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荒
楔子《木偶》:
火。
无尽的业火。
在深邃漆黑的空间中,业火的来源无迹可寻。它们紧紧地围绕着祭台上的他,却不敢逾越雷池一步。
业火燃烧的噼啪声演奏着激烈的进行曲。
杂乱而低沉的诵读声在他的耳边喧嚣。
伴随着诵音越来越高昂,他的眉目中也透露出越来越多的不耐。
穿云裂石般的圣咏在他的脑海中轰然炸响。他起身,睁开燃烧着无穷烈火的双眼,宛如暴怒之中的不动明王。
“他妈的给老子安静一点!”
演奏到高潮的宏大进行曲突然偃旗息鼓,幕后的钢琴家敲出几声悲伤的音调。
“希望你铭记住你的本心。”
洪亮的圣咏同样浸微浸消,只留下这句话不断的回荡。
他环视,发现自己位于一处祭台之上,台下站着无数的木偶人,皆呆滞的仰望着他。
用稻草编制的脸被未知的利器划得满是伤痕,看不清样貌和表情,而眼眶处则是被挖出了两个深凹进去的空洞。
远处幸存的城市也变成了硅土堆积成的城堡,在业火的舔舐下变成了融化的玻璃液滴落在地上。
所有人都宛如缺少润滑的提线木偶一般僵硬,被藏在暗中的祂用透明的丝线操纵着。
他们的喜怒哀乐,兴起衰落,自以为的自由意志都不过是祂的编排设计。
他静静的看着台下被业火焚烧却无法逃离的木偶人,眼中流露出一丝迷惘。
犹豫了很久后,他朝着业火最旺盛的地方跳了下去。宛如得到了最好的助燃剂一般,滔天业火瞬间焮天铄地,焚尽了这片荒诞的世界。
在这片世界崩溃之前,他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这场战争,以悲歌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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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噗哧。”
楚言白净的手腕从面前尸体的胸口中收回,掌中捏着一颗鲜红滚烫的心脏。
二人穿着完全相同的制服,被掏出心脏的人满脸都是凝固的绝望和难以置信。而楚言白皙的有些病态的脸则尽显疯狂之色,血红的双眼宛如择人而噬的恶鬼。
随后,楚言的胳膊上青筋乍起,他硬生生地捏碎了那颗心脏,碎肉跌落在林间土地上。与此同时,他似乎也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脚下一软摔倒在地。
良久,楚言缓缓地睁开了自己的双眼,层叠重影在他的视线中汇聚,黑影般的树林开始清晰。他呆呆地看着稍远处那庞大的腐蚀者尸体,眼中流露出无限的恐惧。
这是一片被黑暗彻底笼罩着的森林,属于d级荒芜区,楚言小队本次的任务则是收集腐蚀者的独角。
楚言扶着身旁的参天大树艰难地起身。他努力克制着双腿地哆嗦,尝试轻声呼喊队友的名字,回应他的却只有无尽的沉默和死寂。
他打开随身携带的战术手电筒,试图探查现在的情况。很快,手电筒的光就照亮了一具失去心脏的尸体。
只见尸体的胸口处已经被彻底的撕裂开,坚韧性极好的兽皮铠甲似乎没有起到任何的防护作用,而胸腔中的心脏已经无影无踪。
楚言只觉寒意从头顶扩散到全身,他瞬间全身僵硬,心底浮现起强烈得毛骨悚然。
“d级荒芜区...怎么可能有这种恐怖的荒兽...”他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语。
此刻他最大的疑惑就是,在这种程度的荒兽面前,自己为什么还能活着。
回答他的依旧是长久的死寂,也许还有清风吹动树叶的哗啦声。
楚言鼓起勇气用手电筒照亮其它地方,只见全部七名队友无一例外的全死了。其中三具尸体已经看不清面容,被腐蚀得面目全非,应该是死在了腐蚀者的手中。而另外四具尸体的胸前都有一个骇人的大洞,显然是出自那神秘荒兽的手笔。
楚言开始回忆,却只记得腐蚀者张着滔天巨口朝他咬来,腐蚀性极强的口水带着浓郁的腥臭气息滴落在他的皮铠上,随后他就被吓得失去了意识。
楚言无奈地摇摇脑袋,看来自己的记忆中没什么有用的东西。他深吸一口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拿起掉落在一旁的步枪匍匐地朝着腐蚀者的尸体爬去。
“只要把腐蚀者的角带回去交了任务,就能在基地中安全的过一个月,不必再冒生命风险再来这些该死的地方!”他在心中不断地安慰着自己。
他缓缓爬过被鲜血浸湿的土壤,忍受着浓郁的血腥味,来到了腐蚀者尸体的旁边。
只见腐蚀者好像是被什么钝器给活活打死了,脑袋被彻底打裂,骨头组织液铺的满地都是。
楚言屏住自己的呼吸,从腰间摸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狠狠地朝着腐蚀者的独角砍去。
火星四溅,那黝黑的独角却毫发无伤。无奈之下,他只得把匕首插入更深的地方,试图将整支角完全挖出来。
腐蚀者的血液同样有着极强的腐蚀性,楚言小心翼翼地把匕首插入独角根处,少量黑血溅射到匕首的尾端,只见原本亮银的匕首瞬间变得乌黑,似乎是转瞬就被碳化,要知道这可是多种金属共同熔铸出来的合金匕首。
楚言有些畏惧地缩了缩肩膀,这血液几乎比得上最强的浓硫酸。真不知道这荒病毒是如何改造生物基因的,能表现出如此性质。
根本不像是自然进化的产物,简直...简直就像是被创造出来的病毒。
楚言猛打一个寒颤,不敢再多想,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将整支角都剜了下来。楚言抽出了匕首,只见刀刃已经被腐蚀的不成样子,化作乌黑的碎片掉落在地上。
楚言戴着手套,小心翼翼的取下了黑色独角放入了背包中耐腐蚀的玻璃瓶内,大松了一口气。
随后他回头,看向那些死去的队友,心底涌起了淡淡的悲伤。虽然这只是一支临时小队,但眼见几小时前还活生生的人现在就变成了没有温度的尸体,成功摘下角的喜悦也被冲淡了许多。
也许下次执行任务时,自己也会像他们一样曝尸荒野。
楚言并不勇敢,相反,他对于这些荒兽充满恐惧。
以至于他今年已经十九岁了,却依旧是最低级的狩猎者,只接受基地每月强制派发的任务,混在最低级的荒区,就是怕有一天死在执行任务的途中。
楚言找了棵粗壮的大树,缓缓地坐下靠着树干,看着远处基地中心那贯穿天地的闪亮巴别塔,轻叹一口气。
“怎么我就没有生在巴别城中的好运呢?”
巴别城是末世爆发后的人类经历足足五百年建造的天空城,凌驾在云层之上,地表的所有荒兽都不可能触摸到它。
建造巴别城几乎消耗了人类文明全部的人力和资源,以至于人类科技停滞数百年毫无寸进,地表幸存者的生活则更是贫困潦倒。
到达巴别城的唯一途径就是通过那九座巴别塔,而生活在地表的贫民只能日复一日的去跟无尽的荒兽拼命,来获得那微乎其微入住巴别城的可能性,从而远离这片灾土和近在咫尺的死亡。
楚言同样如此,而且他有着自己的执念。
楚言掏出贴身口袋中的照片,里面是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小女孩。虽然年纪尚小,但依旧可以看出倾国倾城的美人潜力。
他轻轻的抚摸着照片,本想再说点什么。却再也抵挡不住劫后余生的疲倦,歪着头沉沉地睡去。
此时正好是凌晨十二点,楚言胳膊上的胎记突然闪烁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