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鬼夜谈2
我急忙招呼家属中一个正收拾被子的中年男子,说:“这是你娘吧?你赶紧给她把嘴合上,把眼睛闭上吧,时间久了就合不上了!”
中年男子一拍大腿,说:“看我急的,连这都记不起来了,好好好我马上就合上!”说完就去扳病人的头。
当扳病人头的那一瞬间,我突然看到病人眼角的余光一闪,似乎是对我笑,刹那间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从后背上“倏”地一下窜进了脑门,我擦了擦眼,不敢相信地再想看一下是不是自己眼花了,但是病人的眼睑已经被男子合在了一起。还好只是幻觉,我偷偷地擦了擦额角的汗,安抚自己。
没多久病房楼道里传来平车轮子“骨碌碌”的声音,二灯推着平车进来了,有了二灯给我壮胆,我心里才渐渐踏实了一些,没有了刚才萦绕在我心头的惊惧。病人被装上平车运到了救护车上,由于病人已经死亡,我也没有陪他们坐在后车厢里,而是选择和二灯一起坐在了驾驶室。车灯打开,车缓缓地开出医院大门,行驶在了黑蒙蒙的夜色中。
那是96年的夏天,一场空前的洪灾刚刚席卷过我们县,好多公路的路基被冲毁了,所以路上经常会颠簸不平。我在车上颠了一会就渐渐有了困意,索性把耳机挂在耳朵上,一边听歌一边睡觉。
梦里我现自己正坐在埃及的金字塔尖儿上吃雪糕,好大好大的雪糕越吃越多,渐渐地雪糕上流下来的奶油由白色变成了粉色,又变成了红色……最后变成了鲜血一样的颜色,我正惊恐地看着雪糕的时候,一阵噪杂的声音把我从梦中惊醒了。
我一抬头,只见二灯的头上满是大汗,双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一丝不可抑制的颤抖正从身上传出来。
我正诧异间,只听见我的背后,车后厢中一个苍老的声音正在嚷道:“哎呀呀,吓死我了!刚才过桥的时候你们怎么不叫着娘一点?我差点就没有跟上来!”
听完这句话不要紧,我的头唰地像遭了电击一样根根竖了起来,第一个反映就是看二灯,只见二灯眼角的余光也正在看我。
后车厢里那个苍老的声音还在不停地抱怨,其他人则不停地劝说她:“娘你别这样了,我们知道错了,一会再过桥的时候我们肯定记着喊你就是了,你吓到我们不要紧,别把人家司机和医生给吓着了……”
我咬了咬牙,鼓起胆量从后视镜里看后车厢,只见病人的遗体还安静地躺在担架上。几个家属正围着红衣妇女七嘴八舌地道歉。这时红衣妇女恰好转过头看向了后视镜,我惊恐地现红衣少妇一脸漆黑,两只眼睛深邃而诡异地望着我笑,那神情使我突然想起了在病房的时候我看到的那一幕。
那苍老的属于老年人特有的声音正是从红衣妇女的口中缓缓道出:“哼,我没怪司机开车开得这么颠,他还敢怪我吓他?我都快叫他颠死了,我觉得我的魂儿都给颠出来了,你就不能慢点吗?”
这句话是说给二灯的,二灯却丝毫不敢回答,只是很顺从地降慢了车。我预制不住心里的恐惧,飞快地扫视了一眼后视镜,看到红衣少妇的面容变得狰狞可怖,正恶狠狠地盯着二灯的后背!
“鬼……上……身!”
这三个字在我脑海中唰地浮现了出来!长这么大不信神怪,这一次算是真正的叫我给遇上了!
中年男子劝说道:“娘,您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咱们回去了自己说,人家司机送咱们回去,咱们得感谢人家呢,您要再这样,人家不送了怎么办?”
苍老的声音狠声道:“不送?他就是干这个的,你看他敢不送一个试试!”
我和二灯动也不敢动一下,半句话都不敢哼哼,相互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对方,同时咽了口唾沫。二灯务求平稳地开着车,我的双手紧紧地攥住白大褂,浑身轻微地颤抖着却又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屏声静息地听后面说话。
但是后来老太太说的话已经不涉及我和被吓得半死的二灯了,全是一些家常里道,不时地叮嘱着别人以后要好好过日子,不要瞎闹。村子里跟谁的关系不错要多走动,跟谁有宿怨,要谨慎小心戒备等等,全然是一副交代后事的样子。时间就这样一点点过去,我听得入神,居然渐渐忘记了害怕。
救护车刚过滹沱河,本来还在心平气和叮嘱着家人的红衣妇女突然一声尖利的惊叫:“停车!”
二灯还没有来得及踩刹车,汽车却诡异地随着这声尖叫嘎然停下,一车人都被晃得东倒西歪。二灯壮着胆子颤声问:“怎么了?”
红衣妇女苍老的声音中也带着些微的颤抖,说:“前面有个庙,我过不去!”
我和二灯对了一眼,想起来前面不远有一座两河乡的村民修筑的小庙,就坐落在路边,里面供的是观音菩萨。
中年男子问:“娘,那你怎么才能过去?”
红衣妇女思考了一下,说:“请那个医生用他的白大衣挡在庙的正面,我就能过去了。”
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在我看过的那本古书上倒是恰好有这样的记载,说是郎中的身上有白虎的肃杀之气,他们的随身衣服受到感染都具备了一些遮蔽阴阳的功效。看来红衣妇女大概就是这样的想法。我哪里还敢等她向我开口?连忙满口答应,脱了白大衣开门下车跑到前面,细心地用白大衣展开,挡在了庙的前面。
二灯见我挡好了,就打火动车,诡异的是怎么打火都打不着,急的他一头汗。红衣妇女拍了一下脑门,说:“哎呀我忘了,走吧!”随着她话音一落,汽车轰地一声打着了火……
救护车缓缓地从我面前驶过,走出了老远拐过弯以后才停了下来等我。等我上了车,红衣妇女已经再次叮嘱起她的家人们了。
经过了这一番折腾,已经几近三点三刻。两河乡已经进入了眼帘,隐隐地从村子里传出来一两声公鸡的鸡鸣声。红衣妇女打了个哆嗦,惊恐地说:“哎呀,我该走了,我时间不多了!”
家人们又是一阵安慰,劝她放心安心地去。家人们的细心安慰让她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接着又说起来自己的病花了家里不少钱,说在家里厨房里放玉米的瓦罐里还放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有她这几年摘花椒芽卖的三千零五十块钱,让他们回去以后取出来,让老大给大家分分。
就这样又叮嘱了一路,救护车出了两河乡,朝着上三汲开去。
天色渐渐白,再一次有鸡鸣声传了过来,红衣妇女立刻打住唠叨,急忙说:“别的就不多说了,我时间不多了。就是你们记得抬我进村的时候千万别走大道,村子里人们都忌讳这个,咱们能不叫人讨厌就别叫人讨厌……你们先把我停村子外面,回去拿个大红的床单蒙在我身上,从西边的巷子里回家,叫人撞上了就说我还没咽气……”
红衣妇女不停地说,家属们不停地点头。这时候鸡鸣声接二连三地响起,红衣妇女也结束了交待,她拉住中年男子的手,一边摸一边不停地说:“我真的不想走啊,真的不想走啊……儿女们都孝顺,我还没有过够呀!”
救护车走到村口,快要过上三汲的牌坊的时候,红衣妇女突然抬头呼了一口长气,整个人像泄了气一般委顿了下来。家人们急忙扶起她,她面色苍白,满头冒着虚汗,疑惑地望着别人问:“我怎么了……你们怎么了?”
我提着的心终于算是放了下来,知道死人的鬼魂离开了红衣妇女的身体,扭头去看二灯,汗水已经重重湿透了他的上衣。
临别时家属多塞给了我2oo块钱,一再请求我保密,不要把生的事传出去。我推脱不得也就收下了,其实我这时早吓掉了一半的魂儿,他就是不求我我也不会说出去的。
长话短说,回到医院已经是凌晨五点,我和衣而卧草草地睡了一觉,梦里自己正在和一个不知名的美女激情接吻,好不容易宽衣解带玉体横陈提枪上马就要突破最后那道防线的时候,我的电话铃声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电话里放的是郑伊健的《刀光剑影》,我一听就是Tmd周勃那小子的电话,拿起手机没好气地诅咒他:“你一天不打搅别人补觉就会死吗?”
周勃却激动地道:“老子早上才听说一件新鲜事儿,马上就给你打电话告诉你,这叫什么,这叫钢铁般地革命友谊!你堕落了,同志哥,在这万物蓬勃的早上你却像只懒猪一样窝在猪栏里睡大觉,你这是严重的作风问题,是严重的地坏反富右作风!我要声讨你……贴你的大字报……”
我没等他说完,直接抢过话头大声道:“准备好油条豆浆榨菜丝茶鸡蛋在你值班室等老子!就算是革命战士也没有喝着西北风奔向社会主义的!”
说完话直接挂电话,我和周勃这孙子每次都这样,谁先挂电话,谁就沾光,后挂的那个永远是挨了骂没机会还口的那一个,哈哈哈哈。
见面后周勃果然在我意料之中地已经解决完了自己的那一份早餐,正流着口水盯着我的茶鸡蛋准备挥无限的革命友谊替我干我该做的工作,可是咱也是有思想有激情的先进青年不是,有胳膊有腿的,怎么能叫别人照顾呢?所以我马上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把我的工作一把揽了回来!
我一边吃一边责怪周勃:“我Tmd折腾了一晚上没睡觉,你大老早的把我从被窝里弄出来干什么啊?”
周勃神神秘秘地把嘴附到我耳边,说:“你知道吗?昨晚内一科同时住进了一家四口病人。”
我晕了,说:“这也叫新闻?我忙起来,一晚上往回拉七八个病人的事也有!”
周勃摇头道:“可是他们全部都是煤气中毒……更离奇的是这一家人已经是最近两个月里第三次煤气中毒了,但是他们家从来都没有烧过暖气!你见过这么离奇的事情吗?”
我的嘴巴利马张得很大,任由鸡蛋从我嘴里掉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