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入夜已深，紫兰轩内一片静谧，而紫兰轩外，一层一层披甲禁卫军将此地牢牢包围，气氛肃杀。
紫兰轩内，天字一号贵宾客房，地处三楼正中。
白天这里视觉采光极好，可以俯瞰紫兰轩四面八方景致。
此时此刻，天字一号客房四面封锁，一道道推拉屏门关闭，四周静谧之极。
尤其是月光洒落窗户时，安静的可怕。
这里已经只剩下顾云涵，所有人都已经转移。
客房幽暗，顾云涵盘膝而坐在案前闭目凝神。
忽的，她半阖双眸猛然睁开，正门方向出现一道、两道、三道……七道、八道影子。
首先是震侯。
紧接着，艮师，离舞，兑鲤，坤婆，坎鼠，乾杀，異蜂......
八玲珑震侯，原名成蛟，大秦长安君，赢政同父异母的弟弟，两人曾经关系和睦，有手足之情。
后因屯留兵变，造反失败后逃往赵国，被当时神智不清的玄剪所杀，残魂依附在玄剪本体，但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你们来晚了。”成蛟淡淡的说道。
：对于杀人，我很在意选一个吉时。”
異蜂冷漠的说道。
：“这里已经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他跑不了。”
：“就像当初他对你那样。”
艮师冰冷的道。
成蛟低声嘘了一声：“嘘，这是我预留的一个惊喜。”
语落推门。
顾云涵轻轻一笑。
：“八玲珑，我等你很久了。”
正中两道推拉木门被人缓缓推开，左右木门平行移动，八道影子之中，一道影子迈步走进房内。
伴随房门开启，昏暗房屋内投射进一缕月光，光亮虽暗，却足以让长时间待在黑夜里的人看清楚事物。
更何况，对面走进来的是一个人。
成蛟残魂冷笑道：“交出嬴政，或者死。”
顾云涵盘膝而坐，优雅一笑，抬手斟茶道：“来者是客，无茶失礼。长安君不妨先坐下，品一口香茗。”
成蛟闻着茶香，瞳孔一缩：“雪顶银梭。你！”
顾云涵笑道：“看来你还记得雪顶银梭，就是不知道，长安君是不是记得自己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
成蛟拍案而起，一脸愤怒。
顾云涵笑了笑，点亮一盏油灯，幽暗的客房一下明亮了起来。
成蛟面色一惊，四周竟然提前放着一块又一块铜镜，油灯点亮，照亮成蛟，形成影子。
瞬间，八道影子投影而出，投影在多块铜镜上，结果令人骇然。
因为铜镜上面出现的竟然不止成嬌一人。
成蛟见状，面色惊慌。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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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绝堂，新郑东街。一场战斗接近尾声。
这场战斗有了顾云涵送出的手雷加持，胜负毫无悬念。
今夜一战，百鸟组织已经名存实亡。
墨鸦脸上第一次没了淡雅笑意，他的内心早已掀起惊涛骇浪，他可以想象，即便今晚侥幸回归将军府，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何等狂怒的姬无夜。
本以为百鸟是猎人，可以铲除七绝堂，同时调虎离山引出卫庄，让八玲珑直捣黄龙，取目标首级。
结果，也许调虎离山是真的成功了，但这也是猛虎下山，以摧枯拉朽的姿态捕捉猎物。
唐七的四周，七绝堂受伤的弟子们一个接一个退去，彼此搀扶。
不少人开始给同伴收拾尸体，离开战场。
虽然有手雷，但百鸟不顾一切的猛扑，还是有弟子伤亡。
唐七下令道：“撤！”
这个地方，交给卫庄足矣。
而且七绝堂精锐弟子也折损不少，手雷箭矢也已经消耗殆尽，没有资格参与绝世高手之间的战斗。
卫庄持剑而立，气机一直锁定墨鸦，嘴角一勾，冷笑道：“每个猎人都有自己钟意的猎物，而你，勉强算是鲨齿的猎物。”
墨鸦瞬间调动气机，暗暗运功，真气运行于筋脉，恢复一贯淡雅邪笑：“被鬼谷传人视为猎物，还真是令人头疼又烦恼的荣幸呢。”
语落，双手一挥，黑色羽刃轻盈如鸿毛，却快若惊鸿，锋利如刀刃，顷刻间杀向卫庄。
卫庄持剑一扫，鲨齿剑刃叮当脆响，羽刃削断。
突然，卫庄眼眸一凝，余光一瞥身后，见到一道一道白色鸟羽符杀来，攻击自己身后。
卫庄喝叱一声，剑气震荡，墨鸦倒飞而出。
也是这一瞬间，卫庄身形腾空，避开横掠杀来的白色鸟羽符。
一道白影瞬间杀来，一击扫堂腿攻击卫庄下盘。
卫庄提气轻身一跃，飞到对面屋顶上。
唰唰唰……白影化作白光，快若电光，来人手中银色突刺一闪，食指中指佩戴的银刺破空，刺向卫庄要害。
铛铛铛——银刺与鲨齿对碰，罡音清脆，带起串串星火。
墨鸦两手抱臂，笑道：“这是组织内唯一跟得上我速度的白凤，应该对你胃口。”
少年白凤傲然一笑。
银刺出击，卫庄侧身避开，顺势捏住白凤脖子，猛然投掷扔出。
白凤飞出十米，单手支撑屋顶，旋转卸力后轻盈而立，面露冷笑，就在卫庄捏住他脖子的那一瞬间，他催发护体鸟羽符。
白凤自信，卫庄的手已经被鸟羽符刺伤。
卫庄右手持剑，傲然而立，左手五指轻轻张开，左手不仅没有受伤，反而指间全部夹住白凤催发的鸟羽暗器。
白凤面色一变，当即身子一倾，十指指尖轻轻拨动，一缕缕淡蓝色真元拨动，如涟漪散开。
唰！唰！一瞬间，白凤身前多出两个自己，以一化三。飕飕飕……三道身影从天而降，从三个方向进攻。
凤舞六幻，虽然只有三幻，但实力已是不俗。
墨鸦轻笑一声，化作黑色匹练，黑色光芒一闪，更快更准，配合白凤一起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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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兰轩，天字一号。
顾云涵看着惊恐的成蛟，徐徐说道：“型不逢影，影不离型，一心异体，八面玲珑。”
：“其实应该是，异心一体，一体八面。”
顾云涵淡淡道：“八玲珑其实只有一个人，所谓的八面玲珑，只是被本体吞噬的八道残魂。”
：“从长安君你跨入大门的那一刻，你的同伴就已经都在这屋子里了。”
成蛟面色惊恐，打量四周镜面。“不，不是这样的，你们滚出去，滚出去。”
一片铜镜中，八玲珑之一的乾杀出现。
乾杀背负一柄长剑，一脸沉默、双眸嗜杀，冷冷道：“呵，你以为自己知道了一切。”
另一片铜镜中，八玲珑离舞，手持长笛，姿态曼妙，容貌妩媚，玫唇轻抿，长发挽簪。
：“你能知道，是因为我们想让你知道。”
又一块铜镜，出现一个身材矮小、一对龅鼠牙、双眸猥琐、面容丑陋的男子，两手抓耳挠腮，杀机四溢。
：“你想从我们这儿偷走东西？绝无可能。”
異蜂也出现了，巽蜂与八玲珑乾杀其实是一个人，他们二人一体双面，天生双魂，也就是所谓的双重人格。
顾云涵右侧一面铜镜出现一人，此人面带伤疤，不怒自威，背插六把刀，给人一种行伍军人的铁血煞气。
八玲珑艮师，八玲珑首脑人物，昔日驻守屯留的秦国将领。
同时也是罗网杀手，几乎不弱乾杀，也是个一流高手。
艮师呵斥道：“闭嘴。”
于是乎，八玲珑所有成员纷纷闭嘴，所有残魂投射在铜镜上的影子静默不语。
顾云涵笑道：“灵魂反嗜，你快压制不住了。”
成蛟身体一闪，进入铜镜之中，与此同时，场中出现的人变成了乾杀。
乾杀面色沉默，双眸猩红嗜血，徐徐在顾云涵身前坐下。
：“即便你说的都对，但八玲珑之中有一个是本体，是杀不死的。”
：“当初，执行任务的是我，杀死成蛟的也是我。”
顾云涵轻笑一声：“是吗？”
乾杀追问道：“你不信？”
顾云涵道：“你敢不敢拔出你的佩剑，你仔细看看，看看它究竟是不是你的佩剑。”
乾杀心里一突，冷笑道：“我自己的佩剑，我为何不敢拔出。”
呛！
一柄长剑出鞘，凌厉杀机，剑光夺目。
见到出鞘长剑的瞬间，乾杀面色惊恐，疯狂摇头。
：“不、不，这不是我的剑，我的剑呢，我的剑呢？”
顾云涵追问道：“这是谁的剑？”
乾杀曾经是黑白玄翦麾下，他自然认识这把剑。
罗网杀手自然不存在一些不认识越王八剑的愚蠢家伙。
乾杀惊骇抬头，双眸轻颤。
：“这是，这是玄翦大人的白剑！？”
：“我，我想起来了，我已经，我已经……死了！”
乾杀正是死于黑白玄翦剑下。
灵魂状态极不稳定的玄翦击杀成蛟之后陷入沉睡，沉睡过程中以八玲珑面貌示人。
乾杀陷入癫狂，时而两手抱住自己脑袋，时而两手疯狂捶打桌面。
八道残魂陆陆续续化作残影灌注他的体内，时不时变幻形体，八个人的音容样貌不断转换。
“我，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啊，我已经死了。”
“死了，死了，我们都死了。”
：“嗬！”
一道低沉，仿佛来自地狱，像是来自地狱深处一头恶魔的咆哮。
乾杀的身体由内而外，透射出一道道猩红剑光。
一个强大的灵魂正在逐渐复苏，一道浩瀚滂沱的剑气也在苏醒。
四面八方铜镜，所有投影都没了，所有的铜镜都只有一个人。
一个一袭黑衣劲装，黑巾缠裹住黑发，右脸一道十字剑痕的中年男子。
乾杀的身体开始“支离破碎”，一道道猩红剑光透射，剑光越来越强烈，剑气越来越强大。
：“我已经死了……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顾云涵眼眸微凝：“八玲珑，不值得一战，唯有本体复苏，才够资格为我顾云涵磨剑！”
：“天杀地绝，魑魅魍魉。”
：“罗网杀手一共八个等级，乾杀只是一个杀字级的杀手。”
：“刺杀长安君成蛟这样的重要的目标，罗网不可能只派出一个杀字级的杀手”
：“一个杀字级的杀手，武器却是一把来自天字级的凶器。”
：“你，才是成蛟案真正的执行者！”
乾杀残魂身躯支离破碎，一股至强气息爆发，一只手凭空出现。
拔出插入乾杀体内的白色长剑。
强大气机让得天字一号房激烈摇晃。
呛！
白剑拔出，乾杀彻底“死亡”。
强大猩红杀气化作夺目光芒闪烁，一黑一白两道剑气绽放。
黑色剑气横扫千军，白色剑气朝天际贯冲。
砰砰砰……
黑色剑气袭卷而过，屋内所有铜镜瞬间破裂，镜片纷飞漫天。
与此同时，白色剑气贯冲楼顶，天字一号屋顶碎裂，瓦块纷飞，破一个大洞，月华挥洒而下，照进屋内。
顾云涵一字一顿。
：“越王八剑，黑白玄剪！”
：“等你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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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绝堂，东街巷战，卫庄持剑立于屋顶，眼眸微凝，余光打量四方，气机调动到了极致。
飕飕飕……三道白光纵横闪烁，三个白凤同时杀出，指尖银刺突刺，专攻要害。
卫庄一剑在手，轻松将白凤施展的一切杀招化解。
墨鸦飘然而至，右手手背短剑刺出，突袭十分诡异，角度十分刁钻，死在他这一击之下的猎物都不知到底多少。
卫庄左手一探，捏住墨鸦手腕，右手鲨齿一挥，犀利剑气贯穿墨鸦身躯，后者立刻化作一群黑鸦。
墨鸦的拿手绝技，化鸦之术。
凭借这一门诡异功法，墨鸦躲过一次又一次致命杀招。
再次化作一群黑鸦，上百只黑鸦飞掠，包围卫庄，干扰他的视线。
白凤发起第二次抢攻，三道身影纵横交错，指尖上是可以穿透铁甲的银刺，一招招杀出。
一时间，卫庄四周，三道白光飞掠，无数黑鸦干扰视野。
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进攻，卫庄面色从容，持剑轻松化解。
忽的，墨鸦化作漫天黑鸦，彻底围困卫庄，挡住他的视野，白凤抓住机会强攻，两人配合默契惊人。
白凤飞来，墨鸦撤掉部分黑鸦，露出空隙给白凤施展杀招。
空隙刚出，卫庄还没来得及看清时，白凤一脚飞踢而来。
卫庄剑身格挡，身体悬空倒飞。
墨鸦瞬间化作本体，黑气烟雾中，一尺短剑杀出，嘴角露出得意笑容。
然而，卫庄悬空立于长空，左手一探，又一次精准捏住墨鸦的手腕，猛然投掷，把墨鸦扔飞出去。
白凤飞掠而来，与墨鸦一黑一白、一高一下交错而过，两手银刺突然飞出，四道寒光杀出，直取卫庄面门。
卫庄立于长空，身体还没来得及落下，手中鲨齿挥动，四道剑光一闪，四道银刺遭受切割。
铛铛铛铛！四道火星子一闪而逝。
卫庄双脚落下，立于屋顶横梁，左侧面颊露出一道浅浅划痕，流淌一缕血渍。
这一道伤痕很轻，甚至连轻伤都算不上。
但这是墨鸦和白凤第一次让卫庄受伤。
横梁两端，墨鸦，白凤一左一右，墨鸦轻笑道：“我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反倒是紫兰轩那边。”
千米之外，王都中心街区。
紫兰轩三层高阁，楼层轰然炸裂。
紫兰轩，是新郑中心街区最高的建筑物之一。
三层阁楼设计，最高楼层离地百尺，在很多地方都可以看到紫兰轩顶楼。
三人余光一扫，紫兰轩高楼爆炸，瓦砾纷飞。
一大片透着红光的真气排山倒海，轰然四散溢开。
卫庄面色一凝，他和顾云涵经常切磋，自然认识这是她的气息。
他知道，紫兰轩里很可能只有顾云涵一个人，而顾云涵要面对的敌人很可能不止黑白玄剪一个。
黑白玄翦就已经十分棘手，能不能全身而退尚且没有绝对把握，如果加上夜幕。
卫庄冷笑道：“这场狩猎也该结束了。”
墨鸦同样冷笑回应。
：“可惜，七绝堂太弱，上不得台面。不然，有那样的利器加持，战斗早该结束了。”
墨鸦说的不错，七绝堂弟子因为第一次接触手雷，根本发挥不出最大效果。
不然他和白凤还真有可能已被猎杀。
一左一右，三丈距离，墨鸦和白凤再次发起攻击。
他们很有信心，可以继续消磨时间，不给卫庄驰援紫兰轩的机会。
然而，卫庄双脚直立，身姿笔直，右手持剑，左手食指中指并屈，指腹飞快抹过鲨齿修长剑身，瞬间爆发一股至强气机。
从双脚开始，整个人燃烧璀璨真气，真气灌注鲨齿剑。
惊人剑气冲霄，屋顶瓦砾飕飕作响，瓦片似乎要悬空而起。
墨鸦和白凤飞驰而来，已经接近卫庄一丈之内，下一刻两人面色惊悸，身形立刻疯狂倒退。
：“不好”
：“横贯八方！快退！”
卫庄长剑一挥，一剑斩出。
“横贯八方”
卫庄最强的绝招。
横占天方四宇，惯绝八方！
“轰隆”
一剑祭出，滔滔剑气肆虐天地，横贯方圆十丈。
十丈之内任何人都会遭到剑气袭杀。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倒飞而出，凌空吐血。
附近屋顶横梁纷纷爆炸，瓦片纷飞。
“呼……！”
屋顶上，卫庄持剑缓缓起身，长吐一口气。
：“嘁！”
一声凤鸣，千米之外，一只巨大的火凤出现在紫兰轩上空。
火羽片片清晰可见，覆盖了整座紫兰轩。
振翅欲飞，华丽高贵、耀眼夺目！照亮了王都中心的夜空。
这如同神迹的一幕，被许多人看见，以为是神明降世，纷纷跪拜。
包围紫兰轩的禁卫军受不住威压，齐齐被逼退数十丈开外。
卫庄心中一突，那是他第一次遇见顾云涵时，顾云涵使用的招数。
只是这一次的威压比起和他第一次见面时，高了不知多少倍。
来不及运功调息，一跃而起，一袭黑衣接连跳跃屋顶飞远，驰援紫兰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