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8章 聚散离合
在他们两人说话的时候，叶初秋走到那栽种好的老槐树身边，给它浇灌了水，又在靠近根须的地方，挖了一个小坑，拿出一块灵石来，将它捏碎了扔在了坑里。
“娘，您在干什么？”林玄凤被她的动作所吸引，走过来问道。
“我以前不是攒了几颗灵石吗？也不知道有什么用，便捏碎了一棵，洒在老槐树的根须周围，或许对它的生长能有帮助。”叶初秋答道。
“灵石？这么宝贵的东西，前辈用在这，晚辈真不知该如何报答。”薛鸿飞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走过来抱拳道谢。
“不必报答，相遇即是缘。”叶初秋直起身子，看向薛鸿飞，“今日我们就要离开了，后会有期。”
“怎么这么着急？”薛鸿飞有些错愕的问道。
他抬头看向天空，这会儿都有稀稀散散的星子出来了，他以为她们至少要等到明天才会离开，没想到离别却是来得这么快。
“小五的身份你也知道了，我们若是留在这，明日将会面对无休止的打扰，我厌烦这些。”叶初秋答道。
“可是……”薛鸿飞攥了攥拳头，却说不出任何挽留的话来。
说起来，三人之间身份悬殊，以前他只以为她们是隐世家族出来历练的，是江湖人，还能鼓起勇气与之同行，可如今，知道她们官面上的身份后，他所有的想法，便都缩了回去。
他只是一个小捕快而已，若不是那场邂逅，他就连见她们一面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是一路同行了。
“小伙子，好好干，若是没有去路，就来京城找小五，跟着她一起混。”叶初秋说道：“加入朝廷，虽然要受到诸多束缚，但是在新时代来临之前，这也是一个机遇，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多奇人异士加入朝廷镇魔司呢。”
“我明白，前辈，只是我一个小捕头，没什么家族传承，实在是不配待在公主身边。”薛鸿飞有些自惭形秽了起来。
“没什么配不配的，你长得挺好的看，又听话，这也是你的优点。”叶初秋似笑非笑的说道：“人都喜欢漂亮的，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强者的爱好都是相似的。”
“呃……”
前辈这意思，是想要自己当小白脸？
薛鸿飞抬头偷偷的打量着林玄凤一眼，林玄凤并没有说话，还是一副高岭之花的模样，似乎是察觉到他在偷看了，她垂眸扫了他一眼，薛鸿飞便底下头来，不敢再看了。
他从未在乎过自己的容貌，整个人虽然不是不修边幅的模样，但也没有刻意去打扮过，甚至他还害怕自己的容貌会给自己带来一些其他的烦恼，所以还特意留了胡须，掩盖住了自己的容色。
“前辈，玄姑娘一直叫您娘亲，您真的是她的娘亲吗？”对于这一点，薛鸿飞一直很好奇，因为她们两人看起来是同龄人。
“当然是了。”叶初秋点头，“你认为小五这种人，会随随便便管别人叫娘吗？”
“当然不会。”薛鸿飞连忙点头，又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您就是传说中的开国皇后，当朝太后？”
“嗯，算是吧。”叶初秋点头。
“听说您颇有神异，本是仙人下凡，还曾当过前朝仙师，听说您十几年前就离开宫廷，求仙问道去了，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呵呵。”叶初秋淡笑一声，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
“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薛鸿飞问道。
“你没说错什么，时候不早了，我们得先走了。”林玄凤白了他一眼，拉着叶初秋的往外走去。
“后会无期。”叶初秋朝薛鸿飞挥挥手。
这些年来，她在路上，也认识过一些朋友，有趣的、严肃的、英俊的、潇洒的，但这些朋友，无一例外都成了她生命中的过客。
薛鸿飞站在原地，看着她们走远，想要追出去，可是脚下却跟生根了一般，将他牢牢的钉在原地，他只能看着两人越走越远。
“娘，咱们是直接回京？还是绕道去秋叶山看看？”出了城，林玄凤问道。
“直接回京吧，我想尽快将事情办完。”叶初秋回道。
“好。”
回京一路，倒是风平浪静，只是到底是十多年没来京城了，再回京城，叶初秋不由得有些感慨。
“京城跟以前不一样了。”
叶初秋看着街道两旁的加高的房屋，看着摩肩接踵的人流，忍不住说道。
“是不一样了。”林玄凤点头，转头看向叶初秋，“娘，您是直接回宫，还是回我的公主府？”
“去你的公主府吧，我既然已经离开宫中，就不想要再回去了。”叶初秋答道。
“那好吧。”林玄凤点头，两人径直往前走去。
没想到才走了不远，前方的大道上，就有不少穿着金甲、手执长枪的战士往这边靠了过来，百姓们见状纷纷让开身子，叶初秋也正想要避让，可是那骑着高头大马的人已经翻身下马，直接在她面前单膝跪地，“末将见过公主，见过太后，太后千岁千千岁。”
紧接着，他身后那穿着金甲的人都跪了下来。
周围的百姓见状，也纷纷跪下，一时之间，叶初秋目光所及，都没有遮挡她视线的人了。
“玄凤，这一路走来，我们不是特意避开了官府吗？”叶初秋偏头问道。
“雁过留痕，朝廷如今消息灵通。”林玄凤猜测道。
“不错。”叶初秋闻言，微微抬手，声音平稳，不带丝毫感情的开口，“都起来吧。”
“谢太后！”
那金甲将领先起来，紧接着，他身后的战士才哗啦啦的起身，百姓们依旧是跪拜在原地，不敢起身。
“都起来吧，愿上苍庇护你们，祝你们平安顺遂，幸福一生。”
叶初秋又冲百姓们说道，她声音不大，可是却仿佛自带音响一般，传遍了整条街。
“谢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百姓们齐声跪拜，而后才站起身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事实胜于雄辩，以前叶初秋在京中的名声并不是特别好，毁誉参半，然而如今，百姓们对她却只赞誉。
因为如今百姓的生活，比起二十年前来，是天差万别，如今的百姓，不但可以吃饱饭，还能穿得暖和，老有所养，幼有所扶，看百姓们的衣着跟脸色，就能知道他们如今过得生活了。
尤其是居住在京城的百姓，更是第一批受益者，一些老人还能想到当年路有冻死骨的场景，对于如今大曌的盛况，又怎能不心生感激呢？
生在如今的朝代，他们觉得太幸福了。
听说太后是天上的仙人，下凡来就是为了来拯救他们的，跟太祖一块创立大曌之后，他们就离开寻仙访道去了，没想到今日，竟然能有幸一见。
太后娘娘方才还为他们赐福，这可真是太荣幸了，能够见到太后娘娘本就够他们吹嘘一辈子了，更何况是还能得到太后祝福。
百姓们起身后，一个个都自发的垂下头来，双手合十，他们也真心的祝愿叶初秋，愿她长命百岁，得偿所愿。
叶初秋扫过百姓，一阵微风吹来，吹得她眼眶微微有些湿润，无意间，她瞥到了人群中那一抹微胖的身影，冲他微微点头。
柏无言也看了她一眼，同样是冲她一笑，垂头道，“小人祝福太后得偿所愿，万寿无疆。”
叶初秋抬手，金甲护卫便让开一条路，簇拥着她迈步往前走去。
本来她是想要去林玄凤的公主府，不想这么大张旗鼓的，可如今，不想大张旗鼓，却也不得不大张旗鼓了。
“儿臣见过娘亲。”
宫廷外，当朝圣皇林伯言，带着宫廷的后妃以及皇子公主们，亲自来宫外迎接。
见到叶初秋的那一刹，林伯言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快走了几步，走到叶初秋的面前，半跪在地。
这一幕，被史官飞速的记录着，日后也必当传为佳话。
“起来吧。”
叶初秋伸出双手将他扶了起来，注视着他的面容，诧异的发现，他的鬓边竟然生了白发，一时之间，不由自主的说了句，“大虎，你老了。”
“是啊，儿臣虽是天子，但到底是凡人之躯，娘亲乃是仙人下凡，自然是青春永驻。”
林伯言回道，他其实也很诧异于叶初秋的容貌，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容貌竟然丝毫未改，除了眼里多了些沧桑外，她还是那般的温和慈爱，跟他记忆中一般无二。
“荷花，来，来。”
叶初秋见到赵荷花，也朝她招招手，赵荷花身着凤袍，头戴凤冠，眼含热泪，步履急促地朝她走了过来，“臣妾见过母后。”
“这么客气做什么，叫我娘亲。”叶初秋伸手摸摸她的脸，“这些年来，你跟大虎辛苦了。”
“娘。”见到叶初秋这温柔的动作，赵荷花再也忍不住，依靠在叶初秋的怀里，落下泪来。
这些年来在宫里，她虽然贵为皇后，母仪天下，可却也没少受委屈，最大的委屈莫过于，原本只属于她一个人的丈夫，她不得不分享给别人，还得故作大度。
“娘知道心中的委屈，辛苦你了。”
叶初秋拍拍她的后背，又看向林伯言，想要说他两句，但是见到他鬓边的白发，以及眼角悄然爬上的皱纹，便哪怕是一句客套的指责，都说不出来了，只伸手拉过他的手，又拉过赵荷花的手，将他们两人的手合在一起，紧紧的握住了，“夫妻缘分来之不易，要好好珍惜啊。”
“儿臣受教。”林伯言点头，看了赵荷花一眼。
赵荷花也同样点头，“臣妾受教。”
“二虎跟宛童还好吗？”叶初秋见他们两人的手握在一块了，又朝人群中看去。
“娘，我们很好。”林思睿跟安宛童并肩走了过来。
“知道你们都很好，娘就放心了。”叶初秋看着他们，微微点头，“二虎，你没辜负宛童吧？”
“娘亲放心，儿臣一直谨记着娘亲的教诲。”林思睿答道。
“那就好，安大夫还好吗？”叶初秋又问。
“我岳丈他在三年前，便已经……驾鹤西去了。”林思睿声音低沉了下来。
“真是可惜。”叶初秋也替他惋惜了一声，倒是一旁的安宛童安慰道：“母后不必替我爹惋惜，我爹以前身体就不好，去世前他也还在说，他能多活这么些年，已经是喜丧了，他只是遗憾，没有在临死前，见您一面，好好谢谢您。”
“一家人，有什么好谢的。”叶初秋摇头，又转头在那些王子王孙，搜寻她熟悉的身影。
“三弟又去大漠了，四弟正好被大哥派去南海了。”林思睿似乎知道叶初秋在看什么，只开口说道。
“娘，咱们进去说话吧。”林伯言同叶初秋说道。
在他开口的时候，叶初秋也抬头看向这宫廷，只觉得这是一座牢笼，其中蕴含着莫大的恐怖，她甚至不敢踏入其中一步，只出声拒绝，“不，不不不，娘就不进去了，娘今晚去玄凤的公主府居住就行了。”
“为何？”林伯言等人没想到叶初秋竟然这么大反应，都不愿意踏入宫廷一步。
“我如今是方外之人，不适合再踏入宫廷了。”叶初秋找了个理由，又由衷的说道：“能见到你们，娘已经很开心了，你们有这番孝心，娘很高兴了，你们先回去吧，若是舍不得娘，尽管来玄凤的公主府见娘便是，娘也有很多话想要跟你们说。”
“娘。”林伯言还想要说些什么，叶初秋却已经拉住了林玄凤的手，“玄凤，咱们先回去吧。”
“好。”林玄凤点头，看向林伯言，“皇兄，我先带娘回去休息了，你们若有心，明日可来见娘。”
林伯言有些失望，他已经让人在宫中准备了宴席，可谁知道叶初秋根本不愿意入宫，他也只能叹息一声，由着她了，“既然如此，那我们晚上再来探望娘亲。”
“好，晚上也好。”叶初秋应了声，迈步往外走去。
史官飞快地提笔记录着：圣皇见太后，邀之入宫，太后以方外之人身份婉拒，不愿再踏入宫中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