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鸡鸣时分,天还未亮,戚平踢踏着布鞋穿过山中小径,凉风习习吹来,如今虽刚入秋,然而山中空旷,又逢清晨,因此凉意颇浓。
戚平打了个寒颤,向来路望去,默默咂咂嘴,重新回味一番温暖的被窝,内心天人交战片刻,眼睛不禁黯了黯,回过头脚步不停地向半山腰走去。
坐在半山石台上,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就在他嘴巴张到最大,还未来得及闭上时,一块土疙瘩忽然飞了进去。
戚平嫌恶地呸出几口唾沫,怒瞪向石台上的另一人——卫延之。
卫延之坐在蒲团上无辜地眨眨眼,表情异常认真地问道:“山中是不是开了处师兄不知道的风月之所?”
戚平扭过身不理他,卫延之继续问道:“那难不成有山魅成精,夜夜爬师弟的床?”
说完便自顾自地摇了摇头,状似思考道:“看你步伐稳健,不像啊。”
戚平背着身眯起眼睛,学着卫延之的样子无声地动了动嘴皮子。
咚的一声,石子与脑壳接触的脆响在半山石台上回荡,戚平龇牙咧嘴地捂着脑袋上的大包只得憋屈地老老实实地打坐练武。
真气在经脉里又运行两个周天后,他伸长手臂刚准备抻个懒腰,脊背忽然一凉。
脑内暴风般地转了转,他呼哈一声从蒲团上跳起来,不得已又舞了一套掌法,直打到浑身冒汗才完成任务似地收功准备回去。
忽然,一阵劲风袭来,戚平迅速扭身,躲过偷袭而来的扫帚,看着卫延之不满地捏捏拳,脸上却笑道:“师兄,扫地呢?”
卫延之手持扫帚划了半个弧形向戚平下半身扫过去,动作又狠又利索,带着股直接了结他后半生的架势。
戚平心里不由骂了句脏话,但动作却半点不敢含糊,他撅起屁股,足下点地微向后移了一步避开这一击。
同时嘴上求饶道:“师兄,我错了,我刚刚确实打了个瞌睡,但就几分钟,不至于动手。”
卫延之改扫为刺,直奔他小弟弟袭来,戚平吓得汗都冒出来了,连忙双手捂住,运起踏云步向后挪去,“我这两天心里发慌,晚上总是失眠。”
“这两年你天天发慌?”卫延之手腕微拧,扫帚打着旋地飞出手,直奔向戚平那重要物事而去。
“把你孽.根毁了,看你还会不会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就这德行,下山了也是被砍的命,不如师兄先帮帮你!”
“我**老…呸!”戚平及时改了口,气愤地瞪着他,脚上动作不停,眼睛瞄准卫延之的下面非常想要给他来个猴子偷桃。
但奈何这人如兄如父地对他,他也不敢如此以下犯上。
无奈之中,右脚忽然蹬上一块巨石,戚平心里惊喜,连忙借力跃起,脚踏在扫帚上在空中翻了个跟头落在卫延之后面,迈步便要逃。
卫延之迅速抓住扫帚借着戚平这一踏之力,手腕弯折,将扫帚向下甩出一个半圆形。
他动作极快,几乎是一瞬间完成,看都未看,赶在戚平提气逃跑之时,向后刺去,稳准狠地打在了他屁股上。
嗷一声叫喊,戚平立刻不干了,扑通坐在地上,又疼得嗷了一声,他脑内瞬间风起云涌,化身成高大威武的斗士将卫延之拎过来爆捶一顿。
戚平越想越爽,却又越想越憋屈,狠砸了砸地面,狼嚎道:“我要去告诉师父,你欺负人!”
整个山林都被震得抖了抖,包括卫延之,他连忙奔过去捂住戚平的嘴,涎着脸开始讨饶:“得得得,师兄错了,你想吃什么,师兄都给你做,保证天天不重样。”
戚平甩开他的手,脚蹬地扭开身子,对着师父卫琛所住的方向,吼道:“卫延之打我,他一早上就来欺负我,我脑袋被他揍出个大包,屁股也肿了,呜呜呜!”
“平儿,师兄知错了,”卫延之用力捂着他的嘴,偏头在身上擦了擦汗,“十两银子!”
戚平斜眼瞄着他,再次要张嘴,卫延之连忙加价:“五十两!”
眼看着毫无用处,最后只得破罐子破摔道:“再多就没了,我攒了二十年就攒这么多,这两年一分钱没攒着,全都给你买吃食了!”
两年来的回忆涌上心头,戚平哼了一声总算偃旗息鼓。
他其实是这里的外来户,他的家原在美丽的H市,奈何贼老天看他好欺负,将他弄到了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借着这个与他同名同姓,长得也差不多,可惜是个傻子的壳子在此山中学习生活了两年时间。
跟着师父学文,又随师兄习武,本想借着些微历史知识走上人生巅峰,但学着学着,突然有一天觉出不对味来。
这个地方根本就不是古中国,那个被他骂了两年的贼老天把他送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所以现在他已经彻底放弃走上人生巅峰的最终幻想,安安稳稳地在山中当起了猎户。
不过这里的制度倒是和古中国非常相似,而且师父师兄待他如亲人,所以这两年他已经适应得非常不错。
但这两天他确实总觉得心绪不平,似有大事发生,晚上更是时常噩梦连连。
……………………
灯火通明的大殿内,木小雀一手置于腰侧的佩剑上,一手垂在身侧捏着枚古朴的铜钱。
他身形挺直如一颗青松,侍立于天子座后,影子映在地上,烛火摇曳中,正一点点爬上皇帝的膝头。
座下群臣觥筹交错,热闹非凡,木小雀冷着眉眼心事重重地从众人身上扫过,停在太子身上一瞬,有了些微的释然。
然而再次看向眼前那老态龙钟的背影,他又陷入忧思,刚刚皇帝与太子的那几句悄悄话,如一块木头横在他心里,梗得难受。
忽然噼啪一声微响,木小雀警惕地朝声音处望去,最后视线停留在御座前摆放着的一对香薰上。
只见这物其形如金亭,通高三尺有余,顶部盖有六角重檐帽,挂着金铃,柱.身镂空,烟雾缭绕中,时而发出叮铃声响,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日烟雾尤其浓重。
檀木燃烧时发出的声音似乎也比往常更大一些。
宴会进行至中段,丝竹管弦齐奏,异域美女扭着腰胯献舞一支,领头舞女眼角瞥到直勾勾盯着她的四王爷,嘴角微弯,稍稍点头致意。
然而这一眼,不知怎地激起四王爷反感,突然,桌椅齐翻,杯盘美馔散落一地。
四王爷从座位上跳出来,一脚狠踹,在惊声惨叫中握起拳头对着舞女的眼睛便砸了过去。
行至半途,却忽然整个人再也无法动弹,木小雀握着他的手腕,微微低头:“王爷,您醉了。”
众位大臣纷纷起身,扑通跪倒,脑袋埋在手臂里,不敢听也不敢看,身形哆嗦个没完,显然均未料到四王爷竟然发疯到了御前。
天子眉间夹成个“川”字,半晌过后,他咳嗽两声微摆摆手,“老四病了,再回封地恐要长途跋涉,病上加病,京中良医无数,便留此好好修养,封地暂由京中接管,明日拟好章程,早朝再议,木爱卿,派人送四王爷回府治病。”
宴会还未结束,但殿内气氛早已冷凝,群臣如坐针毡。
便在此时,赵漓匆忙而入,朝木小雀惊慌地看了一眼,跪在殿内,粗声道:“启禀陛下,刚刚密信来报,戚家被灭门了!”
作者有话说:
说明:这段香薰描写部分参照了清同治金亭式香薰的介绍,如有侵权,会立刻删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