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抉择】千里之外
千里之外，中原大地生灵涂炭。
从车厢峡假降脱身的民变军再次散布陕西，这里本就是民变军的大本营，宗族家老一呼百应。陕西官绅弹劾五省总督陈奇瑜的奏折雪片般飞向朝廷，起初崇祯皇帝念陈奇瑜的功劳还有眷顾，后来见陕西、河南无一处不见烽火，陈奇瑜也已经束手无策，终于撤去其五省剿匪总督的职务，到此时众望所归的洪承畴终于坐上了这个位置，但形势已经大有不同。
民变军分成多股，李自成留陕甘，高迎祥入河南，老回回侵湖广，其他人等如张献忠更是那里没有官军就逃往哪里，流动不定。洪承畴扑东浇不了西，忙的焦头烂额，哪里还有jing力顾及北方草原。中原处处烽火，五月份在郧阳剿匪小有成就的卢象升进入崇祯的视野，被提拔为湖广巡抚。
乱世浪淘沙，各地的民变军就是试金石，这个时候有没有本事一目了然，温体仁坐在辅的位置上也无法阻挡卢象升的提拔，这是他当年将卢象升扔到郧阳的时候没想到。
六月份，就在河套草原黄河渡口两军对峙的时候，陕西总督府，洪承畴拿着一份塘报，手在微微的颤抖。
刚刚收到的消息，他最倚重的剿匪总兵曹文昭在姬家山中了李自成的埋伏战死！
曹文昭入关所带三千关宁铁骑皆是百战雄兵，但这些年来每死一个就少一个，在大同镇和多尔衮大战一场又折损近千，补充的人马能力和配合都赶不上当初的jing锐。一直在陕甘活动的李自成早已暗中瞄上这个对民变军百战百胜的大明总兵，他先是集合兵马围杀了曹文昭的好友艾万年，利用其被激怒的心理，在不利骑兵行走的姬家山设伏，将冒进的曹文昭伏杀。
手中拿着塘报，洪承畴知道自己的剿匪大计已经完全破产。他本想集中大部官军先行剿灭陕西的贼寇，在逐步南下，清理河南、湖广和南直隶的民变军，但再老实巴交的老农经过这么些年来的磨炼也成立杀人不眨眼的老兵。流民军已经不再像当初起事那样正面遇官军一触即溃，如今他连陕西一隅也无法平定。
紫禁城内御书房。
崇祯皇帝面前摆满了奏折塘报，年轻做信王时见天启皇帝不理朝政，重用魏忠贤至大明乌烟瘴气，他自坐上皇位那天起就以开国太祖朱元璋为榜样，外省督抚的奏折和内阁的票拟都有自己亲自批注。只是这大明朝不但没有随他的勤勉变动昌盛，反而越来越像一座摇摇yu坠的大厦。
“一群废物，一群废物！”崇祯靠在揉了揉疲倦的双眼，靠在椅子上，眼前的奏折堆积如山，没有一个好消息。从初始见到这些消息的愤怒难抑，到现在他的情绪已经慢慢适应。
一直在书房外随伺的太监曹化淳见皇帝开始休憩，连忙招手，让远处的小太监端来一张红木雕龙的托盘，上有一碗青花瓷小碟。他伸手接过来，高举过头顶，迈入书房大门，禀告：“万岁爷，近ri天气炎热，御膳房准备了冰镇燕窝，请万岁爷一用消消火气。”
“消火气，朕哪来的火气！”
皇帝一顿咆哮，吓的曹化淳一哆嗦，青瓷碗差点从头顶掉下来。他从崇祯还是信王时就随身伺候，熟知他的脾气，当今圣上猜忌心重，虽然一上任就收拾了魏忠贤，其实对太监还是比对文官信任，只是任一个人触犯了他结局都会很凄惨，对臣子的苛刻无比。
崇祯招手让曹化淳近身，拿过清凉的青瓷碗，浅浅的喝了一口，感觉一阵凉爽直沁心肺，让他的心情稍稍舒坦。
“你知道卢象升吗？”崇祯突然问让曹化淳楞了楞。他没有急于回话，而是暗自揣测皇帝的意思。
曹化淳和东林党交好，当年清理魏忠贤时也是出了大力的，平了很多东林冤狱。但随后己巳之变中崇祯对东林党的清理让他小心翼翼，不敢越雷池一步。卢象升虽然自诩为东林党，其实从未进入东林党的核心，他为人耿直俭朴，统兵时又常和士卒为伍，文人雅士为众的东林党倒是有些看不上他，和曹化淳也没有交情。
“奴才知道。”曹化淳片刻后随口应付。
崇祯哼了一声，说：“我看也只有他在剿灭贼寇之战中还算有点功绩。”
曹化淳小心答了一句，说：“奴才倒是听说那些贼寇给卢象升起了个外号叫做卢阎王。”
“卢阎王？”崇祯小声重复了一句，若有所思。
待崇祯喝完冰镇燕窝汤后，曹化淳小心退出。掌管东厂的他对中原战局了如指掌，朝廷中能带兵打仗的文官本就不多，卢象升虽然年轻但已是其中佼佼者，洪承畴败后，眼见皇帝有启用卢象升的念头，他小心的点了一把火，也算是帮东林党一把。
只是卢象升几年间从知府升任抚治，又升任巡抚，现在再要升任剿匪总督，度简直让人瞠目结舌，这恐怕是当年将他推往郧阳都辅温体仁想不到的。曹化淳不想得罪温体仁，他推卢象升一把也不完全是私心，洪承畴败后，中原剿匪总督也不好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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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大镇。
年初时，大同巡抚本焦源博还想着上奏朝廷借助草原混乱插足其中，如今他已经完全摒弃了这个念头。中原大乱让大明无力北顾，现在他像宣大总督梁廷桢一样希望草原越乱越好，塞外汉人所有的要求都行以方便，只希望那些出塞的军械能让蒙古更强大些，何况那些也不需要他花钱。
六月初，狄寨总管宗茂亲自入关觐见焦源博。除了上好的皮毛外，宗茂还带了三百匹良马作为献礼。
这是焦源博次和汉部高层直接接触，宗茂的年轻让他诧异。三四年的磨炼，宗茂脸上还有些稚嫩，但为人处世已是老练无比。
宗茂跪拜行礼后，说：“千户大人正和蒙古联军在黄河岸和多尔衮的大军对峙，无法脱身才让小人入关。”
焦源博往前倾了倾身子，问：“战况如何？”
“还在胶着中。”宗茂按照翟岩的吩咐试探xing问道：“我土默特汉部骑兵都是汉人，头领曾也会大明边军，千户大人想让我来问大人，若是有一ri汉部想为大明效力，大人可否提供方便？”
焦源博楞住了，半晌方问：“战事不利吗？”以他的聪明当然知道这些汉人是在找退路。
宗茂说：“大明才是汉人的归宿！”这是翟岩对他说的，他原封不动转述出去。
“这件事不好办！”焦源博直言。土默特汉部投向大明牵涉边事，需宣大总督梁廷桢向朝廷奏请，经内阁和朝廷批准后方能实现，而之后翟岩在宣大镇的所作所为都将和梁廷桢紧密联系。
梁廷桢愿意冒这个险吗？以焦源博的了解那是不可能的。
“千户大人让我转告大人，汉人因各种原因加入了土默特，但宁死也不会于大明为敌，万望大人怜见塞外汉人悲苦，万不得已情形下给我们留一条生路。”宗茂再次跪倒在地，叩乞求。
焦源博捻须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