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
“向东北方去!”东北方是片高地,正好避过这大批的毒蝎子。
??不过一盏茶,黑营将士已经全部聚在了高地之上,看着自己这一边的黑海与对面那片蛊虫相遇厮杀。
如同一片黑暗缠绕上了另一片深渊。
??上官风庭虽离得有些远,但不管再远,他也看出了此时事情的不对劲,他一下子站起,“怎么回事!”
??“那群黑色的鬼东西是什么?!”
??“回大将,是蝎子!”前方的一个士兵驾着马跑了回来,“大将,这蝎子极毒,蛊虫似乎死了大半了!”
??“什么叫死了大半了?”上官风月下了马车,踹了那将士一脚,“蛊虫死了你们就上啊!废物!”
??“你安静些,这一战我们本来就只打算用蛊虫!”上官风庭皱紧了眉头,心头思索着,“慕晚来怎么知道毒蝎子克蛊虫这件事的?”
??他们用蛊虫本就是想打北魏一个措手不及,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少之又少,是谁,究竟是谁,把这件事告诉了慕晚来?
??一张带着银色面具的脸浮现在脑海中,但上官风庭却直觉地想要否认这个猜测。
??这个人已经被圣人认回来了,南疆战胜对他来说才是最有利的,不可能是他。
??上官风庭摇了摇头,接着看到了自己娇纵,现在正指着那小将的额头大发脾气的妹妹,想也没想就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扇得上官风月脸颊生疼,“哥,你干什么!”
??“若不是你昨天用蛊虫杀了北魏的侦察兵,她慕晚来怎么知道我们今天要用蛊虫,还准备好了反击的毒蝎子!”
思来想去,上官风庭也只能想出这个答案。
??“我只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啊!你昨天不也说我做得好吗?还能除掉那杂种!”上官风月很不服气,还想反驳些什么,但看到上官风庭那恼怒的样子也就乖乖闭嘴了。
??“大将!蛊虫所剩无几了!”又一个小将跑回来报告,神色极其慌张。
??“慌什么慌,那毒蝎子呢,毒蝎子还有多少?”上官风庭踹了那小将一脚,满脸暴怒。
??“毒蝎子……可能还有百只千只……”小将支支吾吾道。
??“狗东西,到底有多少只都说不出来吗?”上官风庭又踹了小将一脚,直接把人踹到了地上去。
??那小将捂着被踹疼了的胸口,慌乱认错道:“大将息怒,只是那密密麻麻的小人也看不清。”
??“滚!”
??那小将便连滚带爬地朝前方跑去。
??偌大的战场之上,没有一个活人,只有两片密密麻麻的黑色汇聚成团,然后一片吞噬另一片。
??慕晚来负手站在高地上,垂眸看着下面的残局,心生骇然,若不是秋九旻,她这一仗可是要吃大亏。
??慕晚来远远地望见战局的那边停了辆华盖马车,在这战场之上坐马车,也不知道这里面的人是蠢,还是自信,不过有一点慕晚来可以确定的就是——这里面的人很重要。
??“弓箭给我。”慕晚来唇角勾起一抹讽意,不管这人是蠢还是自信,她都不介意帮他们记住——战场之上最好少摆这些气派。
??慕晚来两指一捻,玉指从箭筒中抽出一支羽箭,张弓拉箭一气呵成,下一瞬,只见长箭破空而去。
??上官风庭还想着该如何应对,只听一阵空气撕裂般的声响,自己的肩膀顿时传来剧痛,再睁眼,鲜血已经染湿了衣服,一支羽箭不知何时已经插在了他的肩膀上。
??“嘶……”
??“啊!”上官风月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尖叫了出来,也顾不上自己的脸颊生疼,小心翼翼地问着,“哥,?你还好吧?”
??上官风庭一双利眸猛地眯了起来,朝对面高地上的女人看了过去,阴沉道:“果然是小看慕将军了啊。”,接着回头看向自己的妹妹,额角一阵抽搐,“蠢货,我看着像还好的样子吗?!”
??“撤兵!回营!”
??上官风庭说完便捂着伤口上了马车,鸣金收兵。
??“将军,追吗?”
??看着对面如同溃蚁的南疆人,左牙将忍不住问道。
??慕晚来把手上的弓箭交给了旁边的士兵,摇了摇头,“不用,此番就是来探探底。”
??“吩咐下去,回营。”
??慕晚来说完便翻身上马。
??慕晚来回营的时候秋九旻正在营帐门口,整个头都差不多要埋到地上了,因着他坐在轮椅上,整个姿势看起来就像人被折叠了一般,银白色的面具配上这个姿势顿时多了几分诡异。
??阿木跟在慕晚来身后,见此有些茫然地看了看慕晚来。
??慕晚来伸出一指轻轻放在嘴上,示意安静,然后背着手蹑手蹑脚地走上前去。
??只见秋九旻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浅浅的沙土,上面大概有一二十只蚂蚁在胡乱爬着,勾成黑色的细线。
??“在数蚂蚁?”慕晚来弯腰凑到秋九旻耳边,看见了男人面具侧沿的下颌线。
??秋九旻一下子坐正,发梢不小心擦到了慕晚来的下巴,下一瞬就自己滚着轮子与慕晚来拉开了两步的距离。
速度之快,动作之敏捷。
??“恭贺将军大胜归来。”男子嘴上说着贺喜的话,语气却不咸不淡,慕晚来总觉得这男人似是有些不满,从刚刚立马和她拉开的距离也能看出。
??“怎么?昨夜还说着倾心于我,今日便这般冷淡?”慕晚来双手交叉在胸前,有些好笑地看着秋九旻,没想到昨夜被秋九旻那番话惊到的她今天还能拿着一样的句子调笑秋九旻。
??实在是人生快事啊。
??慕晚来想着眼睛就不自觉地眯了眯。
??“将军不信我,我又怎敢将全心送予将军?”秋九旻淡淡地瞥了慕晚来一眼就把眼睛挪开,不不咸不淡地道:“今天的蚂蚁多得很异常,而且都是毒蚂蚁,将军发现了吗?”
??“嗯?”
??“将军不止驱赶了毒蝎子。”
??慕晚来秀眉一挑,她竟忘了这茬。
??“将军不信我。”秋九旻语调陡转,仿佛有些委屈,“枉我一心为了将军啊。”
??慕晚来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无奈叹道:“当时确实也不能尽信你。”
??“那现在呢?”秋九旻有些纠缠地问道,像个不肯善罢甘休的小孩。
??阿木看见这一幕很自觉地便退了下去。
??慕晚来轻轻挑了挑眉,“罢了,先进帐吧。”
??慕晚来撩开帘子步入营帐,等了好一会儿外边都没有动静,掀开帘子一看,只见秋九旻在轮椅上坐得端端正正,一见慕晚来看着自己,还轻轻歪了歪脑袋,虽然看不清他的面容,慕晚来却觉得他此时像极了撒娇的小狐狸。
??“将军,在下病弱之躯,推不动轮椅了,帮个忙吧。”
??慕晚来额角突了突,走过去推动了轮椅,秋九旻的长发搭在轮椅上,有意无意地绕过慕晚来的指尖,带起一阵发麻的触感。
??一进营帐,慕晚来便放开了轮椅把手,转身朝书案走去。
??“你方才是在问我是否信你?”慕晚来撑着脑袋,开口问秋九旻。
??“是。”
??“不信。”女子说得很干脆。
??“将军真是无情。”秋九旻面具之下的神色有一瞬间凝噎,有些想不透,这女人怎么这么多疑。
??“毕竟我也不能判断你是南疆派来获取我信任的探子还是真心来助我的,即使这一仗赢了,但南疆人一个没死,不是吗?”
??“若我没猜错,嗜血蛊虫应当死完了吧?”
??“嗯?”慕晚来不知道秋九旻为什么又谈起了蛊虫,有些好奇地看着他。
??“将军,嗜血蛊虫的命可比南疆人值钱多了。”
??“嗜血蛊虫从蛹时便被泡在血缸里,这些血必须是两个时辰就得换一次的活人鲜血,成虫形后更是每日都要吸掉一个成人的血量,”秋九旻非常详细地为慕晚来解释着嗜血蛊虫的来历,语调轻慢,娓娓道来,却又令人不寒而栗。
??将活人拿去喂蛊虫,这般献祭似的方式倒确实是让慕晚来开了眼。
??“但这至毒之物却怕毒蝎子。”慕晚来有些好笑,精心呵护了这么久的小宝贝儿还比不过高鹤山野生野长的毒蝎子。
??秋九旻也笑了声,“此物至毒是对于人类而言,对于其他毒物,软如鸡肋。”
??“南疆人就是这样一帮蠢货。”男人轻慢的语调充满了对南疆的鄙夷。
??慕晚来弯了弯眉眼,这男人比她想的还要厌恶南疆,但她也并不打算全信秋九旻,继续道:“哦?你妹妹可还是南疆贵族。”
??“无血缘羁绊,并不亲厚,现在小人心中只有将军,天地可鉴,将军可信了?”秋九旻摸着扇柄,专注地盯着慕晚来。
??慕晚来暗暗挪开了眼神,避免与他对视,“半信。”
??“不过我需要知道你从何处来?为何倾心于我?还有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女人一下子连着抛出了三个问题,仔细观察着他的举动,企图找出一丝破绽。
??她生性多疑,不过她觉得这是件好事情,如果随便来个男人对自己说了一句喜欢,自己便当了真,那敌方随便抛出点示弱投降的意思她就要相信吗?如果真这样,她早就在战场上死过无数次了。
如果真这样,她早就在战场上死过无数次了。不过她现在确实有一点相信男子,如果说昨夜让他留下只有一分信任,此时也有三分了,不过也只有三分。
??“我是元朔王朝中原人,慕将军名满天下,我心生爱慕应当也不奇怪,至于真面目……实不相瞒,在下在外仇人众多,若盲目现身,怕是会给将军招来祸患。”秋九旻说得很坦然,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也没有撒谎。
??“仇人?”
??“不错。”
??“南疆人?”慕晚来继续追问。
??“二者皆有,慕将军,还是给我留点隐私吧。”秋九旻有些好笑地看着慕晚来,再不开口制止,他觉得自己要被盘问干净了。
??慕晚来听此耳尖有些发红,审犯人审习惯了?竟忘了分寸,她有些尴尬地道了声“抱歉,唐突了。”
??“那将军可信我了?”
??“嗯。”但慕晚来心中想的却仍是半信,但耐不住刚刚审了人家半天,便说了个顺着秋九旻的回答。
??果然,秋九旻一听这话周身就软了下来,先前那装模作样的故作冷淡和娇气也散了个干净,此时只是摇着扇子,静静地看着慕晚来,像只毛被理顺了的狐狸。
??慕晚来发现秋九旻很喜欢盯着她看,而且是直直地盯着,那眼神似爱慕,似喜欢,好像化不开的蜜糖,但每次二人对视时,慕晚来却总会发现秋九旻眸中的浓浓墨色,若换个人,恐怕就真陷在这眼神里去了。
??——但她从来没信过秋九旻那什么倾心于自己的鬼话。
??跟秋九旻这儿闲扯了半天,总算把男人安抚好了,慕晚来也不再与他搭话,提笔写下送回京城的战报。
??细软的狼毫笔蘸着浓墨游走于文书之上,不过一刻钟,一份捷报已呈在了桌上,这份捷报写得极为官方和恭敬,虽然内心几多苦楚与挣扎,但父亲和爷爷还在长安,她不得不俯首。
??慕晚来的字不似平常闺秀那般娟丽小巧,反而笔力遒劲,颇为潇洒。
??慕晚来写字时微微颔首低眉,细长的睫毛如同蝉翼般扑闪轻晃,认真的样子极其勾人。
??秋九旻也不言语,就靠在轮椅上,摇着扇子,静静地注视着慕晚来。
??写完后慕晚来将文书封进了一个小木匣,仔细贴上了封条,叫阿木进来,派人送了出去。
??……
??京城连日细雨,皇宫的墙面纷纷被冲刷出了曾经早已蒙尘的朱红,青石板路已被染湿了颜色,卫云走在路上,踏着雨声,身后的公公仔细地给他撑着伞。
??“陛下,这外头的雨虽说不大,还是应当小心些,莫要染了寒气。”柳公公弓着腰,小心地劝说着。
??“柳叔,您别担心,算起来他也走了整整三十天了,这日子,不能不去陪陪他。”卫云此时全然不复往日在堂上的暴戾乖张,反而语气温和,眉目中有染不尽的哀伤。
??柳公公叹了口气,“您若为此染了病,那位若晓得了,心里头也会着急的?”
??“不,他不会急,他会怕我这一病便处理不好朝政了。”卫云语气里浓浓的嘲讽。
??“…………”柳公公听此一下子默了,罢了,他一个奴才,还掺和主子的这些事儿做什么呢?
??卫云只带了柳公公一个只身前往宫里最偏僻的一处小院,但这小院的牌匾上却刻着两个很不合时宜的字——椒房。
??椒房是皇后的专属,本该挂在金碧辉煌的凤仪殿,此时却在这个荒凉的小院里。
??而且院门上着锁,院里的每间小屋也都上着锁。
??卫云从怀中掏出钥匙,开了其中一间,进了房门,柳公公收了伞,站在门外,抖落了一地的雨水。
??屋子里陈设极其简单,除去那些桌椅类的小物件,几乎就只有一张床榻,卫云阖上了门,往床榻走去,撩起珠帘,只见榻上躺着一个肤色雪白,双鬓染雪的男人,看年纪约莫三十,男人双手交叉于腹部,如果只遥遥地看他一眼,不去触碰,大概会觉得这人只是睡着了罢了。
??卫云看着眼前的男人,隔着这张面容,仿佛看见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个骄傲恣意的小公子。
??卫云慢慢伸出手,牵住了另一双冰冷的手,低低地唤了一声:“北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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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真人看的话能留点评论吗哈哈……我也不知道自己写得怎么样……希望能有朋友提点意见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