老婆带着去找小白玩。”
“你是下大棋的人!”
吴振笑道:“老白你是一个文学博士,那小白能差吗?没有这点眼力,我这些年白混了。我得替我家姑娘先把名额占住了!那说定了,下周,下周我姑娘水痘好了之后,咱们两家人吃个饭。”
“我看行。”
“这次要不是孩子出不了门,昨天你嫂子也就来了。下次一块见吧。”
“好,到时候一定把泽英也带上。我只见过他满月时候的照片。那还是小敏和你要的。现在他都成人了,我都不知道这个侄儿是个什么样子。”
“他?”吴振一口将包子咽下,好像是都忘了嚼。他的脸色一下子拉了下来。
“那个小王八蛋一定不去。有我的场合他不会出现。”
“什么情况?”我看到吴振的嘴角在微微颤抖。
他重重叹气,“老白你是不知道。那小子现在和我是仇人。我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生出个他这么个儿子来。你嫂子让他气住院啊。”
“他这么淘气吗?”
“不是淘气啊老白。他就是个混账东西。”吴振再也吃不进东西去。沉默了下来。
我实在想象不到泽英做了什么事,能把一个父亲气成这个样子,“孩子正是叛逆期。过去就好了。”
“老白,你是真不了解他。我已经对他失去了信心。”
“别说气话了,不知道是谁在半年前就忙着给他找学校。有问题咱们想办法解决问题。生气没用的。”
“我是恨铁不成钢啊!”吴振说着眼中还闪出了泪花。
“来,和我这个老师说说。我替你解决这个难题。”
吴振一听立马眼中放光。片刻后他又叹气,“唉,老白,我是真不想再给你添这个麻烦,那小子能气死人。由他去吧,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行了,行了!我又想批评你了。泽英是我的侄儿,也是小白未来的大舅哥。我能不管吗?”
“老白,你要真能帮我把那小子扳过来。我以后不和你要彩礼钱呀。”
“哈哈,快说说吧。泽英是有哪些问题?白教授不是吃干饭的,我是专业滴。”
于是,吴振将吴泽英的十几年的人生浓缩成了三个小时,仔仔细细地对我讲了出来。一件件吴泽英做过的荒唐事,从他嘴里说出来,我也是直呼不可思议。
一直到我和吴振吃过午饭,他对吴泽英的批判还没有停止。我一边听他诉说,一边思考教育泽英的办法。
我读过许多关于教育学和教育心理学的书籍。在教育孩子这方面,理论知识储备我自信是足够的。不过我的实践经验其实不足。
毕竟我是一个大学教授,面对的群体都是成年人。而且小白也才四岁。叛逆期离他还远在十年之后。
大致了解了吴泽英的情况之后,我心里也是暗自叫苦。如果叛逆有等级划分的话,吴泽英绝对是满级大佬。
“老白,你说这孩子还有救吗?”
见我没有回答,吴振就沉默了下来。他的担忧是写在脸上的。
又隔了好一会我才开口。“你是怎么和泽英说我的?”
“没说过,我和他说话超过三句就会吵起来。”
“那就是说他完全不了解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吴振想了想摇头。“他最多知道你为他忙过学校。你嫂子也不了解你,不会对他多说什么。而且他也不关心这些,他的眼里只有游戏和狐朋狗友。说实话,我转业也是为了让他离开那边的朋友。给他换一个新环境,不然他就真的废了。”
“这一点你倒是做对了。孟母三迁没白读。”
“老白,你到底有什么办法?你是大教授,你要是没办法,我这一介武夫就更没有办法了。”
“办法是一定有,但需要咱们去想啊。我好好做一下功课。明天给你一个方案。回去之后你什么都不要说。先不要在孩子面前提起有关于我的任何事。”
“这还要什么方案?”
“老吴啊。孩子走到今天这一步,最大的罪人就是部队里给你发的皮带呀!别再那么粗鲁了,一切听我的安排。”
“行!老白,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听你的,对他我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下午回到家里之后,我在书房来回踱步。而后习惯性地写下了一篇三千字的计划书。计划书写完,才发现已经是晚上九点。
我打了老吴的电话。
“老吴,我们两家聚会的事情暂时取消。我写了一套方案,已经发给你了。你仔细看完,明天带着泽英来我家。”
“老白,你有办法了?”
“只能说试一试。我想让泽英做我的老师。”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