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卅7回 无畏(四)
李清影和叶乘风议定后升帐。这是他第一次亲自主持此事,府内站了十几个将军都是一脸兴奋。毕竟这次行军几乎没什么风险,回来还有大功。最关键的是,跟着皇帝面前的红人立功,同样的功劳封赏更为丰厚。
李清影道:“诸位将军,此次奉命出征,虽只是个弹丸之地,但岛上蛇虫鼠蚁极多,且多有剧毒,稍有不慎便有当年诸葛武侯征南蛮之危。诸军万不可玩忽懈怠,中了奸人的诡计。”众军齐声道:“是!大将军!”
李清影继续道:“诸位将军,此次出征,一来平定瑶光岛之乱,二来也是为了布皇上的恩泽,一路过去,万不可过度扰民。若惹得民怨沸腾,怨声载道,也不符合皇上慈悲之心。”众军齐声道:“是!大将军!”
接着便是各人汇报本军之事,李清影让叶乘风仔细留意,之后便散账了。
大军起行,三万大军浩浩荡荡向海边而来。
这几日每日升帐都由叶乘风主持,若论官阶,他也算是大将军,不过只是享受俸禄,无权无责无兵。不过李清影在他身边,这些就都有了。
连着行了五日。公孙玉忽然来找他道:“你是不是向偷偷溜走,让乘风指挥登岛。”李清影道:“我正有此意。现在是李芊儿最疏忽的时候,没人能想到我会临阵离开。”公孙玉道:“李芊儿这样想没错,但李隆基一定不会这样想。你没发现吗?他从未想过非常阴狠的算计你,只是利用皇帝让你离开京城。”李清影略加思索道:“没错,而且我不得不为。但他如何让我留在这儿?”
李芊儿道:“还有一个人也消失了很久了。”李清影叹口气道:“你说的是辛鱼乐?”公孙玉点点头,道:“上次阴阳教重伤,辛鱼乐不得已回去养伤,这灭阴阳教的美誉最后都落在你的头上。以他的性子,一定会来报复。”
李清影道:“当时只想着他来搅乱整个浑水,但后来随着流言愈演愈烈,我们不得不离开,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公孙玉道:“没错!”公孙玉道:“辛鱼乐是个张扬跋扈之人,以他的性子,伤愈之后第一个就是来找你。不可能忍耐这么久。”李清影道:“也有可能是他在找,但没有找到。”
李清影想了想,自言自语道:“这种可能性几乎没有,如果他找不到我,他会用更偏激的方法激我出来。而且胡煌、杨度这些昔日的属下,如今各个自立门户,辛鱼乐对他们也恨之入骨。这两年来竟然没有上门寻衅,也是罕见。”
公孙玉道:“所以只有一种可能,有人能心服口服的让他听话。”李清影道:“能让他心服口服的,恐怕没几个。”公孙玉道:“这种人最是惜命。”李清影猛然醒悟道:“司嘉晨!”公孙玉点点头道:“从司嘉晨来看,她嫁为人妇,性子收敛不少。但从李隆基来看,这可是绝好的利器。既能满足司嘉晨总想下毒的想法,又能满足李昶不要过度杀戮的禁忌,还能让李隆基如虎添翼,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
李清影点点头道:“这几次行动,处处都有司嘉晨的影子,但每次都有所收敛。”公孙玉道:“最厉害的刀不是锋芒毕露,而是有所收敛,关键时刻致命一刀。司嘉晨现在就是李隆基手中的刀。”李清影道:“李昶是这柄刀的刀鞘。”
李清影道:“也就是说我必须等辛鱼乐离开之后才能走。”公孙玉道:“众将中有李隆基的眼线,他们虽然不会对你碍手碍脚,但一定会让你无法离开此处。
”李清影道:“所以我只要几天不出现,辛鱼乐自然就会出现。”公孙玉道:“正是。”
李清影依着公孙玉之计,接连数日没有升帐,全由叶乘风代理。但一直到了东海之滨,辛鱼乐还没有出现。船只准备还需要时间,叶乘风整兵列阵,等待船只建造。
花了将近两个月,数百艘大船终于建好,叶乘点检渡船,安排船只,李清影还是没有出现。众军虽然有所怀疑,毕竟只是一个弹丸小岛,最多百余人,倒也没挂在心上。
对李清影而言,却是:辛鱼乐还没有出现。
叶乘风照理安排守夜,避免有人偷袭。
众军睡至半夜,忽听得有人道:“李清影,你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可敢出来与我一战?”三万大军展开,绵延数里,这声音却如同在耳边说话一般,每个人听得清清楚楚,登时醒来。
各校尉、将官纷纷醒来,整装待发,冲出营帐,点燃火把,深夜被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那声音又传来:“李清影你个色厉内荏的胆小鬼,有胆冒充,没胆与我一见吗?”众军四处搜索,没有找到声音的来源。
李清影缓缓从众军大帐中走出,道:“何人半夜扰人清梦?”这话说的软绵绵、懒洋洋的,似是刚刚醒来,却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那声音道:“李清影,真不记得本宫了吗?”李清影道:“自称本宫的,不知是哪位王公贵族,恕本王之言,朕想不起来了。”
那声音道:“很好很好!”话音刚落,已经倏地来到李清影面前。只见他二十多岁模样,面容俊雅,身形如鹤,手拿折扇,乃是一名翩翩公子。
正是辛鱼乐。
李清影道:“原来是辛……鱼乐。”他刚刚否决他“宫主”之称,不能自食其言,若不称为“宫主”,也不知该称呼其为何,只能直呼其名。
辛鱼乐哈哈一笑道:“王爷贵人多忘事,自然记不得我一介草民。”李清影道:“一介草民闯入大军之中,不用分辨,可当场处死。”
众军一听,纷纷上前。
辛鱼乐折扇一收道:“那就看你的本事了。”李清影伸手喝住众人道:“辛鱼乐,就算你武功再高,在大军之中也只是一叶扁舟。根本不需要我动手,你就会变成一团烂泥。”
辛鱼乐道:“陈焕死后,你可是江湖上号称‘天下第一高手’的人,难不成不敢与我一战?”李清影道:“我现在是朝廷的大将军,以克敌制胜、攻难克艰为第一要务,不是简单的江湖斗殴。我现在一声令下,万箭齐发,立刻就把你射成刺猬。”
辛鱼乐道:“你不怕江湖同道耻笑吗?”李清影道:“哈哈!你害怕了?”辛鱼乐道:“本宫主横行天下,甚至皇宫大内也来去自如,为何怕你?”
李清影道:“这样最好!免得你输了又说我以众凌寡。”辛鱼乐看他有单挑之意,面露笑意道:“好!很好!”
他在学陈焕,但在李清影看来,只想笑。
李清影道:“众军列阵!待我会会这个自称宫主的草民。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攻!”副将黄成道:“王爷!一个江湖亡命之徒而已,不值得王爷亲自动手。”李清影道:“这是江湖上的事儿,与军旅无关。更何况,他武功远远不如我,诸位不必担心。”
辛鱼乐不言,将扇面折起,凝神戒备。李清影好整以暇,接过了公孙玉递过的龙吟剑,道:“你也快三十岁了,无妻无子。乐至尊虽然猖狂,但好歹留了个你。你就这么死了,乐至尊是真的无后了。”
辛鱼乐哈哈一笑道:“这个就不用王爷操心了!”说着足下一点,已经跃出一丈,折扇向李清影胸口点到。李清影横剑一挡,并未反击。辛鱼乐扇面翼展,向他脖子斩来。
李清影剑在身前一转,竖着挡住这一击,道:“辛鱼乐,几年了你的武功不但没有一点长进,反而落后了。是不是被云苍松抓碎了双肩,双臂不那么好使了。”说着左手一掌拍到右手手背上。
这招平平无奇,并没什么技巧,只是力大,将辛鱼乐逼退三步。
李清影并未上前抢攻,只是道:“你被云苍松打了一掌,这真气似乎也不纯了。”
辛鱼乐脸色渐渐变得狰狞,喝道:“李清影,你休得猖狂。”折扇在身前转个圈子,成了一朵鲜花。跟着双掌平推,花朵似乎是活了一般向李清影冲来。
李清影冷笑一声道:“华而不实!”剑鞘倏地弹出,直冲辛鱼乐扇花中央。只听得“当”的一声,花朵瞬间碎裂,辛鱼乐退了三步。剑鞘弹回,李清影道:“你不是我的对手,你甚至不如两年前的你,回天山好好练练吧。”
辛鱼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挨了云苍松一掌,受伤虽然很重,但两年苦练,已经痊愈,内力甚至比当年还强。但肩上两爪,肩胛骨碎裂,虽然现在已经痊愈,但很多招式已经不如过去灵便。高手对决,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李清影听他千里传音,察觉他功力更深了,做了十二分的准备。不想从账内出来,便察觉辛鱼乐的动作比之过去无论速度还是变化都差了一些。这些变化极为微小,别人根本无法察觉,但被他一眼发现。
辛鱼乐两年前以一己之力灭了阴阳教,最终自己重伤,名头全被李清影抢去了。每每想起此事,便觉怒火中烧。此番前来,便要在三军面前一举击杀李清影,至于之后是不是全国通缉,暂时就不是他考虑的了。
李清影道:“辛鱼乐,你闯入军营,本来就是死罪。今天我已经放过你两次,你若再不识好歹的话,就别怪我出手无情了。”
辛鱼乐连着两招受挫,本就是十分寻常之事,毕竟像他们这样的高手对决,绝不可能上来就分出胜负。但李清影出言讥讽,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内心遏制不住的怒海狂涛。
只听他大喝一声:“李清影,纳命来!”折扇在身前绕着圈子,双掌连挥,在间隙中射出掌力。
李清影站在原地不动,微微一笑道:“你这招当年陈焕就用过,不过他用的是掌力,你用的是兵器。你的扇子上本来有许多暗器,自是面对着敌人威胁最大,现在这般,无异于自废武功,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兵器。”说着身子一闪,瞬间从面前消失。来到另一边。
李清影这一招躲得干净漂亮,若真的江湖高手对决,这一招虽然利落,但二人离得太远,已经没有反击的机会,不过也让辛鱼乐没有追击的机会。
军中大将虽然有不少武功高强之人,但更多是在战场上的拼杀,与江湖斗殴颇为不同,也不懂江湖上的规矩。只觉李清影这一招速度极快,辛鱼乐扑了个空,李清影已经是稳操胜券。
若以二人武功而论,李清影在辛鱼乐之上,尤其是两年潜心修炼,甚至隐隐在当年陈焕之上。但二人真的一对一比拼,也不是三招两式能分出胜负的。
李清影道:“辛鱼乐,我已经让了你三招,接下来我就不客气了。”说着只听的龙吟剑发出阵阵响声,跟着寒光一闪,剑已出鞘。
辛鱼乐吃了一惊,折扇飞出,扇中机扩启动,十余枚钢针飞的射出,身子也倏地跳出。双掌拍向钢针。钢针在折扇机扩和他掌力的催动下,如同狂风骤雨一般,射向李清影。
李清影龙吟剑在剑鞘上猛地一切,剑鞘如同风车一般,飞速旋转。只听得“叮”、“叮”、“叮”的声音,钢针被纷纷荡开。
李清影长剑从剑鞘中的缝隙钻出,压在辛鱼乐扇面之上,用力一按。剑鞘绕着剑转着圈子。
辛鱼乐想收回折扇,却觉扇面有千斤之中,身子不由得向前俯冲。剑鞘刮起的风吹得脸上隐隐作痛。情急之下,竟发出狠来。使出浑身力气,运气与右手,猛地后拉。
只见眼前电光火石,辛鱼乐将折扇拔出,正自得意,却觉脖子上一凉,李清影的剑已在眼前。跟着手上一松,折扇已经被剑鞘击飞。
李清影道:“你输了,不过我不屑杀你。毕竟我要给当年的乐至尊一个面子。虽然我从未见过他,但神交已久。”说着还剑入鞘,大踏步的返回,“正好”踩在他的扇子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