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99章

第99章 第99章

[三年后]

我不该一念之差,硕士毕业后又申请了一个博士。现在只读了一年,我就觉得自己要毕不了业了。

可是为什么读书看起来对一些人来说那么简单,比如沈南屿……

三年来沈南屿每个月雷打不动给我写一封信,我离开前曾妄想他独自生活一段时间后渐渐忘记我,回归正常的人生轨道,可是他不仅没有,反而在逐渐成熟的过程中变得更加执着,也更加坚定自己要什么。

第一年他去山村支教。

第二年他回到大学,用半个学期修完学分,完成论文顺利毕业,与此同时申请到一所以法学和经济学闻名世界的藤校,毕业后拿着最高奖学金去读了这所学校的法学硕士。

第三年也就是今年,他硕士毕业,拒绝了Cravath和Wachtell递来的橄榄枝,往苏黎世这边投了几份简历,也都拿到了offer。

最后这条是我从他最近的一封信里知道的。

回到城市后他的信变得准时很多,往往寄出半个月我就可以收到,去年我开始断断续续地给他回信,一来到底不放心他孤身在异国他乡生活,二来我也知道他已经想得足够清楚,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改变自己的决定。

只不过出于某种默契,我们一直没有通话或线上联系。在这个时代,保持书信联络三年,听起来比厮守一生还要难。

最后一封信的最后一句话,沈南屿说:“想念的人一定会再见面。”

我合上信,心里有点酸酸的,也有点欣慰。

我的小兔子,他好像终于长大了。

算算时间,他写这封信的时候正在准备毕业的事情,现在十多天过去,该办的大概都已经办好了吧……我忽然有点紧张,那种将要和一个人见面却不知道具体何时见面的感觉,一想到就让人心跳加快。

我走到院子里,看见傅之珩在修理他的自行车。

因为沈南屿在信里提到过他某天做梦,梦见骑车载我在A大校园里兜风,傅之珩看见了,眉毛一横说他也要学骑自行车。

于是从小坐在迈巴赫里长大的小傅总,在三十一岁这年第一次买了一辆自行车,磕磕绊绊学了半个多月,他本人倒是只摔了一跤,但他的车已经被撞得破败不堪。

看这个样子,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坐他的后座。

傅之珩听见我的声音,站起来冲我露齿一笑:“宝贝。”

我忽然想起六月过去大半,我们两个的结婚纪念日也快要到了,沈南屿回来的话……

傅之珩看出我有心事,走过来用自己的衣服擦了把手,然后摸摸我的头发,问:“怎么了?”

我犹豫片刻,说:“南屿说他毕业了。”

傅之珩动作一滞,闷闷地说了声“哦”。

三年过去,无论当初多么强烈的情绪都会随着时间渐渐消散,我已经可以心平气和地和傅之珩谈起沈南屿的名字,他也不再有当初那样明显的排斥。

有时在静谧的深夜,傅之珩从身后抱着我,温存过后他的嗓音总是格外低沉,用只有我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低低地问:“你在想他吗?”

我不否认。傅之珩抱我抱得更紧,喃喃自语:“如果真的忘不掉的话,……”

忘不掉的话怎么样,他没有说。

下午我接到导师的电话,让我去学校取一些文献。

我的导师是一位严格的德国老学究,而我是他退休前的最后一个学生,因此他恨不得把毕生所学全部传授给我,常常丢给我一本大部头让我三天内啃完。

对此傅之珩的意见比我还要大,他像一位溺爱小孩的家长,一边在厨房剁菜,一边碎碎念说德国人都是神经病。

我倒是觉得这样的生活也很不错,用学习让自己变得忙碌,心情反而更轻松。

何况有傅之珩在,生活中的其他事情都不需要我劳心费力,我时常感觉到自己正在被爱和被珍惜,这是我从前总是忽视的事情。

我也在被想念。

被遥远的另一个人想念。

傅之珩送我去学校,然后自己去咖啡厅清点这个月的账目。

当初开着玩的展厅莫名变成一个小有名气的艺术地标,不仅当地的艺术家喜欢在楼下咖啡厅开salon,其他国家来的游客也喜欢去看楼上的展览。

傅之珩将此归功于我“金钱堆砌而成的审美”,总是半真半假地叹气说自己辛辛苦苦一个月赚的咖啡钱,不够我去鹿特丹买一张画。

“现在知道婚姻的代价了吗?”我问。

“知道。”傅之珩抱着我,可怜兮兮地叹气,“我已经三个月没有买新衣服了老婆。”

“……”

拿到文献,我陪导师喝了一杯下午茶,聊了一小会天,导师说他月底回柏林看牙医,给我放两周假。

我不敢把开心表现得太明显,只说祝他一切顺利。导师摇摇头,说:“再不给你放假,你的丈夫要去校长那里投诉我了。”

我尴尬地笑笑,说:“怎么会。”

导师摊了摊手,讲了一句德国俚语,意思大概是年轻人的爱情如熊熊火焰之类的。

离开学校时间还早,我给傅之珩发消息,告诉他自己已经出来了,他忙的话我可以坐电车回家。

“等我二十分钟宝贝,我去接你。”傅之珩说。

我回了一句“好”,在路旁找了一张长椅坐下。

瑞士的夏天凉爽舒适,空气也像山泉水洗过一样干净清冽。我翻开手里厚厚的硬壳书,阳光穿过头顶的树荫,在泛黄的书页上投下明灭的光斑。

一些晦涩难懂的德文表达我读来仍旧吃力,所以每次在家啃书,都需要时不时麻烦傅之珩帮忙翻译。现在傅之珩不在,我也懒得拿手机查,只好边读边想,一句一句读得很慢。

不知道什么时候,眼前的光线被一个人影挡住。

我下意识地以为是学生,正要往旁边让一让,把长椅分他一半。然而在我动作之前,心脏某处忽然一紧,随后剧烈地跳动起来,像漂浮在茫茫宇宙中的卫星忽然接收到只传递给他一人的讯号,四周万籁俱寂,唯有这点声音震耳欲聋。

我不自觉攥紧手心,一点一点缓慢地抬眼。先是两条修长笔直的腿,然后是白衬衫的下摆,再然后是比记忆里更宽阔的肩膀和更突出的喉结,最后我抬起头,看见一张曾经给过我无数悸动和欣喜的脸。

终于,他还是穿越茫茫人海,再次来到我身边。

“哥哥……”

沈南屿垂眸看着我,轻声开口,露出浅浅的微笑,“好久不见。”

他的眼睛依旧明亮澄澈,不同的是多了几分岁月沉淀后的温柔和沉静。

在他身后的马路对面,一辆熟悉的车缓缓停下,傅之珩从车上下来,静静靠在门边,望着一街之隔的我们。

原来没有认真道别的人,终将因为想念和不甘重逢。

或许是现在,或许是某个遥远的未来。

一定会重逢。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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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了,谢谢大家一路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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