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章 第 105 章

第 105 章 第 105 章

三天后,安问从任五桥的口中得知了安远成住院的消息。

内情如何,任五桥不方便说,便由安养真转告:“林林一意孤行拿掉了孩子,跟他提了离婚。”

安问自己也还在住院,安远成那一椅子是实打实的全砸在了他背上,当天上了吴居中的车后就吐了血。

是接吻时吐的。

吴居中眼观鼻鼻观心,沉默地当一个敬业的司机,只是偶尔难免从后视镜里瞥一眼路况,便看到两人拥着接吻。他原本以为任延会是比较主动强势的一个,没想到现场是安问缠着他,两手揪着他的队服外套,吻得背过了身子,将任延压上了椅背。尤嫌不够,一腿跨坐了任延身上,纤细的腰线被任延的大手揉着。

本田车内不大,被两人接吻的气息淹没。

吴居中认真考虑将来写回忆录是否要把这一段写进去时,被任延的声音打断思绪。

接吻不应该是这种充满甜腥的味道,傻子也察觉到不对了,他推开安问,目光紧锁着。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安问嘴角又逸出一丝血。

任延的声音都变了,安问还笑,满不在乎地用手背揩掉。揩掉了又流,被他手背糊满唇瓣嘴角,像女孩子没涂好的口红。

“哪里疼?告诉我,是哪里觉得疼?”任延的手在他身前失了章法,想为他确认伤处,又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浑身都疼。”安问说,一张嘴便哇的一声,吐了口鲜血在任延的队服前。里头那件篮球服被浸透了,7号成了染血的。

吴居中根本不敢再耽误,限速也顾不了了,快马加鞭赶向医院。

安问还在车后面胡言乱语,且句句犯忌讳:“要是我不替你挡一下,你要被我爸砸死了。”

“别说话了。”

安问坐在任延怀里,脸贴着他的胸膛:“不砸死也会破相毁容,留一道疤,我会嫌你丑。”

任延更用力搂紧他,说话时,急促的热气散在他耳廓。他沙哑着颤抖着求他别再说话。

安问嘟嘟囔囔的,声音轻了下去:“你不知道吧,要是你长得难看点,你只能当我哥哥,是因为长得好看,所以才有下文,否则,我也不用吃这种苦了……”

任延不停地抚他的侧脸,摸他唇角,确认他有没有继续吐血。安问嘴唇失了血色,被凝结的鲜血点染后,更显苍白。

眼睛垂阖下时,觉得眼眶热热的,但神奇的没有哭。安问阖了会儿,听着吴居中的喇叭一直响,很不符合他平时的人设。想到这点,隧勾了唇,又想到更要紧的事,撑起点精神,两手攀着任延的肩膀,将脸贴上,“再低一点。”

任延将脸埋进他的颈窝,眼泪不受控制地洇进安问乖乖的Polo领。

安问笑出了气息声,但让人听着就觉得疼。他其实也觉得疼,牵着五脏六腑不知哪一处,但哪里都比不上心疼。

“你弄得好像我要死了一样。”说着时,忍住了又一口想吐血的生理反应,“我不会死的,但我还是要现在先说……”

这句话以前他从没有机会说出口。

“任延哥哥,问问爱你。”安问童稚的语气说,被纸白脸色衬得墨黑的眼睫微弯,继而下巴与任延的轻轻相蹭,,认真地说:“我爱你。”

感谢天地感谢对于思源路这样历史悠久的老牌富人区来说,医院就在不远处。吴居中一个甩尾将车漂进停车场,车刚停稳,后座门便咔嗒推开,任延挽着安问的膝弯,一阵风似地跑过吴居中、跑进急诊大楼。

先对吐血状态做了基础的检查,心电图和血压都正常,人上了担架床,挂上这个那个药水,接着便被命令去做全身检查。挂号窗口协理帮办病例建档,问姓名和身份证,任延一丝磕绊也没有地背出。推安问进出电梯、奔波在各栋医院大楼间时,也极度小心谨慎,生怕滑轮磕到个小石子而让安问遭受不必要的轻震。

吴居中学校里还有会要开,等崔榕赶到时,两个大人便做了交接。

吴居中赶着去开会,崔榕则是从会上直接撂挑子跑出来的,小羊皮高跟鞋在私立医院的花岗岩长廊上笃笃一阵疾跑,猛地推开门时,看到俩小孩儿在接吻。

确切地说,是安问勾着任延的手与脖子,邀请他弯下腰来亲吻他。

任延根本不敢用力,也不敢深吻,打从交往起舌头就没这么安分过,怕把安问吻得丢了一口气。

崔榕嗯嗯咳嗽一声,任延摸摸安问的脸,与他唇舌分开。他是不慌不忙的,安问脸却微微红了,叫她:“榕榕阿姨。”

吧嗒,崔榕手里的珍稀皮爱马仕径直掉在了地上。

安问轻抬眼神,眉峰也跟着微挑。

他会开口说话,拥有了声音,整个人也像是以旧换新,焕发出了不一样的鲜活与生动。崔榕坐在走廊上哭了一场,再度回去时眼妆都花了。这次注意到了更多的细节,比如她儿子的额头上包了纱布,下颌连着颈部的肌肤红了一片,袖子挽起后露出的右臂肌肤也是红的,显然,是被沸水一路烫成了这样。

“你们……”崔榕有了不好的怀疑。

“在安叔叔面前出柜了。”

事情的来龙去脉要说起来很简单,任延略去了安远成逼他下跪一事,至于安问哑病的突然痊愈,则被轻描淡写地说成了是下午做了个梦,被妈妈托梦啦。

检查结果出来,果然是震伤了内脏,肩骨骨裂。医生以为安问打架弄的,严词警告说如果伤到了脊柱,那就不是吐血的问题,而可能是瘫痪、不良于行的问题了。没吓到安问,倒让任延往后一个月夜夜不停地做噩梦。

为了方便照顾,崔榕给办了转院,将安问安置在了离家近的另一所医院里。安问住了三天院,在手机追篮球联赛直播,省实用连胜提前锁定了省赛的席位,全校都在欢庆,而任延从体育馆赶回,把他抱坐在病房窗台上,额贴着额,鼻尖触着鼻尖,轻轻地吻。

这三天里,除了任延和崔榕来探望以外,没有任何人来打扰他,直到任五桥和安养真先后带来消息。

安养真在电话里的声音听着很疲惫:“哥哥暂时走不开,大概晚上七点能来看你,好不好?”

“嗯,没时间也没关系,我没事。”

安养真听到他声音还觉得像做梦,很难习惯。把手机递给林茉莉,林茉莉声音虚弱得不得了,跟安问轻声细语:“听说你一路吐血去了医院,要不要紧?”

“不要紧。”安问如此回,犹豫了一瞬:“阿姨,如果我那天不说那些话,或者没有被你听到……”

你还会选择拿掉孩子吗?

月份已经很大,只能做引产,危险性极高,对身体的后续伤害更难以预估。安远成是不同意的,他不能理解林茉莉的“任性”。一向很乖很听话的女人忽然“任性”起来,代价是安远成不能承受之重。引产需要父母双方签字同意,林茉莉找了关系,安远成找到医院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一份DNA鉴定书,一份律师草拟的离婚协议被递到他面前。

“孩子是你的,不是养真的。”林茉莉肤色如雪,随时会融化的那样。黑色发丝贴着脸皮,整个人的虚弱触目惊心。

“你觉得我跟养真有不正当关系,怀疑我跟他有旧情,我都可以告诉自己不在乎,但你怀疑我一直与他不轨,就连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放过,让我寒心。”林茉莉用十分陈述句的措辞和语调:“她不被她的父亲承认,就没有必要带着怀疑来到世上,否则将来她问我,妈咪,当时是为什么生下我呢,我怎么回答?别的小朋友都是因为爱,只有她是因为怀疑,生出来只是为了争一口气,证明是你的种吗?没有必要。”

安远成静静地听她讲,知道孩子果然是个女生,是他期盼了半生的小公主,血脉从指尖连到太阳穴,汩汩地跳,像一脉随时要爆发的滚烫的泉。

时间仿佛重复在了十三年前,他也是这样怀疑安问的出生正当性,琚琴留给了他一份假的报告。半辈子下来,安远成始终觉得自己是懂女人的,玩弄于股掌,当指尖玩偶,却接连在两个女人身上遭遇了“宁可不要”。

“宁可不要”四个字,和“矢志不渝”一样,是安远成无法理解的四个字。

琚琴太娇纵,骄纵得他后怕胆寒,所以他喜欢林茉莉,因为她温柔听话,从未有一秒忤逆他。老夫少妻的搭配在圈子里不少见,但别人的再婚看着都掺了铜臭,让人不忍细看细想,唯有他和林茉莉算是神仙眷侣,挽着手出入宴席,让人称羡。

一个男人到了中年还能收获如此娇美真心爱情,是这个男人至高无上的勋章,是这个男人最好的饰物。

现在这枚勋章被林茉莉摘下,要扔到垃圾桶里。

安远成扬起的巴掌没有扇下,因为他发现林茉莉根本不害怕,也不躲避。

“我以前觉得,能当你女朋友很幸福,后来成了那么多情人里的一个,我也说服过自己,钱比爱情更值得我去把握。我嫁给你,成为你的夫人,以为是钱和爱情都成全了我。婚礼前的那天晚上,我一个人睡在接亲的酒店套房里,我想,能成为你夫人,一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一定会比当情人、当女朋友都更为幸福的。”林茉莉撇过脸,发丝半掩面容,眼泪滴进枕头里。

她不愿安远成看到她的眼泪。

过了数秒,她不再说幸不幸福这件事,不告诉安远成“后来,她到底有没有觉得幸福”,而只是说:“你把离婚协议签了吧。”

安远成暴怒不了,也质问不了,临了,他竟然是沙哑地、毫无气势地说:“如果不是你跟养真平时……”

绞尽脑汁的,想说如果不是她平时和安养真相处得那么好、那么真,他也不会由一张照片牵连着怀疑了这么多,越疑越深。

林茉莉细长清澈的双眼注视着他,微微笑了一笑,最后一次乖顺地顺他的意,轻声细语地、好商好量地说:“好呀,就当我也有错吧。”

安远成走出病房门时才懂,她是不在乎在他面前自证了,就当这桩失败的婚姻彼此都有错,好成全他不敢担当的懦弱。

“拿掉孩子这件事,跟你没关系,”林茉莉在电话里安慰安问:“我要给宝宝最好,只是宝宝准备好了,我却还没有准备好,所以宝宝就先回去咯。”她用轻快的、温柔的语气说,不让安问听出她声音里的异样:“再等等,等我也准备好了,她还会再回来的,妈妈和孩子总是互相等着彼此的。”

手机又还给了安养真,安养真走出病房,去走廊上跟安问细说安远成的情况。

没有人知道安远成是怎么在当晚的睡梦中突发脑溢血的,从床上滚下来,声响惊动佣人。

安养真周全照顾了一切,要关照林茉莉,又要关照安远成,顺便处理了那个颇有手段的手语老师。她还想来照顾安远成,效仿港澳富豪之家的那些个三房四房姨太们,落一个病榻窗前无微不至的美名,也好让安远成漏漏指缝,照拂照拂她和她女儿。岂知安养真收拾了父亲那么多情人,又怎么会对一个连私生子都没来得及怀上的她手下留情?

“他现在已经醒了,但不太能自理生活,出行也要轮椅,医生说恐怕要做很久的复健,能不能恢复到正常人的八成,还要看他的意志和运气。”

安问在电话那端静默,安养真知道他心情复杂,也说不出让他不要怨恨安远成的话,索性岔开话题:“对了,我联系了殡仪馆,把妈妈骨灰下葬,墓地也选好了,等你考完数学联赛,我们一起去把妈妈接回来好不好?”

安问说“好”,安养真笑了一笑,焦头烂额中只有跟安问闲聊才觉得松弛片刻,问:“怎么感觉你声音沙沙的?是本来就这个音色,还是嗓子不舒服?”

安问又默,实在难以启齿。他终于有了开口说话、发出声音的机会,夜晚任延陪床留宿时,干了点坏事,纵使被他捂着嘴,也还是被折腾得一声接一声。干完坏事,又聊了一整晚的天,聊到彼此睡着,像任延曾经幻想过的普通情侣那样。

能说话固然是很好,但千好万好,有一点却很糟糕——以往在床上时躲着说的某些话,真是再也没有理由躲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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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光竹马成了我死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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