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净土2
许知白跟着下车,临走还不忘顺走两个红彤彤的果子。
眼前是一片很眼熟的白雾,她差点以为自己又到了副本出口处。
茫茫白雾铺天盖地,视野能见之处,唯一片白。
耳边极其安静,除了他们的脚步声,心跳声,呼吸声之外,没有任何声响。
万籁俱寂。
车夫是个矮小的中年男子,他伸手一指脚边醒目的黑色界碑,躬身作揖。
“凡间的车马入不了仙山,就只能送二位小姐到这里了。”
那块界碑随意地立在雾气里,但这份随意有着谁都忽略不了的磅礴气势,好像没有它的允许,任谁也没法踏过半步。
许知白撩开雾气,俯身细看。
上面用飘逸的狂草写着南阳二字,笔走龙蛇,气势张狂。
“哼!”许蔚蔚瞪了她一眼,径直走进白雾里。
许知白没理她,回头朝车夫道谢:“路上辛苦了,多谢照顾,快回去吧。”
“小姐严重了。”没想到车夫摇摇头,朝她拱手道,“试炼为期七天,奴才会在出口处的客栈等到试炼结束,小姐快去吧。”
他深深地弯腰:“愿小姐金榜题名,心愿达成!”
这句话声调不高,但却像是用了极大的力量,像是朝圣的信徒,一步一跪,登顶之后竭力脱口而出的祈愿。
许知白心中忽然涌出一阵奇怪的感觉,很像淅淅沥沥的春雨打湿干裂的土壤,有些微微的潮。
雾气清凉柔和,模糊了他的面容,只看到斑白的后脑勺。
“谢谢。”
她觉得眼前有些模糊,没再说什么,抬腿迈过分界线。
界碑之后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雾气缓缓消散,世界展露在她面前。
傍晚昏黄的光洒落在村落里,青石小路铺满翠绿的苔藓,路上野草横生,几乎要淹没道路。
袅袅炊烟随风飘散,鸟鸣应和着偶尔响起的几声犬吠,静谧美好。
如果前方那几道不和谐的声音的话——
“蔚蔚,我们等你好久了!你怎么把那个丑八怪也带来了啊?”
“她不是无法引气入体吗?竟然能通过初试?”
“你们以为我想带她啊?还不是我爹硬要把她也塞进南阳,据说还花了不少钱呢!一路上看着那张脸就想吐,烦死了,走快点走快点,晦气!”
“你爹为什么——”
声音渐行渐远,许知白也没刻意去追,放慢脚步,不紧不慢地在小路上穿行。
天色渐晚,家家户户都在生火做饭,没几个人还在户外。
一个到院子里抱柴禾的姑娘看到她孤身一人还在外面徘徊,没忍住打了声招呼:“妹妹,你是外地来的吧?”
妹妹?
她也不过十四五六的样子,叫她妹妹?
许知白以为这是当地人对年轻姑娘的称呼,没在意,点点头:“对,请问你知道这里哪里可以投宿吗?”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你等等啊。”
她抱着柴禾进屋喊了一声:“阿娘,有个妹妹问能不能借宿。”
接着屋里响起轻微的交谈声。
没过多久,小姑娘又出来了,她打开围着院子的栅栏。
“往常有外地人来都是去村张家里,但是最近外地人太多了,村长家也住不下。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在我家里暂住,我家就我和我阿娘,还不用去村长家里挤。”
“谢谢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院门就是这个成年人随随便便就能迈过的栅栏,院子不算大,左边是一棵高大的梨树,右边有一口水井。
许知白一眼就能看到院子里打扫地很干净,晒得药材、腌肉等被挂在了屋檐下,谨防晚上下雨。
似乎这里治安很好的样子。
还不到掌灯时分,小姑娘早早地点上了梨树上挂着的灯笼。
饭菜香味从厨房飘散过来,勾得口腔内唾液疯狂分泌。
晚饭设在院子里,夏夜星月灿烂,虫鸣不已,凉风习习,舒适非常。
小姑娘名叫舒雅,自小跟着母亲生活,勤劳热情,待人处事都很恰当。
舒母就显得有些冷硬,始终垂着眼帘,基本不开口说话。
一整个晚饭时间都是舒雅在叽叽喳喳,她很健谈,许知白回应几句她就能继续说上半天。
“每年这个时候,村里都会来好多……你们这样的外地人,在村子里呆一段时间又走,我们都习惯了。不过今天真的特别多,早上我路过村长家,他家都住不下了,那人多得呀。”
“哎我跟你说,其实住村长家一点也不好,村长特别抠门,还……”
还怎么样她没说下去,低头扒拉几口米饭。
许知白等着她自己继续往下说。
果然,没过一会儿,她咽下嘴里的食物,又凑了过来。
“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呀,我今天听到几个女生说她们住的地方离无定海很近,那个海里真的关着大魔头吗?你们那儿是不是大城市啊,我看你的衣服好漂亮,你肯定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吧?”
这话全是问的和许知白相关的事情,她没法随意答两个字等着舒雅继续说。
今天身上穿着的是一件和许蔚蔚款式很像的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外罩着妃色纱衣,更是行动间裙摆葳蕤,仿若朵朵红梅绽放。
她皮肤本就冷白如玉,被殷红梅花一衬托,更是肤若凝脂,明眸皓齿。
如果没有脸上那条狰狞的伤疤的话。
之前还以为许蔚蔚叫她丑八怪是单纯讨厌她,刚才她帮舒雅打水,才看到井里自己的倒影。
那条猩红的疤痕从右眼角一直延伸到下巴,疤痕上瘢痕横生,看上去非常可怕。
也幸亏舒雅不看脸,她自己看到都被吓了一跳。
“我是从爻城来的,那里……也没什么稀奇的,就是热闹点儿,每年的上元节灯会特别漂亮。”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自然而然地回答了舒雅的问题,脑海里浮现出上元节热闹的街道,光彩夺目的彩灯。
记忆仿佛都存在脑海深处,每一个细节都栩栩如生,等着她去回忆鉴赏。
但是关于这条疤痕……
许知白伸手摸了一下右脸,这条疤痕是什么时候有的,因为什么而受伤的,她完全想不起来了。
好像从她记事起,它就在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