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自小便是一个最受宠的公主,陆倾宝。
意喻「倾世间财富,换掌上珠宝」
大燕国三公主,皇帝老儿的掌中珠。
民间传言,三公主体态丰盈,娇美如花,以牛乳沐浴,以山珍为食,一颦一笑皆动人。
夸张了,不过我的确美的惨绝人寰……哦不,惊心动魄。
我有一位嫡长姐名陆倾淑,如其名,端庄贤淑,温婉可人,撩得全京城的公子们魂牵梦萦,如今已被赐婚于丞相府嫡长子刘玄,让好些公子们碎了心。
我还有一位了不得的太子哥哥陆辰钰,那叫一个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天资聪颖,只是他被父皇派去视察了,我因此很长一段时间都与父皇怄气。
今日正是母后仙逝第十二年的日子,母后因难产而死,我一直觉得是自己的到来害了母后。但是阿姊告诉我,母后怀孕的时候是万般欢喜的,定然不会怪我,因为她于我是母亲。
即便如此,我依然心存愧疚。
于是昨日我便求着父皇让我出宫去寺庙为母后烧香。
坐着寻常官家的马车出宫,我掀开帘子望向身后是朱红的宫门,有好大的梨树窜出枝丫,不禁暗自叹道:
“待何时才能再一次出去呢。”我惆怅地托着下巴。
“待公主出嫁之时,便是再次出宫之日。”碧水调笑道。
一抹赤红悄然浮上脸颊,我立即呵道:“休要胡言!本公主自是有的法子出宫,出嫁什么的莫要挂在嘴边,你这丫头,看来是想扣银钱了!”说罢,在她额头上一记爆栗。
碧水一手捂着额头偷偷地笑:“公主恕罪,奴婢定然不会再胡言啦。”
我“哼”一声,拉下帘子,眼里却浮现出一个人的影子。
马车从长长的宫道驶出,约莫有些时日,我突然想起过些时日是父皇的生辰,这次遇上出京,想想要送父皇什么。
欲要掀开帘子问碧水带了多少银票时,只听见马车外碧水道:
“秦小将军?!”她惊讶地叫道,“秦小将军安好!”随即又言:“将军这是何意。”
“奉圣上之命护送公主出宫。”
这是……
这是秦温玖的声音!
将军府嫡长子。与我同岁,这厮从小便与我一起玩闹,算得上青梅竹马,打我记事起他便事事管教我,就连父皇也偏袒他,真真使我好生委屈。
后来听说他在府里时常遭受虐待,心里的同情多了几分,于是处处顺着他,维护他,生怕他有个不如意。
我想我真是个善解人意,温暖如春风的绝世好公主。
十岁时,便很少见到他了,听说被他爹拎去边疆历练,立下了赫赫战功,如今也算是功成名就,子承父业。
哦,一月前他从边疆归来,听说京城贵女们纷纷抛以香囊花束,我只记得他的眼睛就像灼灼桃花一般美艳,不成想竟会被如此热情的追求。
碧水从小窗外对我说:“公主,是秦小将军。”
我有一瞬间的晃神,心慌,微微拉开马车外的门帘说:“秦小将军数日不见,安好否?既是父皇安排,本公主也不好推辞这番美意。”
隐约瞧见一人在马上言:“多谢公主问候,公主舟车劳顿,本将特意在珍馐阁为公主准备雅间,还请公主移步。”
语调上扬,听得出这厮心情不错。
但是耽误了去寺庙的时辰可怎么办?
我道:“多谢将军好意,不过——”
突然,我感觉到小腹一阵翻江倒海,最后发出一声巨响:
“咕——”
世界突然寂静了。
外面的一排侍卫:“……”
头伸进来还没有放下帘子的碧水:“……”
我当即愣住,羞红了脸,装作咳嗽:
“咳咳,正是时候,本宫的马儿也饿了,不过虽然误了些时辰,但本公主还从未真正尝过京城美食,有劳将军。”
马上的人似是强憋着笑,吩咐手下的人。
马车继续行驶,我咬牙切齿地捶了几下马车里的小木桌,心里吐槽了自己百遍,恨不能钻到地洞里去,脚趾都可以抠出一座皇宫。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下。
碧水掀开车帘,探头,伸出手:“公主,珍馐阁到了。”
我被她扶下马车,站定后,我左顾右盼,侍卫几人,马车与马车夫。
“咦?”怎么不见他人?我向身后望去。
碧水看出了我的心思,小声提醒道:‘公主,秦小将军就在您前边呢。”
“哦……我才没找他呢。”我装作漫不经心地转头否认。
只见一少年束冠飘带,身着銮金纹紫袍。
腰身佩戴一把宝剑。眼角细长,眉眼带笑,鼻梁直挺,嘴角微挑,抱臂而立,身材高挑,好似如沐春风,周围的花色瞬时暗淡无光。许是边疆的历练让他整个人又增添了一份英气。
有些……小帅。
我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在打量我。
“公主的变化真是大,末将真是认不出了。”说罢,“公主请。”
抬脚进门。
里面有一人粗眉小眼,嘴角有一颗拇指大的带根毛的痣,身体肥胖,鼻下的八字胡须翘起来,有了些喜气。
他笑脸盈盈地福身说道:“贵客临门,酒楼虽寒酸,但美食应有尽有,绝对正宗!客官里边儿请~”
我笑着,上了二楼雅间。
临窗可见京城风景,灼灼繁花。
「满城春色竞相开,佳人倚窗茶楼馆。」
桃花像极了秦温玖的眼眸。
面前是一木雕檀香桌,秦温玖在我对面,雅间只剩我,他,碧水,还有他的贴身侍卫无夕。
无夕嘻嘻地说:“多日不见,公主真是愈发亭亭玉立貌美如花倾国倾城了!”
我闻言大笑:“无夕的小嘴真是摸了蜜一般!长进了不少!”
“那可不是?有些东西可是潜移默化出来的!要不是咱们将军整日说到公主的美……”
还未说罢,只觉无夕的笑容僵在脸上,而我还没将无夕的话消化掉,仔细琢磨,就觉周围空气突然骤降。
我心里一哆嗦,悄悄地瞄了一眼秦温玖。
秦温玖摇晃手里地茶杯,皮笑肉不笑:“无夕,话可多啊,滚出去。”
无夕当即变脸,苦兮兮地皱着八字眉立马出去了。
碧水见秦温玖,不禁一身寒颤,打一声招呼,也立马告退:
“公主,奴婢先行告退。”
“哎,不是,怎么,我可没让你走——”我急忙挽留,回应的只有关门声。
哼!不道义!
怎么能留我一个人对付这厮呢!
我一顿一顿地将视线从门口转移到这狐狸身上,他眉眼弯弯,眼波流转:
“婠婠,多日未见,甚是思念。”
婠婠是我的乳名,这厮私下里老叫我婠婠,小时不觉什么,但现在都长大了,着实有些不自然。
我欲要正经地说几句寒暄时,这货突然冷冷一笑:
“婠婠是不是都快忘了我,方才你坐在马车里都不曾出来看我一眼。”
他黯然神伤:
“也罢,京城有那么多公子,婠婠可是看些日子了,也与我生疏了。”
我一愣,急忙安慰道:“未曾有过,方才人多,我,我也得规矩些的,况且,安定坐下打招呼也好些。”
他依旧低落:“难道我与婠婠讲话便是不规矩了吗,这些时日,婠婠不曾思念过我吧,你不曾寄一封书信于我。”
我又着急地说:“非也非也,我,我——”涨红了脸道:“我也曾打探过你的消息,想念着你呢!”
糟了!这厮在套我的话。
我心一跳。
他勾唇,放下茶杯,满脸认真地问:“何时?”
“呃,我,我——”
四目相对,他的眼睛里好像有星辰大海,那般美丽勾魂。
我魔怔似的说:“好看……”
说完我彻底地愣住了,他笑得十分开怀,摸了摸我的头,低声凑到我面前:“婠婠可爱。”
叩门声响起,推门而入的是数盘美食,水晶肘,桂花糕,烧鸡等等,都是我爱吃的。
等小厮们走后,我摸摸鼻子,讪讪地说道:
“你应该是知道我打探消息的……对吧。”
随即又绞了绞手指,瓮声瓮气地说:“怪我,这般……终究是于理不合。”
他夹起一块肘子放入我的白玉小碟中,漫不经心:“无妨,反正迟早都要收入囊中。”
“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又夹了一块烧鸡腿,“吃吧。”
我低头,咬了一口,鲜嫩多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