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燃烧的尸体
初平三年,长安。
炙热的焰火将一具尸体点燃,尸身上华美的服饰顿时变成了明亮耀目的火红色,又火焰疯狂的吞噬之下变成了炭黑色。
一阵微风吹过,将炭化的灰烬吹散,露出了一具肥胖不堪的身躯。
围观的人很多,但他们的脸上非但没有一丝害怕的表情,目光中反而充满了憎恨、嘲讽与解脱,似是与那具硕大的肥尸有着深刻的仇怨。
翻腾的浓烟带着飞灰袅袅上升,飘向半空,为这繁华的都城增添了一抹黑暗。
另一边,在一条荒芜人烟的山野小径上,一位儒生打扮之人跌跌撞撞地走着。丛生的荆棘与树枝划破了他的衣裳,在他白净的手臂上留下数道刮擦的痕迹,他都浑然不在意,仿佛已经失去了痛觉。
儒生蓦地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去再度望了一眼身后。
远处的长安城,那一缕袅袅升起的黑烟分外显得格外惹眼。
那里,原本是他和许多人梦想的起点,如今却只剩下了一片狼藉,与那道滚滚浓烟。
不知为何,望着那一缕飘摇的黑烟,儒生的心里竟然产生了一抹难以难以言喻的刺痛!
“只差一步了!”
“真的,只是差了一步啊!”
儒生泪眼朦胧,喃喃自语。
此刻的他,眼里早已没有了往昔的神彩,只剩一抹绝望的暗淡掩盖了眸光。
“吾真的不明白!明明一切尽在掌握,明明这万里江山唾手可得,为何明公你不听良言劝告,以致有了今日之祸?明公,你糊涂,糊涂啊!”
转头再看向前方泥泞的山间小道,儒生已是泪流满面。
他叫李儒,世间人称毒策士。而他口中的主公,便是长安城中被焚烧的那具肥尸,也就是那位大名鼎鼎、或者说是恶名远扬的乱世逆贼——董卓。
遥想三年前,他们还是意气风发、统御一方的诸侯。当时,那位英明神武的主公,也是雄心勃勃,准备在这片乱世之中一展抱负。
那时的他们,不仅兵强马壮,更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与人和。虽然反对他们的人也很多,诸如袁绍、曹操等辈,诸如那些来势汹汹的十八路诸侯。
可放眼普天之下,谁又有资格能够和他们一争长短呢?
不曾想到,失败竟来得如此之快,也如此之意外。
三年,短短三年时间里,一切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自己最为敬重的那位主公,最后竟死在了一场近乎荒唐的谋乱之中。
除了主公,更令李儒感到悲痛的是,自己那位温婉贤良的妻子也惨遭株连之祸。同时祸及的,还有她腹中未满两月的骨肉。
一想到自己无辜的妻儿,李儒的眼角便再一次湿润了。
此等雕虫小技,他原本一眼便看破了。奈何,往昔同样老谋深算的主公,那一刻却偏偏如同着了魔一般痴迷于一个女子,谁的话都听不进。
包括自己这位昔日的帐下第一谋士。
结局可想而知:主上身死,麾下数十万大军做鸟兽散。而没有了束缚的虎狼之辈们,也纷纷借着平乱之名再度亮出了自己的爪牙,令本就摇摇欲坠的大汉天下立刻陷入了分崩离析之势。
李儒步履蹒跚地继续往前走着,地面上的泥浆打湿了鞋底,溅到了衣袂,脏了他原本清秀的面庞,他也浑不在意。
就这样一路失魂落魄地走着,走着,前方忽地出现了一片断崖,阻隔了李儒前行的道路,也磨灭了他活下去的希望之火。
李儒见状,不禁喃喃自语:“难道,这就是天意吗?”
身后虽没有一人追兵,可李儒明白,他的前方,已是无路可走。
尽心辅佐了那么多年,他之恶名早已不亚于自己的主公。李儒相信,任何一位自诩正义之人遇见了他,都会杀之而后快。
“罢了!”
李儒长叹一声,目光颓然:“天意不可违。与其仓皇流落于世道,倒不如在此一死了之,也算圆了当初于主公所立生死与共之誓言。”
心中如是想着,李儒慢慢走向了悬崖,步伐也不再蹒跚。
他当然不甘心就这样死去,可一个谋士连自己的主公都没能力护全,除了一死,他也别无他法。
虽然在某些谋士看来,这不过是家常便饭。身处乱世,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找个两条腿的主公还是十分容易的。
正当李儒准备跳下悬崖了结自己这一生时,天际忽然划过一道白光,耀眼异常,竟将原本高悬在空中的太阳都比了下去!
“那是……”
李儒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眼中不禁闪过了一抹惊异之色。
“一个人?”
没错,在那道耀眼的白光笼罩之中,竟然隐约显露出了一个人影!
更为奇特的是,白光连同人影一起,正朝着自己飞速靠近!
一时间,李儒忘记了自己的失落,也忘记了轻生的念头,呆呆地看着那道白光,就这样笔直地撞向了自己本就不太强壮的身躯。
轰!
山林间顿时发出一声巨响,随即弥漫起一阵灰白色的浓烟,掩盖了一切。
“咳咳咳!”
李儒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咳嗽,但他依然以最快的速度从地上站了起来,连退了数步,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从逐渐消散的白光之中走出的人影。
那是一位少年,年龄约摸二十岁,身高七尺,五官端正,白皙的肌肤娇嫩得如同一位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清秀的眉宇之间还带着几分涉世未深的稚气。
只是,这张俊美的脸上,还多了一丝极其不协调的……轻浮。
“呸呸呸,那个该死的老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少年咬牙切齿地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全然不在意面前李儒异样的眼神。
而伴随着少年的动作,李儒的目光也很快地转移到了少年的衣物上。
李儒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可即便是自负学富五车的他,也是从未见过像眼前这种特别的装束与打扮。
少年身上所穿的衣服与鞋子,竟是如此的古怪奇异,无论用料、造法还是上面的花纹图案,皆是李儒从未见过的,更遑论他头上仅有一寸长短的头发了。
这时,少年也终于觉察到了盯着自己的这束目光,抬起头来对着李儒友好的笑了笑,上前两步,同时伸出了自己的手掌。
“你好你好!初次见面,还请请多指教!”
李儒立刻后退了一步,犀利的双眼直直盯着那只算不上宽大的手掌。
直到完全确认了他的手中没有藏着兵刃或者暗器,李儒这才收敛了眼中的警惕,但依旧和对面的人保持着三步开外的距离。
“呃……”
这份十足的戒备之心,使得场面顿时变得异常尴尬。少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后,收回了举在半空中的手掌。
“你是何人?为何会从天而降?”
沉默了许久,李儒终于开口问少年,不过,他脸上的警惕之色仍然未减弱半分。
“终于说到点子上了!”
听到对方问出这个问题,少年精神一振,立刻说出了一套早已准备好的说辞。
“我姓刘,单名一个邪字。”
话才说完,李儒的脸上便闪过一丝冷然。
刘邪急忙解释道:“不不不!别误会,我可没胆量冒充当今皇上!我的名字是刘邪——正邪不两立的邪,乃是大汉中山靖王刘胜之后。细论辈分的话,额……应是当今天子同辈!”
“哦?原来是皇室贵胄,失敬!”
李儒再度打量了面前这位自称是刘邪的少年一眼,口中虽然说着失敬,可并未完全相信他的话。
之所以是未完全相信,因为李儒自己也无法断定对方说的是真是假:相传中山靖王膝下子女多达百人,如此庞大的族群开枝散叶下去,后世子孙沦为布衣倒也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
“咳咳!”
刘邪握拳放在嘴边,有些心虚干咳了一声,在心里暗自说道:“看来选择刘胜这个种马来攀亲戚是对的,这个老家伙后代够多,只要不碰上那些个内行人士,八成是分不清真假的!”
他说的自然是谎言,可他不得不撒这个谎。因为他并非这个时代的人,而是一名倒霉的穿越者。
更为重要的是,他要尽快的和皇室攀上关系。
让我们把时间调回到一个钟头之前。
那会,身处现代社会的刘邪刚点了一份外卖,正吹着空调、百无聊赖地坐在电脑前玩着一款三国类的游戏。
谁知打着打着,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黑色漩涡,将一面懵逼的刘邪一口吸了进去!
还没等晕头转向的刘邪反应过来,一只干枯的手掌便压在了他的肩膀上,无比严肃地对他说道:“小子,你闯下大祸了!”
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刘邪当然不会吃这套类似碰瓷的老把戏了,当即想要推开那只手掌:“我说老大爷,不带这么讹人的啊!”
尴尬的是,他竟然没有推开。
刘邪这才开始后悔,都是自己平时太疏于锻炼,导致此刻竟然连一个小老头的掌控都摆脱不了。
眼前的老者身穿蓝色宽大道袍,外表清瘦,须发皆白,周身白雾萦绕,苍老的面孔中透着三分仙气,一看便知道不是凡人。
他望着刘邪,神色严肃的说道:“我现在可没心思开玩笑!小朋友,你这次真的是惹出了大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