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圣洁的弑佛杵沾染了佛子的鲜血,佛印褪去,佛光变得暗淡。
路翩翩抽回弑佛杵,神情冷淡。
桓长明的身体失力的倒进路翩翩的怀里。
桓长明身上的血污了路翩翩雪白的衣衫,他那双妖冶灵动的蓝眸覆上了一片朦胧的雾,失了焦,变得死气沉沉。
但他却执拗的睁着眼,也不知是在看着谁。
下一刻,他的身形慢慢变得透明,幻化成齑粉,清风一吹,将齑粉吹走的干净。
蛟龙忽然从地上爬了起来,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神兵仙将拦不住,被它接连撕碎。
钧天神君手中的刀飞出,毫不留情的将蛟龙的头斩下,蛟龙死不瞑目,眼睛死死地盯着钧天,“你……”
钧天从地上爬起来,走向路翩翩。
路翩翩手里的弑佛杵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他目光平静的望着朝他走来的师弟,“我为师尊报仇了。”
钧天应声,“嗯。”
他看着师兄的青丝一瞬间变白,清明澄澈的双眸被血红色覆盖,眉心间生出了一只黑红交织的蝴蝶,模样栩栩如生,仿佛跌进地底深渊再也无法振翅欲飞,被迫染上了浑浊晦暗的气息。
“师兄。”钧天轻唤,“你入魔了。”
路翩翩抬起被桓长明的血染红的手放在眼前,轻声重复:“我入魔了……”
钧天握住他这只被血污弄脏的手,“师兄,你还有我。”
“天君那边我会为你陈情,你不是自愿堕魔,我会让你重回神子的位置。”
路翩翩想要点头,整个人却像是被抽干了力气,昏迷了过去。
魔妖二族夜袭天界,浮屠塔被毁,守塔仙使曲拂衣以一人之力力抗魔君,护住弑佛杵,最终身死魂灭。
神子少言随后赶来,取出弑佛杵,在战乱中诛杀魔君,拨乱反正,护住了天界,却也因手刃魔君而堕魔,失了神格。
这一段故事,记入了天界的史册。
钧天神君将浮屠塔发生的细枝末节尽数禀告给天君,“守塔仙使曲拂衣有功,理应追封,神子少言拨乱反正更该嘉奖。”
天君端坐在高位之上,神色凝重,“守塔仙使自然该追封,但神子少言失了神格,不能再以神职嘉奖论之……”
神子堕魔是何等骇人听闻之事,若此事传扬出去,天界的威望必会折损,届时该如何服众?
更何况路翩翩杀的不是寻常魔将,而是佛子转世,西方极乐众佛过不了多久便会来问罪。
“天君以大局为重,我却不敢苟同。”钧天不再躬身行礼,挺直背道:“天君不愿嘉奖神子也罢。如今神子堕魔,容我问一句,天君想要如何处置神子?”
天君沉默了片刻,叹气道:“天界乃神佛长居之地,他既已堕魔,便不能在此长居。”
“你要赶神子出天界?”
“我自是不愿,但天界有天界的律法。再过些时日西方佛使若来问罪,他必免不了责难。依我看,他如今的身份加上现在时局,他都不该留在天界……”
钧天思忖一阵,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妖魔二族在浮屠塔一战元气大伤,魔君桓长明、妖王琅虚皆在这场战役中殒身,魔妖两界如同一盘散沙,两族的人自从战役结束之后便整日提心吊胆,惶惶不安安。
浮屠塔一战是妖魔两族率先挑衅,又以他们战败收场。天界号令世间许久,他们不知道两位王的死是否足以平息天界的怒火。
而他们担心的这一日也很快到来。
阿粉坐在高高的屋檐上,脚悬在半空,有一下没一下的往前蹬着,眼眸望着琅虚离开时的方向,没有动过。
从琅虚离开后,她便一直坐在这里,即便逃亡回来的魔将们带来了琅虚身死的消息,她也不为所动。
琅虚答应了她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别人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相信。
上空忽然被遮云蔽日,钧天神君率着神兵仙将从云头落下,将魔宫四周重重围住。
木灵子从里面匆匆跑出来,一手牵着那条幼龙,看见阿粉还坐在屋檐上,高喊道:“阿粉你还坐在那里干什么?天界的人来了,你赶快随我走!”
阿粉执拗不肯离去,“我要等琅虚。”
“琅虚他已经死了!你快和我一起逃出魔界!”木灵子飞上屋檐想将阿粉拉走,“再不走,你难道想死在这里吗?!”
幼龙把阿粉拉起来,“阿粉姐姐,你就跟我们走吧……”
一柄覆满寒霜的刀从半空迅速的击中屋檐,屋檐霎时结满冰霜,将他们三人的脚冻在了屋檐上。
钧天神君站在云头,居高临下的发号施令,“逃者以反抗罪论处,格杀勿论。”
“是!”
木灵子咬牙道:“桓钧天!祸不及无辜池鱼,你别欺人太甚!”
幼龙低头吐出火焰,将脚下的冰融化,屋檐承受不住冰火两重天,轰然坍塌。
幼龙化成人形,携了木灵子和阿粉逃窜离去。
钧天神君腾云追击,握刀一击砍下幼龙的龙尾。断尾之痛铭肌镂骨,幼龙仰天发出痛苦的龙吟,阿粉从他身上掉下来,被钧天的人抓住。
幼龙忍着痛想要掉头去追回阿粉,被木灵子拦下,“我们现在去救她就是送死!我们先走,等去了安全的地方再从长计议!”
“这三界之内能让你们安然栖身的地方绝不会再有。”
钧天号令属下追击,“邪魔外道,包藏祸心,危害我天界安宁者——诛。”
神兵仙将如一张编织的密密麻麻的大网,在幼龙和木灵子的身后穷追猛打。
幼龙的身上不多时便已伤痕遍布,血迹斑斑,一人持枪,削掉了他的龙角,带着毒液的血喷涌出来,反伤了神兵。
“神君,这妖龙血中!”
才断龙尾,又失龙角,这条龙此刻俨然已是强弩之末。
钧天扫了一眼被毒龙血灼伤而定士兵,忽然将手中的刀猛地朝幼龙的背后掷出,幼龙的腹背被贯穿,四溅的毒龙血被冻成了冰柱,牢牢的插在幼龙的腹背里。
刀重新回到钧天神君手里。
以毒龙血遏制毒龙,这样极端的招数,也只有被毒龙血伤过的人才知道。
“神君威武!”
幼龙伤上加伤,再也维持不住飞行,庞大的身形不堪重负的从空中掉落。
钧天已然能猜到这条龙的死状,在万丈高空重重摔到地上,会变成一滩肉泥,届时恐怕看他原形都无法得知他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钧天从云头落下,踏入魔宫。
魔宫内残存的魔兵被镇压,神将们按着他们的身体让他们跪在两侧。
钧天神君的眼神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魔兵被他身上凌冽逼人的气势吓得磕头求饶,“请神君宽恕!”
钧天神君眼底冷似冰霜,平声道:“全杀了。”
天书不分昼夜的守在路翩翩的床前,看着路翩翩满头白丝,还有眉心出明显的堕魔花纹,他哭的双眼红肿。
他们房屋四周的花草树木,虫鱼鸟兽都是依附着路翩翩的神力而生。
路翩翩眼下失了神格,体内的力量由神入魔,周遭的生物也受到了影响,有些花草被魔力污染枯萎,有些灵兽吸收了魔力变成了魔兽,性情变得暴躁,整个树林都弥漫着一股令人浑身犯怵的魔息。
天书作为路翩翩的童子也受到了影响,但他与这些鸟兽不同,有人身有灵智。每当路翩翩散发的魔息快要影响他的时候,他就拼了命的将这股魔息逼出去,保持自己的仙童之身。
他也不敢再触碰路翩翩的身体,路翩翩身上的魔息太重,一旦沾染他也会被同化。
可他又不愿意离开路翩翩,便只能守在路翩翩的床前,呜咽的掉眼泪。
以往神子受伤,门外候满了来看望神子的神兵仙将,可如今神子好几日不醒,门前除了叫唤的魔兽,竟是没有一个人来。
天书心灰意冷,心中更是心疼神子,“神子,你一定要醒过来!不管外人如何,天书一定会守着你,等你醒过来!”
天书说这话也是在为自己鼓劲,他灵力不算高,心知再和神子待在一起迟早会被同化为魔,到时候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维持现在的清明守护神子。
一想到这里他更为伤心,眼泪哗哗啦啦的下落,一只冰冷的手替他擦拭眼泪,“别哭了。”
天书被触碰过的地方霎时被一股魔息感染,他疼的嚎啕大哭,醒过来的路翩翩愣了愣,随后立刻将那股魔息收回自己体内。
天书捂着红肿的眼睛看向路翩翩,“呜呜呜……神子,我不是有意的……”
路翩翩摇了摇头,“天书,你不能再和我待在一起了。”
“神子你不要我了吗?”天书大着胆子想要靠近路翩翩,被路翩翩躲开,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哭的更加厉害,“我是你的天书,是你的仙童,我不和你待在一起还能和谁待在一起哇!”
“跟我在一起就会变成魔。你是天书,是知万物懂天命的神书,你不能和我一起堕魔。”
“我才不管这些!我只知道是你把我捡回来,耗费时光让我化形长大!没有你我什么都不是,就算是……”天书吸了吸鼻子,“就算是堕魔我也不怕!只要能和你在一起!”
路翩翩赤足走下床榻,天书以为他被自己的话打动,连忙摸了摸小脸上的泪,“翩翩,天界容不下你……我陪你一起,我不怕堕魔的,我也不怕被魔息伤害……”
天书不怕,可路翩翩却不想连累天书。
房门无声打开,路翩翩走出去,“从今日开始,你不再是我的仙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