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赵叔？赵婶儿？？“
隔天清早,外面晨光熹微，阳光透过窗户照进了客厅。
秦其琛正坐在自家客厅内，微微皱眉，神情肃穆。
他看了一下窗外,又低头看了一下腕表。
时间带了七点半。
但是门外还是没有动静。
秦其琛拿出手机,皱眉准备给秦粤打电话。门外门铃忽然响起,秦其琛打开门,看着扶着膝盖大喘气的秦粤道：“迟到了两分钟。”
秦粤当即直起腰板瞪眼：“这不怪我！是陈师傅年纪大了跑不动！”
“你可以更早出发。”秦其琛说。
“你知道这里距离我家有多远吗！！我六点起来的！！六点欸！”秦粤气红了脸,“我高中都没起过这么早！”
秦其琛神情清冷,一副不可置否的样子。
秦粤越想越气，这些年跟在秦其琛身边他的胆子越发大了起来,根本不怕他的冷脸,嘴里碎碎念道,“我是为了谁半夜酒都不喝了给你找攻略,又是为了谁大清早饶了半个城去给你找师傅,就为了一碗馄饨！馄饨！！”
“好了。”秦其琛被他念的头疼,低声道,“一会儿你可以拿走一张清心咒。”
他实在是担心少年再吵下去,会让对面听到动静。
这个小区一层只有两户，他不确定隔音是否可以。
秦其琛转身对秦粤道：“进来。”
秦粤连忙招呼着身后的大厨陈师傅进来,又凑到秦其琛身后央求道,“能不能换一样呀,比喻转运咒、福气咒之类的就更好了，二叔。”
清心咒，顾名思义就是清心正气的符咒,用在人身上大约可以让人更加集中精力去做想做的事情,增强效率。
秦粤觉得这玩意儿没那么好。
他最近刚买了辆车,手里没钱了，想要跟能增加财运的咒，所以巴巴看着秦其琛。
秦其琛扫了他一眼淡声回，“就这一样。”
潜台词就是：爱要不要。
他说完，然后看向秦粤身后神情拘束的陈师傅说，“如果还需要准备什么，你可以告诉我，麻烦您了。”陈师傅连声道：“不麻烦、不麻烦。”
只是来做几碗馄饨，就能拿一个月的工资，这算是什么麻烦！这件事就是天大的好事。
陈师傅巴不得，天天有这种事。
秦其琛微点头，“我带您去厨房。”
陈师傅赶紧跟在秦其琛身后，拎着手里的东西跟着到了秦其琛家的厨房。
秦其琛这个房子是高价买的转手房。房子在之前有主人，原主人原本就一直住在这儿，根本没打算卖。但耐不住给的实在太多了，所以原主人便同意了。
房子里面的一切都是完好的，所以可以拎包入住。
秦其琛又问了陈师傅需要什么，他去准备。
陈师傅看着眼前装饰华丽的厨房连忙说，“不用不用，有这些就够了。”
他解释，“馄饨很简单的，最重要的馅儿跟汤我都带了，一会儿直接下锅就行。先生，想什么时候吃？”
这个问题有些难到了秦其琛。
能掐会算的秦大师，也算不出来隔壁的父子俩，什么点起。
他打开手机，昨晚神情的微信好友，赵熙那边一直没有通过。现在他手机上跟赵熙唯一的联系，就是先前被赵熙要求一万一个蛋糕加的支付宝。
他看着支付宝页面，思衬着在支付宝里联系，好像并不好。
但此时若是直接敲门，也恐怕会打扰他们。
万一，他们还没起呢？
想到这里，秦其琛不禁有些后悔，当初被他漠视掉的赵熙微信号。
他顿了顿，旋即同陈师傅道：“您稍等。”
陈师傅点头，忙说没事。
秦其琛出厨房，回房拿出符纸，写下问话，旋即又将它折成灵鹤送出窗外。
在门口悄悄偷看的秦粤，没看到秦其琛写的内容，只看到灵鹤飞走的场景。他满眼星星眼，扒着门好奇道：“叔，那是什么？”
“灵鹤。”秦其琛淡声回。
秦粤继续道：“用纸做的？是用来干嘛的呀？”
秦粤对秦其琛的一切都充满好奇。
这并不奇怪。
一个生活在人类时间的老幺富二代，从小吃喝玩乐人类世界什么都试过，却唯独没试过这么异次世界。
秦粤从八岁那年，亲眼看到秦其琛帮家里曾祖父驱邪时，就对他心悦臣服。
他内心的中二之魂熊熊燃起，他觉得他叔是被命运选中的超次元男人。
所以才这么不凡。
而他。
做不了命运之子，也要做命运之子的小弟！
秦粤的父母一点都不想秦粤靠近秦其琛，面命耳训的叮嘱他，不要靠近他。
秦粤不听。
父母便告诉秦粤，秦其琛得身世。
这在秦家，并不是秘密。
秦其琛得出身很不好，他的母亲是个坏心肠贪财的女人，当年是偷偷给秦粤二爷爷，秦家二房下药才有了秦其琛这个孩子。
女人很有心机，没有一开始就大着肚子上门，而是等孩子剩下后，才带着孩子逼宫上位。
当时秦家二爷已经有了新婚妇人。
秦粤曾爷爷不愿意，秦家二爷爷也不愿意。秦家族内向来守规矩，敬重妻子，他们赶走了女人。
但谁曾想，女人心里怀着恨，所以害死了秦二爷跟二夫人。
秦家一大家子都恨毒了女人，连带也都觉得秦其琛的身份不好。
正巧当年大师给秦其琛算命说，秦其琛前世造了大孽，今生是为受罪活着，克亲克己，根本长不大。
所以秦家，即便是二爷爷一脉没人了，先前也没想着要找回他。
只是后来，大约秦家人都没想到，秦其琛不仅没有早夭，还被人捡了回去，教了一身本事。
十年前，秦家遇难，他出手救了他们一把。
自此之后，秦其琛一直是秦家的座上宾。秦家老家主做主将属于秦二爷的财产全部给到了秦其琛。
但秦其琛对秦家依然很冷，显然是隔阂已经存在。
秦粤父母跟秦粤说了那么多，就是希望秦粤对这个二叔产生畏惧。
但秦粤想到漫画里大凡是主角的人，身世一定要曲折。
他对他叔于是越发上心。
从小就厚着脸皮，贴在秦其琛身边，被冷待也不生气。
秦其琛刚开始对他也是冷漠又抗拒，但时间久了，他二叔大约也是习惯他了，身边渐渐允许他存在。
秦粤觉得他二叔就是面冷心热，嘴硬心软。
就比如现在，虽然他问的问题，或许对他来说比较呆，他二叔表情也太好看，但依然会回他说：“用来传讯。”
秦粤：“哇！”
他就像是一个乡巴佬见到新大陆一样感叹，“这个也能传讯吗？怎么传的，跟是古代的鸽子一样吗，会比现在的微信更好用？”
没有微信正中膝盖的秦其琛：“……”
秦粤不停叭叭叭的小嘴，在接收到秦其琛冰冷的视线时，当即闭了起来。
他抖了一下，还不晓得自己那句话惹到了二叔，心里有些委屈。
他明明是在拍马屁来着。
秦粤偷瞄着秦其琛，过了一会，发现他也没真生气。
此时静坐在窗前，目光投在窗外，神情静默中又带着些在意。
秦粤猜测，他大约可能是在等飞走的灵鹤回信。
他不禁人忍不住发散好奇，这灵鹤到底是送到哪儿的消息。
为什么一定要灵鹤？微信不行？还是说对方也是跟二叔一样的大师？所以有固定通讯？可是也不对啊，之前他跟着秦其琛身边见过的大师，手机分明玩的比他还溜！
秦粤坐在秦其琛身后，发呆，目光落在华丽地有些耀眼的房间里，静默了几分钟，终于还是忍不住道。
“叔，你为什么突然搬到了这里？”他看了看装饰华丽的屋子一脸迷惑，“这房子一看就是之前有别人住，您能习惯吗？”
在秦粤记忆里，秦其琛一直精致又讲究，属于自己的东西一定需要完完全全按照自己心意操办，尤其是房子。
之前那栋，装修的时候，他都是自己跟。
这种到处都是别人气息的房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他能住得惯的。
“你要是喜欢这个小区，我再给你找个新的？或者给你重新装一下？”他尝试关切道。
秦其琛闻言刚想说，不用，闭嘴。
又想到装修，这个屋子，大约是不能住了，那么他或许可以试试去最近的其他……
秦其琛眸子微闪，对着秦粤露出一丝笑道：“这件事，以后再说。”
秦粤被他叔笑得脑溢血。
上头。
不仅是因为好看，闪的。
更是难得，太难得了。
他叔竟然对他笑了！！
秦粤破天荒地羞涩脸红了。
秦其琛看着他羞答答地样子，一脸：“？”
这时门铃忽然响了，秦其琛忽然起身向外走，还在沉浸在秦其琛笑容里的秦粤看着他仿佛带着一丝急切的背影，有些惊讶，还以为自己眼花。
他诧异地喊着：叔？
秦其琛却头也没回的向外走。
秦粤非常不解，当即跟上。
他走了几步刚出房门，就见他叔已经到了客厅门口打开大门。
秦粤目测了一下房门距离门口的距离，心想这是得多快才能瞬间过去？！
他更加好奇门外是谁，连忙过去。
门口，秦其琛真对着外面的人说：“你来了，先进来。”
语气竟是秦粤从未听过的温和。
卧槽！！
秦粤捂着胸口走过去。
忽然，听到门外一道熟悉的声音，说，“我就不进去了，一会得回去洗脸。来就是跟你说，你10分钟之后送我家就行。”
秦其琛点头说：“好。”
秦粤从没有见过他二叔称的上是乖巧的样子。
他心脏颤抖，透过缝隙，终于看清楚了门外人的模样。
T恤短裤，老爹拖鞋。
即便是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斜靠着门框，仍然像幅画儿。
秦粤神情惊艳，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他堂妹会为他哭天抢地。
他真的太好看了。
秦粤心下猜疑，赵熙跟他叔的关系。
有关他俩。
上一回祁连山矿场，他半夜开三回飞机往返的时候，他就问了。
然后他叔对于他的问题，就是丢给了他一个冷漠的眼神。
他读懂了那意思是。
——闭嘴，是少管我。
这一回，再在秦其琛这里看到赵熙。
秦粤竟然有一种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感觉。
“哦对了。”门外的赵熙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从短裤口袋拿出东西，秦粤踮脚看过去，一眼就认出来，那大约是一只千纸鹤。
还很眼熟的那种。
然后，果然就听，外面赵熙又说。“还给你。”他挑眉轻笑，样子看的秦粤都有些脸热。
赵熙还道：“微信我通过了，下次用微信。”
秦粤：哦嚯。
他好像知道自己刚刚哪里说错了。
门内的秦其琛收回赵熙手里的千纸鹤说：“好。”
他顿了一下，有些迟疑地问道，“小乖……还好吗？”
赵熙说：“睡了一觉，应该没事了。”
秦其琛心情沉重。
昨晚两个大人气血上头，直接在客厅上演了亲密戏。
一旁的赵小乖原本是愣了一下，旋即哇的一声哭的昏天黑地，直接惊醒了两个密不可分的冲动大人。
赵小乖从沙发上跳下来，扒拉开秦其琛，抱着赵熙腿大哭。
赵熙哄着小僵尸，秦其琛也想说什么，但赵小乖显然不想理，哭着说不要。
场面顿时变得兵荒马乱，赵熙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人安抚下来。
这是自小僵尸出生以来，第一次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赵熙大约明白是为什么。
秦其琛也明白。
无论是因为什么特殊的原因，从出生至今，从未在身边，这是事实。
所以哪怕，他抗拒、抵触有负面情绪，他也会接受。
“你一会记得算上小红、江铭还有蒙恬，他现在正小心眼，可能错一点就记仇。”赵熙笑着补充提醒。
秦其琛点头说：“好，我知道了。”
赵熙见要说的话都说完了，朝着秦其琛身后鬼鬼祟祟地秦粤挥了挥手道，“上一次照顾小乖。多谢了。”
秦粤站在门口看着两人你来我往，脑子满是吃瓜情绪。
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份儿。
颤巍巍说，“不、不客气。”
又想到什么，连忙补充，“是二叔让我做的。”
赵熙看着少年巴巴给秦其琛邀功的样子，觉得他有点像小狗，正在疯狂朝主人示好摇尾巴。
跟家里那只小僵尸倒是蛮像。
“你家这小孩儿不错。”赵熙轻笑着说。
秦其琛尽管知道赵熙大约不会对秦粤有什么心思，但看着这样夸人的赵熙，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他没接话，只转移话题道，“一会儿煮好了，我送过去。”
赵熙比了个好的手势，然后转身回去。
门合上，秦其琛转身就去厨房，刚刚被夸的秦粤满是自得挺胸。“怎么样，叔？我表现好吧？赵……叔、哦不，婶儿……都夸我了。”
秦其琛骤然停下，回过头皱着眉盯着秦粤。
秦粤被秦其琛看的心虚。
摸摸鼻子，旋即嘿嘿一笑说，“之前我没看出来，但是你十五连夜飞去救人，大半夜让我过来接孩子，现在又直接搬到了这儿，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秦其琛没说话，就深深看着秦粤。
秦粤被他盯地逐渐萎缩，磕磕巴巴地想说，难道他想错了？
却又见秦其琛说，“当面别这么叫。”
秦粤：“……”
秦粤这孩子，打小儿就聪明。
瞬间明白他叔这话的潜台词是什么意思。
当面不让叫，那就是背地里可以咯？
秦粤朝着秦其琛当即比了一个欧克。
赵熙回家洗漱。
浴室门口忽然映出一个小小的身影，他左右晃晃，小步来回挪动，借着影子，赵熙都能看出他的迟疑。
赵熙擦干脸，拉开门低头看着门外的小孩儿，问：“在这儿干嘛？”
赵小乖双手背在身后，脚尖点着看了看赵熙，又低下头，迟疑了许久才小声道：“爸爸昨天生宝宝气了吗？”
赵熙当即蹲下身，凑前亲了一下他的脸蛋儿说：“没有。”
他抬起赵小乖的小下巴对着他的眼睛说，“宝宝昨天没有做错，不开心、心里难过的时候，都可以告诉爸爸。哭也没事。因为爸爸是爸爸，所以会接受宝宝的所有情绪。”
赵小乖撇了撇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对着爸爸的眼睛，忽然有些想哭。
他扑进了赵熙怀里，轻轻抽噎。
赵熙摸着他的背轻声道，“宝宝不用觉得害怕，就算你现在不喜欢坏蛋叔叔，爸爸也不会生气。让宝宝不喜欢他，讨厌他是他的错，所以宝宝生气，爸爸也不会怪你。”
赵小乖埋在赵熙颈间抽噎声逐渐变小。
他永远都可以从大僵尸这里获得没有底线的宠爱。爸爸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爸爸，所以他才会那么生气大坏蛋。
他对爸爸不好。
对宝宝也不好。
可是赵小乖又知道，大僵尸很喜欢大坏蛋。所以他不知道怎么办。
赵熙听到他的小声嘟囔，摸了摸他的脸说：“宝宝不用想这些，如果你不想见到他，爸爸就不让他过来。”
赵小乖埋头在他颈间，迟疑了许久，才瓮声瓮气说：“也、也不是。”
赵熙轻笑，“那么宝宝就看着，看看坏蛋叔叔会不会变好。”他说，“宝宝不用给他面子，不开心不喜欢都可以告诉他。你要好好考验他，让他变得更好，好到让宝宝喜欢。”
赵小乖似懂非懂地点头。
父子俩说完话，门外正好响起门铃。
赵熙放下赵小乖，招呼他跟小纸人坐下，说早餐到了，然后给秦其琛开门。
秦其琛到门口时，心情逐渐紧张。想到昨天崩溃的赵小乖，很担心自己的出现会让他又难受。
但好在赵小乖原本就不是喜欢哭闹的孩子，情绪堆砌，爆发了一次，尽管他还是接受不了秦其琛，但也不会再闹。
秦其琛给他小馄饨的时候，他还小声说了谢谢。
让秦其琛紧绷的心绪，松了口气。
吃过饭，赵小乖带着小纸人还有江铭回了房间。
客厅只剩下赵熙跟秦其琛两人，秦其琛跟赵熙说起了正事。
黑衣人的身份，秦其琛昨晚连夜一点一点问，终于整理了出来。
他沉眼跟赵熙解释。
黑衣人，也就是智远。
出生在上个世纪。
当时那个年代，因为贫穷人家大多缺衣少食。他被丢弃在道观门口，随后便被灵山道观收养。
一直到他十二岁那年。
国家动荡，道观里的十五岁以上的修士集体下山，留下他们年轻的道童看守道观。
而后。
年长的修士，无一人生还。
智远独自下山给师兄弟收尸，然后在道观里给他们点灯筑牌。
他希望已逝的师傅师兄们，可以长眠底下。
修道之人，向来信天命，相信天道轮回。
智远从此之后，苦练道法，在山下死伤遍野的地方普渡，只为给师兄弟们行善积德。
但是后来，他才知道。
原来他所做的一切都毫无用处。
他耗尽心力，穷尽心血，甚至视为余生信仰的东西，他的师兄弟们，根本收不到。
“为什么？”赵熙看着秦其琛问。
秦其琛手背微微颤抖，尽管他已经知道，但再说出来的时候，仍然心神不宁。
他沉着声音，仿佛从缝隙里生硬艰难地挤出道。
“因为他的师兄弟们杀戮太多，所以天道判定，他们杀孽太深，死后魂入无间地狱，永生永世不入轮回。”
一群不如轮回的魂，怎么可能会收到来自阳间的福祉功德。
那些承载着生者期望的东西，都成了笑话。
智远从此，便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