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彩霞
彩霞是县城里杂货铺宋老实的女儿,一家人在县城里过着小日子。宋老实为人诚实,对人和善,加上宋老实也算天南海北走过来的人,见过一些世面,心中豁达,少了一些生意人的精明小气,在这两条街也算有些口碑。街坊领居都从他家杂货铺买些日常用品,生意还算不错。
水生一家在临街经营麻油作坊,他家榨取的芝麻油香气扑鼻,口感滑腻,在县城是首屈一指。
彩霞和水生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一个温柔水灵,一个能干俊俏,算得上青梅竹马,天作之合。日子就这样在两条古朴青石板街中流淌,温馨而甜蜜,简单而美好。
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两家本来走得很近,又算得上门当户对,于是一切水到渠成,混若天成。
宋老实和李老头在一个黄昏时分,小酒正酣之时,就把这门婚事定了下来,择了日子,选了媒人,两人笑得嘴也合不拢。彩霞就在帘后听两人海阔天空,羞红了脸,憧憬着未来。
厄运总是在哪个角落里冷眼看着世人,降临时让人猝不及防。
这一日,斜眼老四走进了宋老实的铺子。
斜眼老四是这街区有名的混混,家中排行老四,有点斜眼,从小便是游手好闲,结交一些狐朋狗友,整日干些偷偷摸摸欺弱霸凌的勾当。邻居街坊尽量躲着些他,只要做的事情不是太过,大家都睁只眼闭只眼,吃点小亏也算换了个太平。
“叔啊,给你道喜来了!”斜眼老四走进铺子冲着宋老实抱拳作揖。
宋老实心头一惊,瘟神进门,喜从何来?
“啊,是老四啊,不知喜从何来?”宋老实也是抱拳还礼,嘴里客气着,心里隐隐感到不安。
“嗯,是这样的,你知道我有个表亲现在在李大员外手下办事,昨晚啊跟我提了件喜事,我瞧着咱们街坊领居,先来报个喜,讨个喜彩。”
“哪个李大员外?不知何喜事啊?”宋老实心里又是咯噔了一下。
“还有哪个李员外,县城里最有名的李大善人,李儒李员外啊!”斜眼老四心里嘀咕着这个宋老实果真不老实。
李老驴?宋老实心里愈发不安,老驴的恶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斜眼老四见宋老实发呆不语,眉头皱了起来,心里想这趟浑水怎么也得漟过,谁叫自己拿了白眼狼白峰的好处。斜眼老四平日虽然游手好闲,但都是欺负一些城外进城讨生活的老实人,街坊们只是占些吃喝的小便宜,伤天害理伤阴德的事还是没做的。可这一次,自己顶在杠头上了,自己昨晚多贪了几杯,嘴巴大了。早上醒来时就知道就被那个白眼狼给套进去了,自己也知道白眼狼找来肯定没好事,平日里正眼都不瞧自己,昨天却称兄道弟,还认了表亲,这个表亲也不知是绕了多少层关系才靠上的。
“叔啊,李大员外看上了咱家妹子彩霞,想讨了去做如夫人呢!”斜眼老四故作欢喜说道。
呸,还如夫人,李老驴都娶了多少个小妾了,这头老驴!宋老实心里顿时就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斜眼老四心里也知道,如果是平常穷苦人家,短吃少穿,生活没有着落,给李老驴娶了去也算是有了个活头,这些年的光景,饿死人的事又不是没有。可宋老实一家,还算殷实,谁还愿意把自己亲闺女往火坑里送?再说彩霞妹子也是看着长大的,平日里对自己也算客气,不像别人看自己的眼光带着厌恶,他也知道彩霞和水生两个青梅竹马,
到了谈婚论嫁的时日,如果不是这乱世,日子过得肯定是幸福美满的。
不知道那个杀千刀的什么时候看上彩霞的?不过县城也就这么大,彩霞也是出了名的水灵,哎,可怜了彩霞妹妹了。斜眼老四也是心里叹气。
“你彩霞妹妹已经许配给水生了,你是知道的,怎么可能还嫁给别人!”宋老实语气阴冷了下来。
“叔,这不是还没有明媒正娶吗?你也知道李大员外是个什么人,现在在县城是说一不二,现在他女婿那个王经承,手眼通天,宋叔你可是要考虑清楚啊。”
斜眼老四昨晚酒大,口无遮拦,顺口把彩霞要和水生婚嫁的事给说了出去,结果就被白眼狼催着今天一早就过来通气,说是要趁还没有正式婚嫁之前替李员外把事情给办了,如果办成,也算是搭上了李老驴那条大船。
“这个不用考虑了,虽然还没有明媒正娶,但也是两家定下来的事,我看我家彩霞没这个福气去伺候李大员外,还请老四去回个话,就别费这个心思了。”宋老实下了逐客令,脸色阴沉。
水生和李老头被关进了县衙的牢房,捕快上门抓人时直接封了作坊。
水生和李老头平时本来就是本分人,从来也没有遇上这个阵仗,当时心中慌乱,嘴里只会喊冤枉,浑浑噩噩,脑子是一片空白,等到了牢房,静了下来,爷俩面面相觑,竟然一时无语,手足无措。
外面看门的两狱卒怜悯的看着爷俩,本上前安慰几句,又想到了什么,便闭口不言,各自喝点小酒。
一狱卒叹气道:“你说这么老实的人都被抓到了牢房,现在还有什么天理?”
另一狱卒道:“知道他们犯了什么事?”
狱卒冷笑道:”有人告了他们作坊生产的麻油作品,说是差点吃死了人,这不是阎王开布店--鬼扯吗?李老头家产的麻油可是我们县里首屈一指的,这么多年了城里人谁不知晓,哎...“
另一狱卒道:“那是为何事?”
狱卒看了看四周,小声道:“听说是得s罪了李老驴了。”
“怪不得,怪不得,现在哪里还有老实人的活头,来,别管了,喝酒。”
李老头在牢房抹着眼泪,水生便上前安慰:“爹,一定官府弄错了,无需担心,保不准明天就能出去。”心中总觉得不妥,但又想不出头绪,只能反复说些无用安慰之语。
水生被官府抓了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宋老实这里。宋老实顿时就明白怎么回事,盘算着衙门里的熟人是否可以从中斡旋,但料定事由出在彩霞这事上,怕是很难善终。旁边彩霞不停啜泣,心中更是悲痛,不由跺了跺脚,真是祸从天降!
过堂会审结果早就已定,人证物证俱在,原告麻油制品是在李老头作坊买的,作坊里也搜出相同的制品,竹筒开封之后,恶臭难闻,食用能不死人已是万幸,知县当堂就让水生画押签字,收监等报州府择日宣判。
知县也知事有蹊跷,但李员外管家传来话语,如今县丞病休在家,各地匪患日益猖獗,全赖王经丞全力相助,又有州府上面关系,不日王经丞定是顶了县丞之职,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毕竟不是刑事公案,不如就这样了了,最多到时判个从轻发落也就罢了。
水生爷俩无辜落了个牢狱之灾,抱头痛哭。
宋老实见此案草草会审完毕,择日宣判,最终重判或轻判,其实是要等着这边消息,见彩霞心中悲痛,心中不忍,便闭了铺门,把事情和彩霞和盘托出。彩霞原本心中悲痛,听了事情原委,反而冷静了下来,没有想到水生哥的牢狱之灾竟是由自己造成,心里斟酌再三,便道:“水生哥又不是犯下杀人放火滔天罪行,罪不当死,我最多等他些年日,作坊没了,我们还可以做别的营生,我不愿意,难道他还能做了强买强卖之事不成?事情由我而起,我更不能让水生哥受了不白之冤。”语气中带着决绝之意。
宋老实知道彩霞虽是外表温柔,内心却是异常坚决之人,一旦有了主意,很难再改。
不由叹气道:“就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能了,不知道那老驴还有什么毒辣手段。”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只能等着了,再找些人打点打点,让水生爷俩狱中少受些苦头。
斜眼老四又到宋老实家探过口风,被宋老实扫地出门。
当日李府之内,李府管家白峰在李员外边上小心伺候着。
“不知道事情办的怎样了?”李儒边饮茶边问道。
“作坊给封了,那爷俩也收监了,就等那边消息。”白峰说道。
“那边有何消息?”李儒显然不满。
“斜眼老四刚来回话,宋老实不识抬举,还没有同意下来。”白峰小心翼翼,作揖回话。
“哼!看来是来轻了...”
白峰当然明白李儒的意思,停了一下,说道:“如今匪患猖獗,哪里都有通匪之人,姑爷又是担剿匪之责,我找姑爷说道一下?”
“嗯,这个主意不错,不过先不急,李老头算起来也是和我同宗,也不要做得太绝,先把口风透过去,如果还不成,再看着办。”李儒点头,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