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转职第二十一天
你是吃戏精长大的吗?
剧情播完了,念完台词的安娜和罗伯特一动不动地站在房间中央,等祈秋和许渊把他们的身份挑走。
两个人谁都没有动,非常默契地彼此谦让起来,好一番孔融让梨的友爱场景。
祈秋:“你先选吧,要是我拿走安娜,你不就是罔顾人伦忤逆老父的不孝子了吗?这不好,不能让游戏污蔑你的人格。”
许渊:“还是你先,如果我拿走罗伯特,你不就是水性杨花勾引继子的失格小妈了吗?这不行,不能让游戏侮辱你的尊严。”
这对假惺惺的塑料队友皮笑肉不笑地深情对视,谁都不肯先做选择,企图把致命难题留给亲爱的队友。
安娜和罗伯特都不好演,一个要捏着嗓子对NPC老杰克甜甜蜜蜜叫老爷,一个更惨,低三下四给NPC做儿子。
“公平一点,我们抽签。”一番你来我来的推拉后,祈秋折断房间绿植一长一短两根树枝握在手心用掌背遮住,“一切交给命运,抽到长的人选安娜,短的选罗伯特。”
如果别的玩家看到这一幕可能会疑惑:你们干啥不按照性别分工?一男一女不是正好吗?
很简单,因为许渊是个变态,而祈秋不是人——不能完全算是个人。
玩过两轮角色扮演后谁还在乎性别啊,把更坑爹更狗血的角色留给队友才是展现团队爱的方式!
签是祈秋做的,所以由许渊来抽。
俊朗的青年伸出一根食指在被祈秋握住的树枝上绕来绕去:“点兵点将,点到是谁,跟着我走,要是不走……”
他抽出一根明显长出一截的树枝,许渊夸张地耸肩:“好吧,我是小狗。”
愿赌服输,许渊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向床沿边浅蓝色衣裙的女人走去。
他径直穿过安娜的虚影,年轻英俊的男人消失在房间里,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嫌弃地拎着鱼尾裙摆的继母安娜。
安娜生得楚楚可怜,浅蓝色鱼尾裙更衬得她如融化成泡沫的美人鱼,给人以易碎感,柔软脆弱,是个愁肠百结的哀怨美人。
许渊牌安娜……像是随时会抄刀宰了女巫,割断王子的咽喉逼迫他退位,大摇大摆坐上王位的绝世恶棍人鱼。
对演技要求很高的祈秋不由得大摇其头。
“噫,就算你一句话不说我也能感觉到浓浓的质疑。”安娜轻软的嗓子说出的话毫不客气。许渊不服气地说,“你等我调整一下状态。安娜的人设有什么难,我身边有个活生生的例子。”
祈秋:等等,你说的不会是?
许渊一点不留情地手指用力抹过眼皮,祈秋看着都替安娜疼。人造红眼圈后,他畏惧又依赖,小心又试探地看向祈秋,一副我好委屈我被狠狠欺负的表情,嘴唇咬得发白。
维持不过三秒,许渊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自豪地问:“怎么样,像不像?”
祈秋人麻了。
仗着Q小姐和你不熟在这里瞎造谣是吧?你摸着你的良知扪心自问,啾啾是这个鬼样子?
许渊特别自信:“是不是很惹人怜爱?这张脸不好,勉勉强强够啾啾十分之一的效果。”
祈秋:谢谢,不要给自己强行抬咖,啾啾是小白花,你那是霸王龙食人花。
她套上人高马大的罗伯特壳子,海拔瞬间拔高一截儿,祈秋呼吸一大口一米八的空气。
罗伯特真不错啊,又高又帅还有柔弱小妈委身,除了要给人当儿子外毫无缺点。
【身份-罗伯特】:父亲的一切都该由孩子继承,其中自然包括年轻貌美的继母。伦理、道德,都敌不过一颗渴望掠夺的心。“杰克的全部都属于我。”罗伯特如是说。
请替罗伯特扫除阻碍。
阻碍是谁,不言而喻,干就完事。
祈秋制止了许渊企图撕掉碍事鱼尾裙摆的豪放动作,深情款款地唤他:“妈,别挣扎了,高跟鞋你不想穿也得穿,豪门贵妇不可能赤脚出门。”
“崽,这就是你对虐恋情深伦理禁忌的小妈的态度吗?”许渊看仇人一样看着鞋跟又细又尖仿佛能戳死人的高跟鞋,“按一般电影的套路,这里是不是该有个公主抱?”
祈秋平静地举起锁链哗哗作响的双手,表示自己无心也无力。
“我忘了我的队友身负残疾。”许渊嘲讽一句,用过于强悍的平衡力克服了重重困难,“走吧,去找那个阻碍我们美好爱情的男人,送他去死。”
啧啧啧,好一个企图谋夺家产霸其儿子的恶毒继母黑寡妇。
祈秋一边摇头一边积极跟上许渊,生动形象地演绎什么叫孝死了哄堂大孝你这带孝子。
一出248房间的门,祈秋一键切换影帝模式。
她落后于许渊两步,走位非常讲究,多一步亲密得引人怀疑,退一步无法体现她对心上人的苦苦思慕,小小一个站位将怀抱世俗不容的禁断伦理爱情的压抑男性形象体现得淋漓尽致。
那双蔚蓝如海的眼睛一直默默地注视安娜窈窕的背影,又痛苦又渴望,又偏执又向往,看得许渊毛骨悚然。
Q小姐不愧是Q小姐,何等专业,何等入戏,她是吃戏精长大的吗?
安娜的性格和许渊差别极大,但他也不是不能理解罗伯特对她的迷恋。脆弱易碎的玻璃花瓶,柔弱而无害,攀附在男人的手臂上生存,十二万分精心地养着,还是怕一错眼就出了事。
假如许渊是罗伯特,老杰克活不过半个小时。一只猫只能有一个饲主,某个人的存在一遍遍提醒你猫猫不归你养,这谁能忍?反正许渊不行。
But,他现在是安娜,一块夹在丈夫和继子间的可怜夹心饼干:)
祈秋和许渊都不认识杰克,他们专挑人群聚集的地方走,宛如RPG游戏里满地图乱窜企图触发任务的勇者二人组。
“罗伯特少爷。”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位管家打扮的中老年男子拦住了祈秋,又对许渊点点头,“安娜夫人。”
“我不明白你们怎么有闲情逸致在这里看海。”老管家痛心疾首,“给杰克老爷下毒的犯人不见踪影!罗伯特少爷,你不感到愤怒吗?安娜夫人,你的眼泪为什么不为老爷而流?”
管家看向祈秋,她一秒把表情从和小妈暗中偷情的代孝子换成死了爹的痛不欲生,但如果再细细品味,也能看出符合罗伯特人设的点点愉悦和故作惊讶。
影帝,正是要注意人物的每个细节。
趁管家扭头看祈秋的时候,许渊故技重施狠狠揉眼掐大腿,在脑海里回忆他第一次下厨做饭被洋葱辣眼睛的痛苦经历,挤出两三滴比鳄鱼还假的眼泪。
“实在是太让人痛苦了。”安娜夫人柔弱地捂住心口。祈秋猜许渊没说完的半句是:还没轮到我下手就死了,真晦气。
他们本以为248房间的任务是“干掉那个老杰克”,结果剧本说杰克已经被下毒过不久要死了?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是儿子继母联手照顾中毒老爷,老爷感念与他们的不离不弃最终放手成全有情人的烂俗大团圆套路吧?
祈秋和许渊同步露出嫌弃的不适应表情。
何必呢,死了多清净,便当都吃了一半就别给自己加戏了,安生点入土不舒服么?
管家挥舞着手杖带着没良心的少爷和继夫人去看他中毒卧床的可怜老爷。
年迈的富商脸庞发紫躺在游轮医务室的病床上,不等管家催促,“安娜夫人”非常上道地用手帕捂住半张脸,身型袅袅坐到床沿边。她含情脉脉地看着丈夫,一下下抚摸他的脉搏。
管家见状稍微欣慰了些,但祈秋能不知道许渊的德性吗,他在确认杰克死没死,看看他还有没有机会补一刀。
“罗伯特少爷。”管家面向祈秋,“如您所见,老爷的情况实在不算好。在昏迷之前老爷嘱咐,谁能替他抓到下毒的犯人,他的亿万家产就留给谁。”
“诚然您是老爷唯一的继承人,但我只听从老爷的吩咐。”管家铁面无私地说,“假如两个小时内您毫无收获,我只能拜托伟大的船长进行全船悬赏,将老爷的全部家产作为奖励给予胜利者。”
身份任务中【请替罗伯特扫除阻碍】原来是这个意思。
管家说完,等着他的罗伯特少爷大发雷霆,质问他身为继承人的权益。
高大英俊的男人沉思片刻,诚恳地问:“全部家产,包括我的小妈吗?”
要是不包括就算了,区区亿万家产,不过是迎娶继母的添头而已,祈秋可以做主让罗伯特放弃。
很遗憾,管家的答案是包括。
只有胜利者才能迎娶杰克老爷年轻美貌的继妻!罗伯特要是不努力,小妈永远都只能是小妈,他还得再认一个人当爹!
为了队友的贞操和自己的辈分不一降再降,祈秋只得扛起豪门查案的重担。
祈秋掏出昨晚从船医室抢来的病历本,双手握笔艰难地做笔录:“你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发现老东西,呸,父亲大人中毒的?”
“昨晚十点整。”老管家接收到关键词,立刻绘声绘色地讲起来。
“我去给老爷送睡前的热红茶,他每晚都要喝一杯再睡。我看着老爷喝下那杯我亲手泡的茶,突然口吐白沫,就这么倒下了!”管家难掩悲伤。
祈秋:好的,我在此宣布你就是凶手!不用再讲,请立刻屈打成招,把老东西的亿万家产连同小妈一起给我。
“老爷知道这件事绝对与我无关。”管家不知道祈秋连认罪书都替他写好了,边哽咽边说,“一定是有人趁我在茶水间泡茶的时候偷偷下了毒。”
“船上的茶水间人人都可以进。”管家说,“在等待茶泡好的过程中,我在走廊看到了可疑的人影。”
“是谁?”祈秋集中注意力。许渊在知道他不能给病床上中毒的杰克补最后一刀后一脸无趣地走到祈秋身边,意思意思捏着手帕遮住脸表示他难过得不想见人,实则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就差无聊得只打呵欠。
“就是你!安娜夫人!”管家怒视柔柔弱弱的女人,“晚上十点你不留在老爷身边,出现在走廊是为什么?”
许渊昨晚十点在遛猫,有一层楼的猫化NPC可以证明他的清白。
“嗯……为了上厕所。”许渊随口胡诌。
“房间内有独立卫生间。”管家一脸你不要信口开河的质疑,“休想狡辩!”
“杰克老爷上厕所把马桶堵了,我没办法才去外面借卫生间。”许渊从容打补丁。
“哈!”管家被激怒了,一把跳起来,“借厕所?我看得清清楚楚!你分明是进了罗伯特少爷的房间!”
祈秋:啊这。
安娜嘴上说着要和罗伯特断开,身体还是挺诚实的嘛。
不,不对,祈秋想:安娜不可能在杰克还没睡的时候冒着被人看到的风险找继子偷情。她既然和杰克结婚,不会不知道他每晚十点喝热红茶的习惯。
“你看到安娜夫人进了我的房间?”祈秋立刻出声引回管家的注意力,“我了解你的为人,知道你对我的父亲有多么忠诚。你一定追了上去,想找她问个究竟。”
“……是的。”管家不情不愿地承认,“我在少爷你的门前拦住了安娜夫人,她说她只是想给少爷来自母亲的关怀,因为您告诉她您从小缺失母爱,很想体验被妈妈呵护的小宝宝是怎样的感觉。”
祈秋:“……”
祈秋:“是的,我是个缺少母爱的baby。”
许渊顺着她接话:“一位敬业的母亲企图怜爱她的继子又有什么错,顺便借个厕所也是人之常情。”
祈秋:不要再提厕所!让他忘掉那一岔不好吗?
许渊:就不,我的人设我做主。
两个人假笑着互相对视,把枪口一致对准无辜管家。
“之后呢?”祈秋问。
“我认为一对年龄相差不过三岁的继母子不适合半夜见面。”管家硬邦邦地说,“于是我试图说服安娜夫人。这个时候,少爷您突然出现在我们身后,询问我们在您房间门口争执什么。”
“当我问您怎么不在房间时,您说。”管家面无表情地复述,“您说卫生间的下水道堵了,您出门找船员借厕所。”
不约而同拿厕所做借口,这可真是一对默契十足的母子。
“随后我和安娜夫人一起回了老爷的房间,中途去茶水间拿了那杯红茶。”管家掏出手帕擦眼泪,“之后的事情,少爷您已经知道了。”
说完,管家忙忙碌碌去找医生关注杰克老爷的情况,祈秋拿着记满笔录的病历本对许渊使了个眼神,让他和自己一起出来说话。
“抓捕犯人只需要罗伯特少爷就好。”
前一秒在病床边替杰克擦脸的管家下一秒阴恻恻地出现在许渊面前,狭长的影子沉甸甸笼罩柔弱的女人,脸色恐怖:“安娜夫人,请和我一起照顾老爷。”
许渊对着管家可怖的脸思考了一秒,提问:“老爷的嘱托是,只要替他找到凶手,家产就给那个人,对吧?”
管家:“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也就是说。”许渊对他微微一笑,“嘱托中并没有对他本人生理状况的要求。”
“一个要把家产全部送出去的人,是死是活都没差。”许渊悠哉悠哉地说,“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干脆去死?”
“我不乐意留下来照顾瘫痪在床的活人,但不介意对乖乖睡着的尸体念安魂诗。”许渊很好说话地摊摊手,“你来选吧,我都行。”
“安娜夫人!您、您以前不是这样的!”管家惊疑不定。
“贵妇骤然变寡妇,性格改变多正常。”许渊坚决贯彻“我的人设我做主”的原则,还拉祈秋下水,“你说是不是,缺爱的baby?”
“没错,著名哲学家窝兹基硕德的哲学巨作上有类似的理论。”祈秋在良知和队友间毅然决然选择献祭人性,将一个被爱蒙蔽双眼的贵族少爷演绎得活灵活现。
“我需要安娜夫人,我需要母爱的力量,只有爱能帮助我找出毒害父亲大人的凶手。”
管家被少爷掷地有声的说辞震在原地久久无法动弹,祈秋才不管NPC芝麻大小的脑容量能不能理解这复杂的禁断爱情,带着她的小妈离开了医务室。
“关于毒害杰克的人选,我已经知道了。”名侦探祈秋开始她的推理秀。
“当晚十点前,罗伯特离开了房间。作为儿子他深知老东西每晚十点必喝茶的习惯,管家必然会来到茶水间。”
“在管家泡好茶后,罗伯特让作为帮凶的安娜假装鬼鬼祟祟在走廊徘徊。对新夫人早有怀疑的管家如罗伯特所愿被安娜引开,他趁机在茶水里下毒,事后若无其事地返回房间,目送管家拿着有毒的茶水送给父亲。”
最高端的犯罪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作案手法。
更重要的是,管家的笔录里总共就三个人。排除一个管家,真凶要么是祈秋要么是许渊,要么他们都是,压根没有第四个嫌疑人。
“那么问题来了。”祈秋双手抱臂,“把犯人上交才能换来杰克的亿万家产。怎么办,我上交我自己?”
“不如这样。”许·帮凶·渊提议道,“我把你上交,你去坐牢,我继承全部家产之后替你赎身。”
霸道养子和他的菟丝花小妈剧本改为黑寡妇和她的小狼狗剧本,不也挺有看点?
祈秋:“最毒妇人心,安娜,我对你太失望了。”
许渊:“你在骂你自己吗,Q小姐?”
再说下去他们可能会打起来,打起来许渊就太开心了,祈秋决心不如他的愿。
“找出毒害杰克的凶手即可得到家产。”祈秋重新念了一遍考题,她灵光一闪。
“你想到什么了?”许渊好奇地问。
“假如A被B砍了一刀,没有死,他在住院期间又被C砍了一刀,砍死了。”祈秋慢慢地说:“提问,最终杀死A的人是B还是C?”
许渊不假思索:“当然是C。”
“没错,是C。”祈秋眼眸亮亮,“同理,确实是罗伯特给杰克下了毒,但他没死。在彻底死透之前,杰克可以被下无数次毒!每个下毒的人都满足上交换家产的要求,不一定非要罗伯特!”
“走,我们去把罗伯特没用完的毒.药找出来,随便抓个人再给杰克喂一次茶。”祈秋轻快地打了个响指,迈步走向船舱。
走了两步,祈秋回头疑惑地问:“怎么了,走啊?”
“没什么。”许渊赞叹中混杂着敬佩地说,“我在告诫自己,不要再随便得罪你。”
作者有话说:
许渊:真正的狼灭竟是我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