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初初，我来接你回家（下）

不知不觉间，时间悄然从指缝间流逝，等再次回过神来，已经是下午了。鱼晴初收拾了一下思绪，努力地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到眼前，不再去思索之前所作所为究竟是否正确，害怕自己继续下去会更加后悔。

「小姐！」

如婳在外面敲门，一边警惕地往四周张望，看是否有可以的人员。

鱼晴初走到门边，低声询问，「如婳，怎么了？」

「小姐，东西我们都收拾地差不多了，我们还悄悄通知了林管家，正在后门等着，我们可以出发了。」

鱼晴初心尖猛地颤了一下，神色恍惚了一瞬，又很快定了定神，应声道：「知道了，这就来。」

拿起之前一早准备的斗篷和帷帽，将自己的身形完全笼罩起来，确保看不出来任何端倪之后才打开房门。外面的如婳也是差不多的打扮，就是为了防止被发现，能够混淆视听。

「小姐，我们走吧！」

在如婳的掩护之下，两人悄然地穿梭过院落出现在了偏僻的后门处。

白辰珏正站在马车旁边等着，负责接应两人。

「来了，先上去吧，此处不宜久留，有什么话之后再说！」

鱼晴初微微点了点头，和如婳一起上了马车。

「小姐！」

「大小姐！」

林伯和如苡同时激动地唤了一声。

鱼晴初掀开帷幕，朝着林伯微微一笑，安抚道：「林伯！」

林管家揉了揉通红的双眼，将眼角溢出的泪花给抹去，又是欣慰又是庆幸，「太好了！我还以为之后会再也见不到大小姐呢！这让我如何去面对夫人啊？大小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真是老天保佑！」

「林伯，你别担心了，你看我到现在也还是好好的啊！等这次回了镜州之后，你就能安心地养老了。你也操心了大半辈子了，该歇歇了。」

「我就是闲不住的性子，等回去之后，若是大小姐不嫌弃，我就还做大小姐的管家。我还想着等之后还想继续侍奉小主子呢！」

鱼晴初轻咳了一声，「既然林伯有心，那之后还要多劳烦林伯了。对了，我爹他……」

林管家指了指旁边的一大一小的两个瓷罐，「事出突然，我也不知道大小姐你何时才能回来，出事的死因又太过难看，无法就地下葬，就自作主张将老爷和柳夫人的遗体都火化了，还请大小姐恕罪！」

鱼晴初目光复杂地注视着那两个瓷瓶，没有想到，前世给自己留下那么浓重阴影的人竟然现在就化成了这么一小坛灰烬，真是世事弄人！虽然如此，她可不会去同情他们！若是于心不忍，那么重蹈覆辙、现在化成孤魂野鬼的可就是自己了。

「有劳林伯了，你已经十分尽心尽力了。等回到镜州之后，就把他们两人找个地方葬在一起吧！就不用和娘亲葬在一起了，娘亲不会想要再看见他们的！」

为了最大程度地减少风险，白辰珏亲自坐在外面赶车，将马车感到前门，汇入早就准备好的车队中。为了做戏做全套，白辰珏还特地准备了一副空棺，并雇佣了一队人抬棺，声势浩荡地启程离开京都。

越是坦然，表现地越是高调，就越能降低怀疑。

然而他们却没有想到，想要瞒天过海欺骗的那个人竟然一直都悄然缀在车队后面，将所有的一切尽收眼底。

一路上众人都提心吊胆，只要还没有出城门，就不敢放下心来。

直到城门出现在视线之中，白辰珏不禁心情一振，只要顺利过了城门，离开京都，那么他们就可以逍遥无忧了。然而越临近城门，鱼晴初越是沉默，神色黯然，莫名地呈现着低落的样子。

如婳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你是不是不想离开这里啊？是在担心王爷吗？」

鱼晴初勉强打起了精神，抿了抿唇，微微摇了摇头，没有多言。

与此同时，阿镜也正担忧地望向裴遇，「主子，您真的不去阻止吗？再不去，王妃他们可就真的要离开京都了。」

「再等等！」裴遇紧紧地盯着那缓慢移动的车队，意味不明地道。

阿镜想不明白还要等什么，但是主子的事情他们也不好多加置喙，只能沉默地跟随在身后一起等着。

直到车队通过检验慢悠悠地出了城门，裴遇眼底的最后一丝希冀的光芒似乎也就此熄灭。一双瑞凤眼暗沉地如同打翻的浓墨，深不见底。

白辰珏松了一口气，脸上也不由自主地露出几分轻松的笑意，屈指敲了敲车厢，「我们已经安全出城了，剩下的应该没什么大事了。」

如婳等人也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林管家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见状，应该是好事。

只有鱼晴初神色空茫而悠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然而众人脸上轻松的笑意还没有褪去，车队就突然被人拦了下来。

白辰珏坐直了身体，微微前倾，身躯紧绷，如临大敌地盯着挡在路中央的人。

「王、王爷，你是来送晴初表妹最后一程的吗？你真是有心了，实在是太辛苦您了，到这么远来送表妹……」

马车里也是死寂一片，如婳和如苡两人都觑着鱼晴初的脸色，出乎预料的是鱼晴初竟然十分平静，比之前在城门口那会儿的时候还要平静。

裴遇没有去管白辰珏，只是紧紧地注视着马车里的动静，像是能通过那层帷布看到里面所有的情况一样。

「初初，我来接你回家了！」

白辰珏僵了一下，僵硬地扯着笑企图糊弄过去，「王爷在说什么呢？我们不是经过王爷的同意才接表妹回镜州的吗？王爷怎么现在又反悔了呢？王爷这是不是……」

「辰珏表哥！」剩下未说的话被鱼晴初径直打断了。

纤纤素手挑开帘子，熟悉的芙蓉面探了出来。

鱼晴初目光复杂地与裴遇对视。

白辰珏还想张口说什么，却被鱼晴初给制止了。

「辰珏表哥，让我和王爷两个人谈一谈吧！」

白辰珏让开了道路，带领着车队避让到了不远处。鱼晴初下了马车，和裴遇走到了一旁，避开了众人。

两人对面而立，沉默蔓延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终究是鱼晴初先开了口，轻轻地叹息一声，然后才道：「阿遇，你是不是昨晚就发现了？」

裴遇自嘲地轻笑了一声，「你是说发现你没有死亡的事情吗？是，昨晚在他们找过来之后我就发现了。」

「那你为什么不拆穿呢？」

「嗤！初初，有的时候我真的怀疑你没有心！从一开始的时候，你就抗拒着我的靠近，后面好不容易答应我，你知道那个时候我有多高兴吗？但同时紧随着的还有莫大的惶恐。你总说我缠着你，那是因为我怕一直不出现在你眼前，你根本就想不起来我。我怕清楚的认识到自己在你心目中的分量究竟有多么低。」

「所以我只能经常出现在你身边，提高自己的存在感，这样显得我们更加亲密。初初，你知道吗？昨晚我发现你彻底没有了气息的时候，我有多绝望吗？那种万念具灰、仿佛一切都失去了意义，恨不得抛下一切随你而去。好在柳曼烟说你是主动喝下那毒药的，我觉得以你的性子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所以才抱着一丝希望将你带回去。」

「等到后面发现你真的重新活了过来，之前的一切应该都是你计划好的时候，我又有多么高兴吗？高兴的同时涌起的还有巨大的悲哀，因为在那时我才发现，自己之前所担心的事情似乎终于变成了现实。我对你来说，根本就不重要，甚至你精心设计这么一出，就是为了摆脱我。我很想质问你，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才让你这样对我呢？」

「但是最终我还是妥协了。我想或许再努力一下，你会改变决定，届时我就可以说服自己，之前的一切并不是针对我的，并不是为了摆脱我，只为了从那个局中脱身。然而一整晚我说了所有能说的，将自己剖白，就差将自己的一颗心挖出来摆在你面前了，可惜还是没有任何的用处。等到你被白辰珏他们带走，一直到刚才离开时，我一直守在附近，想着再等一等，或许你也会舍不得我，最终回心转意。」

「可惜终究是我太高估自己了，直至看着你们出了京都，我才不得不让自己清醒，接受自己在你心中根本没有那么重要的事实。」裴遇目光哀伤而心碎地注视着她，瑞凤眼中倒映着一个小小的她。

「初初，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吗？我是不是真的对你来说是可有可无，甚至是一直想摆脱的那个？」

鱼晴初低垂着头，早就已经泪流满面，贝齿紧紧地咬着唇瓣，压抑着到唇边的哽咽。她终于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所做的一切究竟对这个本应傲视群雄的未来君主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她很想解释，很想否认，很想告诉他，他对自己也很重要，但很多话却无从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