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回 神奇（四）
过得片刻，武三思带了一道士进来。只见此人身形高瘦，面如冠玉，仙风道骨，神采非凡，看着便让人有亲近之意。上官清影暗想：“如此人物为何会流入武三思府中？”道士上前向上官清影请安，脸上深有忧色，显然武三思自已对他说了原由。
武三思道：“上官大人，这是府内武功最高的白石道长。白石道长出身昆仑，必有高见。”上官清影道：“白石道长仙风道骨，想来对江湖之事十分清楚。”白石道：“上官大人谬赞。”上官清影又将与皇帝说的事情与他说了一遍。
白石道：“上官大人分析的极是。若说江湖上，自然是以少林为尊，当年十三棍僧救唐王，名闻天下。后太宗皇帝继位，对少林寺更是大家封赏，还亲自去寺中参拜，无论是朝中还是江湖上，少林寺都是极为尊崇。”上官清影道：“当今圣上崇信佛教，对少林寺也多次封赏。”白石道：“上官大人说的是。少林寺如此尊崇，自不会下山行刺。”上官清影和武三思点点头。
白石继续说道：“除了少林，那便是西南的峨眉和西北的昆仑两派，昆仑掌门木灵子和昆仑掌门青云道长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但两派一个在西南，一个在西北，平日并不过问朝中之事。想来也不是。”
上官清影道：“这些人武功一般，想来不是这等高手所为。”白石道：“上官大人所言极是！在下思来想后只有一个人可能行此事。”上官清影问道：“不知是何人？”白石道：“太原冰雪门掌门秦黑冰。”上官清影道：“秦黑冰？此人我倒是听说过。”
白石道：“冰雪门乃秦黑冰所创，是这些年才成立的门派，门内高手众多。而且秦黑冰乃富豪出身，曾买了个员外，无论是官场还是江湖都很受追捧。”
上官清影道：“这倒确实符合，不知白石道长能否演示他们的武功，我也好向皇上禀告。”白石道：“江湖中偷学他派武功最为人所不耻，在下也不曾学过。”上官清影面露难色道：“这就难了。”白石道：“上官大人也不必担心，这武功分为招式和口诀。这口诀我们自然是无法学到，这招式想要系统学完，也十分困难，但若是展示几招，却并不难。”上官清影道：“道长所言当真？”白石道：“不敢期满上官大人。在下曾与秦黑冰比试过一场，其中有些招式还记得。”
上官清影面露喜色道：“那就太好了！我武功稀松平常，多了也记不住，就烦请白石道长展示了三五招，我向皇上交代了也就是了。”
白石道人道：“上官大人说的是。梁王殿下，请允许贫道用剑。”武三思道：“来人给白石道长一柄剑。”
很快的，下人递上一柄长剑。白石接过了，武三思道：“上官大人，您操劳国事，无暇顾及江湖之事。而且皇宫中招式过于凌厉，难免让皇上起疑。不如让白石道长便施展简单的三招，以回复皇上。”上官清影道：“梁王殿下说的是。”
白石应了一声，右手持剑，说道：“贫道这一招叫做‘冰天雪地’，乃是冰雪门一绝招。招式比较简单，但辅之以强大的内力，敌人则会有寒风刺骨之感。”一面说着，长剑轻挥，在上面连刺三剑，剑锋一转，又在下连刺三剑。上官清影看三剑，除了快一点，确实平常至极，不过仔细一想，上面这三剑分刺两边“眉心穴”和中央“印堂穴”，下面这三剑，分别刺向小腹两侧“水道穴”和中间“中级穴”。都是身上的大穴，
若被刺中，纵使不死，也是重伤。加上秦黑冰独有的冰雪内力，更增威力。
上官清影点点头，取过白石手中的剑，依样使了一遍，他现在内功已有相当火候，要使这招自然是轻车熟路，不过为了掩饰自己的武功，还是使的歪歪扭扭，招数虽然还是这招，威力还不到一成。
白石道：“上官大人果然天资聪颖，这招便是如此。”武三思也不懂武功，跟着迎合。上官清影心中暗自好笑。
白石又接过剑，道：“这第二招乃是冰雪门厉害的杀招，叫做‘冰封’。”说着，手中之剑快速在身前自上而下画个圈子，待长剑再次举到头顶时，猛地刺下。
上官清影看这个圈子平平无奇，却将周身穴道全部封住，只有中门大开，若是有人就此进攻，则难免脑袋被刺个窟窿。最要紧的是，这一招未必要使全，在圈子的任意时候，都可以一剑刺入。
上官清影依样画葫芦，又使了一遍。
白石又使出第三招，道：“这招叫‘雪飘’，与‘冰封’一般，只不过‘冰封’多用于防守，‘雪飘’则多是进攻。”说着长剑猛地刺出，如同毒龙一般，剑尖处如繁星点点，刺向前方。
上官清影看这招确实简单，却并不容易，在这点点剑光中，已经封住对方胸腹各处大穴，每个剑光都有可能瞬间刺穿敌人。
上官清影又使了这招，不过这手腕让剑震颤的功力却没有，只能手臂“微微”颤动了。不过这也无妨，他还是赢得了二人“由衷”的赞美。
武三思连连作揖，道：“本府满门百口，全仗上官大人援手救命。”上官清影道：“梁王大人客气了。下官只是尽力而为，到时还得看皇上她老人家顶多。”武三思连称：“是，是！”上官清影将包袱包起，夹在胁下，道：“下官这就回宫见皇上去，梁王告辞了。”说着告辞出门。
武三思从衣袖中取出一个大封袋来，双手呈上，说道：“上官大人，您的大恩大德，不是轻易报答得了的。不过李将军以及众位御前侍卫面前，总得稍表敬意。这里一点小小意思，相烦上官大人代本王分派转交。皇上问起来，大伙儿都帮几句口，臣的冤枉就得洗雪了。”上官清影接了过来，笑道：“梁王殿下有心了！”
武三思和白石道人恭恭敬敬地送出府门。上官清影在轿中拆开封袋一看，竟是十万两兑换凭信，将其中五万两银票揣入怀里，余下五万两仍放入大封袋中。
上官清影从梁王府出来，命人转向太子府而去。两个府距离甚远，途中用过午餐，这才继续前往太子府。
到了太子府已经是下午未末申初，却见太子府府门紧闭，门前亦无守卫。他虽然身为太子，但性子软弱，加之长期为皇帝所忌，行为亦谨慎的多。
上官清影着人叫门，过了许久才有人将门打开。来人看是上官清影，急忙将他引入。太子虽然常年闭门谢客，却也有人在朝中打探消息。知他是奉天子命而来。
上官清影进入，仆人立刻将门关闭。进的屋内，太子快步跑出来道：“清影，昨夜行刺之事到底如何？”
当年武皇欲立武三思为太子。关键时刻，狄仁杰反复进谏，终让女皇下定决心，立李显为太子。当时上官清影正在狄仁杰手下做事，与太子关系交好。
二人分宾主做了，上官清影也不客气，将早上宫中以及上午在梁王府中的事情都与太子说了。太子本是个无主件之人，问道：“清影，为今之计，当如何是好。”上官清影道：“殿下且宽心，如今皇上并未怀疑到殿下。殿下只需深居简出，任何人拜访都闭门谢客。下官与皇上说太子既担心皇上的身体，自己也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其他的事情交给我就好了。”太子道：“如此便多谢清影了。”
为避免他人起疑，上官清影在太子府也待了半个时辰，说了些朝中之事，太子心事重重，无意深谈，到了申时三刻，上官清影退出，前往皇宫。
上官清影先去找李隆基，却发现他为查刺客下落出了城，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又返回买了晚餐回屋内送与李芊儿和黎道远，去麟德殿见武则天，不想武则天却不在，转向迎仙宫。
武则天在帷幔之后，透过帷幔，只能看出她躺在床上，张氏兄弟在一旁相陪。
上官清影将事情说了，武则天听罢，一言不发，过了许久，才缓缓道：“这个秦黑冰你可曾听说过。”上官清影道：“冰雪门总坛在太原，秦黑冰乃是冰雪门的掌门人。臣只知他武功高强，到底如何高强，却也不知。”武则天道：“你明日去天牢和三郎一同审案，再探探他们的口风。”
上官清影道：“是！”然后从怀中摸出封袋，说道：“梁王殿下送属下许多银两，乃是大金柜坊的凭信，一共五万两，都在此处，交予皇上。”
武则天道：“他出手倒是阔绰。听说你昨天写了个名单，上面有立功侍卫的名字，你留和三郎各留两万两，剩下的一万两都赏给他们吧。”上官清影道：“臣替侍卫多谢皇上恩典！”武则天道：“你先退下吧。明日审完案子再回报于朕。”上官清影道：“臣还有一事劳烦陛下。”武则天道：“什么事情都明日再说。”上官清影只好离开。
上官清影来到侍卫房，却见李隆基刚刚返回，口头说道：“李将军，皇上吩咐，昨晚众侍卫护驾有功，钦赐白银一万两。”李隆基忙跪下谢赏。上官清影起身把凭信递给李隆基道：“五万两的，皇上吩咐李将军三万两，属下一万两，其他给到侍卫。”李隆基道：“咱们兄弟分什么彼此，这一万两是皇上的恩典，剩下的四万两，咱一人一半。”上官清影道：“如此就多谢李将军了。”
李隆基接过了，道：“清影你先做还没有宅邸，也没有使唤的下人，我兑换程小额的便给你送来。”上官清影道：“如此就多谢李将军了。”
二人在侍卫房内坐定。上官清影道：“李将军今日查访，可有什么线索？”李隆基摇摇头道：“毫无头绪。三个刺客一个说是武三思派来的，一个说是秦黑冰派来的，还有一个说是张昌宗派来的，如今越审越是糊涂。”
上官清影道：“秦黑冰？”李隆基道：“正是！清影你知道此人？”上官清影摇摇头道：“属下不知，不过今天在武三思府上却有人提及此人。”李隆基道：“竟有此事？清影你且说说。”
上官清影将白天遇到的事情说了。李隆基身为右卫将军，武功自然不差，他让上官清影演示三招。上官清影本来是应付皇帝的，结果皇帝根本无意看这功夫，却给李隆基演示了。
李隆基看他三招使得歪歪扭扭，全无章法，忍不住笑道：“清影，你现在做了副将军，武功还是要学一些的。”上官清影道：“是！李将军说的是。”
李隆基站起身，左右徘徊几步，说道：“武三思说起了秦黑冰，刺客也说起了秦黑冰。不知这秦黑冰到底是何方神圣？”上官清影道：“侍卫中有武功高强的，不如找来询问。”李隆基道：“不可。不如先把说秦黑冰的那人叫来单独审问。”上官清影道：“李将军好计策。”李隆基徘徊几次，道：“清影，今日天色已晚。你且先回去，我且思量一番，明日再审。”
上官清影看他言不由衷，也不询问，施礼告辞。
回到屋内，黎道远和李芊儿已经用过晚餐。上官清影查看了黎道远的伤口，已经愈合结痂，不过伤口很深，还要修养数月。李芊儿想询问苗翼之事，想到上官清影早上的脸色，几番欲言又止。
上官清影道：“今天我去了梁王府和太子府，没有去天牢，不知道苗翼的下落。”李芊儿面露失落之色，上官清影想安慰几句，脑袋中却乱的很，什么也说不出来。
黎道远道：“上官公子，可否将今日之事说与老朽，老朽年级虽大，脑子偶尔还有些灵光，说不定能帮得上上官公子。”上官清影知道他关心其他人的下落，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将今日之事与他说了，只是分银子之事隐去不说。
黎道远道：“皇上忽然提拔上官公子去梁王府和太子府，此事颇为不寻常。”上官清影也觉此事蹊跷，不过自己入宫以来，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没有一件不蹊跷的，便也欣然接受了。黎道远道：“上官公子需早些让我们出宫，我想皇上很快就会差上官公子去太原的。”
上官清影奇道：“去太原做什么？调查秦黑冰吗？”黎道远道：“上官公子于我等有天高地厚之恩，在下也就不隐瞒了。那苗翼外号‘两翼刀’，多年以前，其父被秦黑冰所杀，他逃难来到府上，躲了十几年。此次行动，他本是报李公子的恩情，若不幸阵亡，便则罢了。若侥幸活下去，则北上太原报仇。”
上官清影道：“这等九死一生之事，他冒着不孝之名做了，不失为英雄豪杰。”黎道远道：“正是。不过这倒是其次，只不过有人说是秦黑冰派来的，此人必然是苗翼。”
李芊儿听到苗翼还活着，眉眼弯弯，忙道：“黎师傅，真的吗？”黎道远道：“必是如此。我等已经说好，谁若被武则天抓了，都说是梁王的手下。他竟然说是秦黑冰派来的。想来是那个说自己是张昌宗派来的，他看有人不守承诺，一方面担心暴露，一方面想着报父仇无望，索性把事情推给秦黑冰。”
上官清影听他分析的有理，道：“黎先生说的是。只是为何我马上要去太原了呢？”
黎道远道：“皇上生性多疑，现在已经有两条线索指向秦黑冰，自然要派人调查。此事目前只有你和李隆基在深入调查。皇上不派李隆基去梁王府和太子府，偏偏派了上官公子，这其中的意思上官公子真的不明白？”
上官清影点点头，他本以为皇帝是欣赏他的才华，后来以为皇帝要留他做面首，如今他也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要留下他，还给了如此厚的恩泽。
黎道远道：“老朽恳请上官公子帮个忙。”上官清影道：“黎先生请说。”从昨日到现在，他发觉黎道远深谋远虑，内心已经隐隐的十分依仗。黎道远道：“明日审问时，烦请上官公子说一句话与那第三个幸存者。”上官清影道：“说什么？”黎道远道：“就说，太原乃龙兴之地。太宗皇帝与当今圣上都是太原之人。只要如此说，那人必然明白，便会迎合苗翼所说。”上官清影道：“此话我必然带到。”
便在此时，门前忽然有人道：“上官将军，桓国公府上有人求见。”上官清影让二人安静，然后打开门，却见门前是一个仆从，那人跪倒道：“小的是桓国公府上的官家张大福，桓国公让属下告知上官大人，昨夜所说之事已经办妥。桓国公本欲亲自交予上官大人，只是皇上那边走不开，特差小人与大人同去。”
上官清影愣了一下，他本以为张昌宗和张易之兄弟一个在太平公主府上与自己拉近关系，让自己放松警惕，一个派遣杀手来杀自己。如今他已经“无中生有”吓住了张昌宗，对于昨夜所说之事只做过眼云烟，没想到张易之当真送自己一座府邸，想起竹樱武功高强，若是这是行刺自己，未必挡得住，当即接过钥匙，道：“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去不迟。”张大福道：“是！小的告退。”说着便快步离开。上官清影道：“你这般等也不是办法，你把地址告诉我，我有空自己去。”张大福道：“是！我先让竹师傅去府邸等候上官大人。”然后把地址说了。
上官清影赏了他一锭银子，这才让他离开。返回屋内，黎道远道：“上官大人，你当真要接受张易之这套宅邸？”上官清影道：“我可以拒绝吗？”黎道远道：“如今朝中不少人恨张氏兄弟入骨，你若接受了这套宅邸，你可就是张氏兄弟的同党了。”上官清影自然十分清楚，张易之送宅邸也不是十分用心，只是如今已经势成骑虎，不得不送。若自己拒绝，反而容易让张家兄弟彻底与自己对立。
黎道远看他沉默不语，道：“上官大人对我等有救命之恩，在下有一计，可解此难。”上官清影问道：“计将安出？”黎道远道：“明日天牢审完之后，李隆基必和大人同时前往向皇帝报告。上官大人可趁机说住在宫外之事，自然而然的将此事告知皇帝。皇帝最是嫉恨这种结党之事，但她离不开张氏兄弟。只是训斥二人一番，以皇帝的名义将这份宅邸赐予大人。如此一来，既可以和张氏兄弟划清界限，也可以白得一个宅邸。”
上官清影点点头道：“多谢黎师傅指点迷津。”不过他随即又想到了竹樱，有了皇帝的命令，张氏兄弟眼下自然不会对自己如何，但他若是派遣竹樱这般高手，以自己目前的武功，恐怕不是对手。
便在此时，外面有人轻轻敲三下门，低声说道：“清影，你在吗？”正是花蕊的声音。上官清影头有些大，硬着头皮前去开门。
打开门，却见面前竟然有四人，一个是花蕊，还有一个他也认识，就是阿福伯。另外两个则是守卫的侍卫。
上官清影奇道：“你们怎么会在一起？”花蕊脸上一红，说不出话来，阿福道：“上官将军，恭喜恭喜！宰相大人得知您升了官，特向上官将军道喜。说从此同殿为官，前往叙叙旧。”上官清影暗想：“上官大人贵为朝廷三品大员，自己比她低了三四级，上官给下官设宴道喜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但哪有这么明目张胆的？”
花蕊道：“夫君你还有事，妾身先告退了。”说着快步跑开。白天武则天正式把她赐给了上官清影，她自己出身卑微，自然不敢奢望正妻之位，不过这侍妾却是名正言顺了，正是心花怒放，对于昨晚遇到的另一个“姐妹”，也不放在心上了。
上官清影看花蕊离开，正中下怀，道：“我们现在就走吧。”
二人随着侍卫走出皇宫，侍卫离开后，阿福这才低声道：“清影，阳堂主被人杀了！”上官清影吃了一惊，脱口而出道：“什么？”阿福伯眼圈泛红道：“我也是刚刚得到消息，找个理由出来，立刻就来找你了。”
与阿福不同，上官清影虽然认识阳先领，却并不十分熟悉，不似阿福这般伤感，道：“我们先去看看吧。”
二人先向上官婉儿府上走去，待离开侍卫眼线，这才折而向南，来到京畿道分舵。
来到门前，门前守卫也是眼圈通红，他认得二人，领他们进去。二人过了天井，便听得主屋内十分安静，只有低声的哭泣声。
来到门前，护卫微微躬身，转身退去，继续守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