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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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道暗影从他枯瘦的指尖飞射而出，每道暗影都化成一个痛苦哀嚎的魔灵，向下方的人群扑去！几支离弦的箭划破空气，却无法对没有实体的暗影魔灵造成分毫伤害。片刻之间，魔灵便携着凄厉的嚎叫闯入人群中，而所有被其穿体而过的人都疯了一般，捂着耳朵撕心裂肺地大喊大叫，像在躲避什么似的四散奔逃，挤撞踩踏。战士们扔下了武器，法师们忘记了咒语，他们极度扩张的瞳孔仿佛映出了人间最可怕的景象，无尽的恐惧蚕食着濒临崩溃的精神！
“桀桀桀，多么动听的惨叫，多么鲜活的灵魂！能够成为本大人的食物，你们应感荣幸！”克洛克得意地大笑着，开始吟唱新的咒术。人群中猛然升起十道手臂粗的血光，一条条流动的鲜血通道汇进了邪神术士体内。他闭上眼睛，享受着大量生命力涌入带来的快感……
“吾乃永生！跟那些可笑的亡灵法师和巫妖不同，本大人是活生生的，永生不死的！啊，生命，甜美的生命！”克洛克干瘪的身体以可见的速度恢复着生机，衰老灰暗的脸上也出现了血色。他满意的砸了咂嘴，喃喃道：“接下来是灵魂……”
沉醉在“进食”中的术士没有现在下方的一辆马车里，还有两个人并没有陷入歇斯底里的恐惧。阿卡莲拉下窗格，然而这对阻挡令人牙酸的惨叫声传入耳中没有任何帮助。窝在她怀中的多多抬起头，鹿儿般的大眼睛流露出担忧：“莲姐姐，我们快走吧。”
涉世未深的小妖精没有料到，商队百余人在一个干瘪老头子面前居然如此不堪一击。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带着阿卡莲跑路，至于其他人是死是活，可就不关小多多什么事了。
阿卡莲此时心绪有些不稳。潜意识中对屠杀的强烈憎恨和厌恶，与只能躲藏起来坐视惨象生的无力感相碰撞，产生的负面情绪在平静的心海中掀起汹涌的浪涛。
为何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样的场景，好像很久以前……
见阿卡莲的眼神越来越迷茫涣散，多多摇了摇她的手臂，四片蜻蜓翅膀般的透明薄翼在背后展开。
正在这时，车帘忽然刷地被拉开，一个人迅速钻进了车厢里，是弓箭手莱茵！她紧紧抱着一个小箱子，漂亮的脸上冷汗涔涔，此时此刻终于出现了冷漠之外的神情。是淡淡的紧张和――恐惧！
“带我走，求你了！”莱茵向外看了一眼，回手把车帘拉上，声音略有些喘。她转过头朝着阿卡莲急急说道，“我知道你是实力高深的师，请带我一起离开！”
金少女的沉默在她眼中成了无言的拒绝，于是凑近了一些，更加急迫诚恳地说道：“我知道你不是什么贵族，你其实是法师对吧？”她瞄了一眼满脸警惕的多多――小妖精在她进来的瞬间已经收起了翅膀――肯定地说道：“而他是你的魔宠。”
阿卡莲有些无语，完全没想到自己在这位仅有几面之缘的女弓手心中，已然成了一名神秘的法师，还是实力很强悍的那种。她习惯性地掐了掐“宠物”的脸，小家伙正扁着嘴对自己被误认作魔兽表示抗议。
“这是酬金！”怕阿卡莲不答应，莱茵一把将怀中的箱子塞给面无表情的金少女，“里面有十个源生生命！”莱茵的精神魔法抗性很高，刚才邪神术士的群体恐惧术并未对她产生太大影响。趁着一片混乱，她一边装疯一边向阿卡莲所在的马车靠近，在经过商人的马车旁时，顺手捡起了掉在地上的箱子――里面装的正是“额外的珍贵货物”，一个就价值超过十万金币的源生生命！可怜的商人在恐惧中跑下马车时，被同样受惊的马一蹄子踹昏了过去，而一直抱在怀里的箱子也掉到地上。
“多多，你能同时带两个人吗？”
小妖精摇了摇头：“太重了，多多飞不动。多多先带莲姐姐走。”
“求求你……”冷艳女弓手紧紧抓住阿卡莲的手腕，企求地望着她，不愿错失唯一的求生机会。
外面的惨叫声已经弱了许多，这只能说明一个事实。阿卡莲当机立断，把莱茵的手塞进多多手中：“把她带到安全地带再来接我，快走！”
在金少女坚定的目光下，小妖精不情不愿地展开翅膀，眨眼间，车厢里的两个身影已凭空消失。
阿卡莲静静坐在车厢内，心境又恢复了平静。方才她的意识险些又要陷入迷乱的泥沼，那些不时涌现的过往碎片，已然成了如影随形的梦魇。并不在乎曾经的自己是怎样一个人，然而唯有找回了所有的记忆，她的心才能得以解脱。
不愿被过去束缚，那么就面对它吧！
“桀桀，有一只勇敢的小虫子在跟克洛克大人捉迷藏，还偷走了属于他的宝物！”苍老粗哑的声音几乎就从正上方传来，阿卡莲微微扬起头看向车顶。片刻之前，当莱茵抓住她的手时，她接收到一种对生命的渴望和执著，那么地强烈，几乎令她感同身受！然而于阿卡莲自己而言，即便死神已降临头顶，静如止水的心中也无法惊起一丝涟漪――对生存下去的希望、或对死亡的恐惧。
“轰咚！”
车厢被一暗影弹击了个对穿，留在暴怒的邪神术士眼里的，只有空无一人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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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声在耳边呢喃，几次呼吸的时间后，阿卡莲落在一片菜地上。
“多多，受伤了吗？”
方才暗影弹几乎与她擦身而过，小妖精赶在千钧一之刻出现，却不知伤到了没有。
“……”多多轻轻摇了摇头，晶莹的泪珠在大大的眼眶中打转，强忍着没有落下来。阿卡莲将他拉进怀中，心脏猛地抽紧――两对本应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的半透明薄翼，如今像被烟熏过似的斑驳黑……
“多多没事……”多多吸了吸小鼻子，伸出小手使劲揉着眼睛，“只是被擦到了，有一点点痛。一点点而已噢！吹吹就好了……”翅膀是妖精最敏感脆弱的部位，受到一点小伤害都会疼痛难忍，“一点点痛”到底是多痛，也只有可怜的小家伙自己知道了。
“多多……”
红红的眼中还带着未干的泪，小妖精仰起头展颜一笑：“姐姐姐姐，多多很快对吧！比坏蛋老头子先抓到莲姐姐哟~！”
“嗯。”心口有什么东西堵得慌，阿卡莲气闷地想去捏小家伙的脸蛋，最后还是改为摸他的头。多多眯眯眼甜甜地笑，突然“啊”地叫唤了一声。
“箱子箱子！”多多捡起掉到地上的木箱，用空间分割术切开锁。随着箱盖被打开，里面的东西顿时吸引了阿卡莲的注意。十个拳头大小的绿色果实状光球悬浮在箱中缓缓旋转，那绿色是初生草叶的翠绿，也是千年松柏的苍绿，表面的反光犹如缀着露珠，鲜嫩欲滴，生机勃勃。
“这就是‘源生生命’？”
“嗯嗯！”多多重重点头，献宝似地把箱子凑到她眼前，“莲姐姐摸摸！”
阿卡莲将白皙如雪的右手覆盖住光球表面，绿色光点如同被惊起的萤火虫飞散起舞，随即消失在她的掌心。仿佛有一股清流从右手涌入，带着浓郁而纯粹的生命之力缓缓流淌在血管中，沁透全身，使得每一个细胞、每一个毛孔都通彻欢畅起来。温暖与微凉，两种不同的美好感受在少女体内交织，她情不自禁闭上眼，舒服得颤栗……
源生生命，生命之源，最纯净的生命元素。自高等精灵一族灭绝后，元素之力迅速衰竭，远古时代大陆上随处可见的源生生命，如今也只能在永恒森林深处觅得了。其中蕴含着极为浓厚磅礴的生命力，被稀释后可用来医治伤病，一个的分量已足够抢救十名濒死。若被治疗师们知道阿卡莲如此“糟蹋”，定会捶胸顿足大呼可惜！
第一个光球很快便被阿卡莲完全吸收，她意犹未尽地看着剩下九个，还是毫不犹豫地将箱子推回：“这个能治好多多的翅膀吗？”
“嗯啊！姐姐真聪明呢！”多多的指尖只轻轻一戳光球便收回，不过几秒钟，小妖精的翅膀又恢复了往日的莹彩，在微风中欢快的摇曳着。
“多多好了。呐！”小妖精笑眯眯地把箱子塞给阿卡莲，双色碧眸里满是期待。
没有人能在小妖精亮晶晶眼神攻势下说不。吸收完剩下的源生生命，阿卡莲感觉到自己有些不一样了。好似见底的容器被重新装灌，几近枯竭的泉眼又源源不断地涌出清泉，她的整个身体充盈着如有实质的生命之力，连一呼一吸间都焕出生机！
一个人吸取一百人分量的生命元素，无论多多还是阿卡莲自己都还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每个生物的身体都是一个生命容器，而容器的大小根据种族和个体存在着差异。就一般人类而言，即便在生命力最为衰弱的濒死之时，装入十分之一源生生命之力已是极限，再多的话也只会溢出容器，甚至将容器撑裂。多多身为六界最早诞生的三大种族之一，虽尚未进化成完全体的大妖精，其生命容器之大已远非人族能比，只把刚才的一幕视为理所当然。而几乎失去全部记忆的阿卡莲更不必说。因此，在稍有常识的人眼中惊世骇俗的一件事，就这样轻描淡写的过去了……
轻轻地吐出一口气，阿卡莲蹲下身，揉了揉正在撕菜叶喂螃蟹的小家伙的脑袋：“多多，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银色小脑袋抬起看看四周，然后摇了摇：“多多不知道。”之前多多被暗影弹擦过灼伤了翅膀，负痛带阿卡莲朝一个方向远远逃离，却不知飞到了哪里。
她们现在所在之处是一片菜地。菜叶蔫蔫的，还有杂草长出，似乎已有一段时间没被人照看了。前方不远有一个缓坡。上了坡顶，便见下边的山坳中有一个小村落。村子周围修筑着两米来高的土墙，墙外斜插成排削尖的木头，为村人提供了一道简易的防护。正值午餐时间，有几户人家的屋顶上升起了袅袅炊烟。
阿卡莲牵起多多的手朝村庄走过去，离得很近了，却听不到任何的声音。没有人声喧嚣，也没有鸡鸣犬吠，村子安静的不寻常，近乎诡异。阿卡莲不过打算找人问问路，因此不曾多想，便与多多经过半开的木门走进了村子中。
村里的路上依然见不到人影。阿卡莲走到离村口最近的一间屋舍，从篱笆外往里望。院子和屋内都冷冷清清的，听不到任何动静。她正要不请自入时，余光察觉到有个人向这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