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顾风檐伸了个懒腰。
对面山头还有一层薄雾,院里太阳像是一层细纱盖着,土地直冒热气,长大不少的鸡鸭成群结队地到处啄食土里的小虫。
药架子上是嫩绿滴水的新鲜药材。
顾风檐走过去看了看,是些防风、羌活、白芷、少辛之类炮制方法简单的药材。旁边簸箕里还有些霍端切了一半的。
“霍总可以啊,切药材这活就交给你了,”他抓了把切好的药材看了看,霍端也正好从屋里出来。
“对了,想吃点什么?”他夸赞完问道。
霍端摇摇头,没什么胃口,“阿爹去田里给鸡鸭挖草料去了,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那成,我自己看着做点。”顾风檐往屋后面去,抱了把干柴进灶房,顺道在药材堆里掐了一把紫苏叶子。
早上捡拾的青桃一部分被霍阿爹用水泡着保持新鲜,还有一部分仍堆在小筐里。
顾风檐把袖子挽起来,就着水开始洗桃子……霍端大病初愈,想是没有胃口的,他打算做个紫苏桃子姜来当小菜,再熬一锅白粥便好。
没经过嫁接的毛桃,个头不大,尖上绿中透微红,将近成熟。
顾风檐拿起一个咬了一口,牙都要酸倒了。
桃子切成不厚不薄的片,他又接了水把紫苏和土里刚挖的嫩姜也洗好切片,最后用盐腌渍起来,滤汁后再放些调味料。
趁着入味的功夫,他才开始烧火煮粥。
霍端在屋外切着药材,时不时瞅一眼顾风檐,见他烧了半天火,烟都没冒一个,丢下刀走了进来。
“我来,你去淘米吧。”他把顾风檐拉起来,自己坐到凳子上。
霍端仿佛极擅长这种事情,不一会儿烟雾散去,灶里柴禾哗哗燃烧,锅里水不一会儿就开了。
“粥可以吧?”顾风檐把淘好的米往锅里下,问了一声。
霍端挪到案板前,看他腌的菜,“我又不挑……这个是什么?看着像桃子。”
“院里的桃子被雨打落了,瞧着可惜,就做了腌菜下饭吃,你不是刚好,大概没胃口,吃点酸爽开胃的会好。”顾风檐搅动锅里,边道。
挽起袖子的雪白手臂上,一道红痕灼眼。
霍端盯了片刻,想抓住细看的,好歹忍住了,“你手臂上是上山挂的?”
侧手看了一眼,顾风檐才发现自己手臂上被什么东西划拉了一条红痕,虽没破,但却有些疼。
“嗯,不碍事……霍总知道我上山去了?”他估计是昨夜上山的时候被树枝划的。
霍端没忍住,把他拉着出了门,借着天光细看,“阿爹都告诉我了,那么大的雨,你也不怕摔了,别动,我看看。”
顾风檐玩笑道:“我怎么不害怕,我怕你一下子就病没了,咱俩相依为命,赚钱大计还没到一半……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守了寡。怎么着也得我家财万贯,吃穿不愁再说。”
“哪有你这么咒人的?”霍端啼笑皆非,“伤的不严重,你自己去找点药草,我摆了饭给你敷上。”
“哪有那么金贵,过几天自然好了。”顾风檐把袖子往下拽,觉得霍端小题大做。
要搁在他还是金贵霸总的时候,这不得上医院挂个专家号仔细包扎打针治疗,可如今这时代,竟治愈了一切他的王子病。
霍端挟着他,身高优势,像是拎小鸡,“啧,哪儿那么多废话,来,自己挑,哪个合适,我给你敷上。”
边说边在一堆绿色药材里挑挑拣拣。
“你以为是在菜市场挑菜呢?”顾风檐无奈,拿了株重楼进厨房捣碎了。
重楼有清热解毒,消肿止痛的功效,野外受了伤,用这个敷着最好。
顾风檐把小碗递给霍端,不知从哪儿摸了块纱布,用来包裹。
他的手臂纤细,触感像是以前合作伙伴送给他的那块上好的羊脂玉,那道血痕,反而有种凌虐般的美感……霍端只敢轻轻地触碰,丝毫不敢用劲。
但仅就这点仔细地接触,仍叫人觉得心驰荡漾。
胸口就像是有蚂蚁在啃噬,又疼又痒。
“咳咳……好了。”霍端以咳嗽抑制喉头的痒意,即刻别过眼去。
顾风檐狐疑,他身上有刺不成……怎么霍端今日一碰他就跟被蝎子蛰了似的,一刻也不敢停留。
“哦,吃饭吧,下午有的忙。”顾风檐心里颇不爽。
生个病还生出后遗症来了?
霍端平时话虽不多,但也不少,这时候却只闷头「嗯」了一声。
耳朵已经红透了。
青桃是脆的,酸加上紫苏和姜的特有味道,很是开胃爽口。
霍端就着一盘紫苏桃子姜,总算是吃进去些饭。
青桃还有一些,再过几天就是端午节,届时上街置办货物顺道买些酒回来,可以用泡青梅酒的法子泡一壶青桃酒。
等猫冬的时候,烫火锅一起品尝。
端午节一过就正式入夏了,霍家院子临近山林,蚊子特别多,这几天顾风檐脖子上都是被叮出来的红包。
“晚间把纱帐挂起来吧。”顾风檐脖颈又疼又痒的。
霍端收捡着碗,“嗯,再烧些艾草吧,蚊子怕那个。”
顾风檐寻思着能不能自己在制作些花露水什么的,好好治一治这些猖狂的蚊子。
正想着,院门推开了一条缝,霍阿爹回来了,背篓里全是些鸡鸭爱吃的草食。
紧跟着是霍秀玲,左右一个大号藤筐,里头也绿油油的。
“阿爹,姑母。”顾风檐叫了人,忙上去接霍阿爹的背篓,“鸡鸭这么大了,明日直接开了院门赶山上去就是,马上入夏了,阿爹别多劳累,仔细身体。”
霍阿爹笑了笑,“我就是闲不住,吃过饭了?”
顾风檐点点头,给两人拿了板凳,又问霍秀玲,“昨日没见着姑母……是来给药材的?”
“今早才听说二蛋病了,这时候可好了?”霍秀玲把两个大筐子放到地上,“昨天看着人多怕你忙不过来,就没来。今天来看看二蛋顺道送药材。”
“昨夜梁先生开了药,这时候好了。”顾风檐把杆秤拿出来,叫了声霍端来帮忙。
霍秀玲一听,在藤筐里摸了一阵,竟拿出几个粉生生的鸭蛋来,“这几个鸭蛋是自家鸭生的,你给二蛋补补身子。”
霍端正巧出来,顾风檐就把鸭蛋交给了他。
“还是姑母疼我。”霍端笑道。
顾风檐把筐里的药材分揽进称重用的筐子里,边道:“姑母,过几天是端午节,您和姑爹还有大山哥小宝都过来,我阿爹平日里一个人,正好趁着过节热闹热闹。”
霍阿爹听了,也高兴,“檐哥儿说的是,我腿脚不好,也有些时候没见过小宝了,一家人也热闹。”
自从霍家二老去了,家里又穷,两家人鲜少走动,这回顾风檐一提,反倒叫霍秀玲很是动容。
“那成,小宝整天念着要来找他的檐哥哥,直夸檐哥儿漂亮呢。”霍秀玲笑道。
几个人说了一会儿话,霍端刚出来,院门又被敲了几敲。
顾风檐估计着又是谁家差人来看霍端来了……村里风俗,谁家有了病号,都是要来慰问一番的。
为着联络人情,也为着互相帮衬。
便叫霍阿爹他们坐着,霍端称药材,他自己去开了门,“来了。”
门外是江雪瑞,手里拿着一罐子什么东西。
“瑞哥儿,快进来。”顾风檐把门推开,却没见着沈卓,“沈二哥没跟你一起来坐坐。”
自从上回刘老三的事情发生后,沈卓走哪儿都带着江雪瑞,疼惜的就差把人揣在衣兜里了。
为着这事儿,沈卓被村里好些二流子笑话说离不开夫郎。
江雪瑞脸一红,“他在家呢,我就走这几步路,再跟着不叫人笑话。”
然而来之前,沈卓确实是极力要跟来的,逼得他说夜里不叫沈卓上床,才作罢了。
顾风檐笑了笑,又拿了张凳子来。
江雪瑞给霍阿爹和霍秀玲打了招呼才把手里的罐子给顾风檐,“听说二蛋兄弟病了,我来看看。这里是些蜂蜜,沈卓从县里弄来的,不值什么钱,平日里泡水喝却也润肺。”
顾风檐也接了,又从屋里拿出一碟子紫苏桃子叫他们尝,还用紫苏叶子做了紫苏饮。
他和霍端把药材称好了,才取了钱给霍秀玲。
霍秀玲死活不接,“一家人,檐哥儿这是做什么,下回我可不敢帮忙了。”
“姑母别急,”霍端笑道,“以后我和檐哥儿麻烦您的时候还多着呢,你要是不接这钱,我们可都不好意思开口了。”
顾风檐插科打诨,“就是这话,肥水不流外人田,找别人这钱还落不到我们自家人手里,姑母快拿着。”
霍秀玲被他逗笑了,无奈只能接了钱。
却尝着那盘紫苏桃子姜味道很好,解暑开胃,想着回家做给孩子吃,“檐哥儿这桃子是怎么做的,味道是不一样……又酸又甜,早间没胃口,用这个下粥倒是极好。”
江雪瑞也频频点头。
连霍端都夸赞,“姑母说的是,我这病将好,也是没胃口,可就着这个小菜,还多吃了一碗呢。”
“别的我不知道,就这桃子,还是雨打落的,多亏檐哥儿手巧,否则都该浪费了。”霍阿爹听都在夸赞自家儿媳,乐的嘴都合不拢。
“方法倒也简单……”顾风檐把做的方法给他们说了。
这方子本是他头回尝试,既然这么多人喜欢,倒是可以放进给东福楼的那份菜单里,正赶着夏季,说不定能狠赚一笔。
趁着几人说话的功夫,顾风檐和霍端把称重的东西往屋里捡。
顾风檐拉着霍端咬耳朵,“霍总,你真觉得那个紫苏桃子好吃?”
霍端道:“好吃啊,你做的我都觉得好吃。怎么,顾少想把这个写进菜单里?”
想法又一下子被看穿了,顾风檐含笑,“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吧?”
霍端但笑不语。
“说正事,我觉得药膳这东西虽新鲜,但价格不低,大家不一定乐意做第一个吃狼桃的人,总得有把钥匙来打开这扇新世界的大门……”顾风檐认真分析。
霍端点头,先说出了顾风檐的想法,“紫苏、桃子、姜,这三种东西都是常见的,做成吃食价格也不高,又是解暑开胃的,大家会乐意尝试……就跟男人出轨一样,第一次尝到了甜头,第二次就会想要更新鲜的。”
“你这是什么比喻?”顾风檐喷笑。
霍端继续,“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紫苏桃子姜就是这把打开新世界大门的钥匙对吧?而且……”
他笑的像只老谋深算的狐狸,“顾少用的是青桃,方子不一样味道就不一样,别人轻易学不会。”
“霍总说真的,幸亏咱俩以前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要不然我遇上你,非得赔的底裤都不剩。”顾风檐由衷的感叹。
霍端没说话,心却道,要真是遇见顾风檐,只怕输得底裤都不剩的人只会是他。
就跟那纣王见着妲己似的。
顾风檐但凡是笑一下,他指定神魂颠倒,什么也忘了。
什么金钱权利都愿拱手奉上,就算是要天上星星月亮,他爬也要爬上去摘下来。
作者有话说:
接档文《朕究竟揣了谁的崽》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