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奉仪娘子

第72章 奉仪娘子

思虑再三,子卿最终选择去孙娘子的店里!锦歌为难的跪在雪地上哭求:让子卿莫要让她为难!

嫂嫂刘氏也将她拉至一旁劝道:“老爷虽不赞成姑娘攀附衡王殿下,可如今,木已成舟,也算是默许了!殿下既差人来接了,又何必执拗!”

孙娘子笑着向刘氏道:“我与陆娘子如今这样也十分狼狈!不如让她随我回去,住几日再做打算!”宛若也在一旁打圆场,最终的结果就是,锦歌回去复命,嫂嫂刘氏不便多留,便由宛若送子卿与孙娘子回去!

关张月余的玉酥坊,再次开门时,室内干净整洁,似每日有人打扫一般!后院已有热水备好!

宛若被婆子们伺候着在前厅喝茶!子卿则与孙娘子在耳房里清洗牢狱中的晦气!

孙娘子十分享受的泡在温热的浴桶中,子卿则一边打理着蓬乱不堪的头发,一边问道:“这些都是许先生备下的?”

“你以为呢?”孙娘子白了她一眼道。

子卿暗赞,许先生可真是个好男人,她当初怎就没发现呢!想到此处,子卿恨不得立刻扇自己两巴掌,这才逃出了生天,竟又稀里糊涂的想到了别处!

孙娘子见她沉默不语,似炫耀一般道:“你很羡慕!”

子卿对她抛之以白眼,孙娘子又打趣道:“今日你为何不随那丫头回去?王府里预备下的东西,比我这里还要齐全十倍!”

子卿撇撇嘴道:“跟你呆了那么久!突然要分别,还是有些舍不得!”

孙娘子揶揄一句:“矫情!”而后幽幽开口道:“你是在等他亲自来接?”

子卿蹙眉怼道:“要你管!”

“瞧瞧!让我说中了吧!一把年纪了,又不是小姑娘,这样可一点也不可爱!”

“我今年不过二十四,正值花样年华!”

孙娘子闻言,哈哈大笑直拍的浴桶里水花四溅道:“你可拉倒吧!二十四岁,还花样年华,昨日黄花吧!”

“有你这样挤兑人的吗?你一天不挤兑我,你心里不太好受是吧——-”

“——”

“——”

二人在耳房中,嬉笑挤兑了半日,才算有了点先前的眉目!

子卿正欲与堂前端坐的宛若说话,忽见车马盈门!孙娘子立刻出门相迎,待孙娘子将贵客迎进门,子卿才看清来人是李陵,他待宛若与孙娘子都十分温和有礼,唯独对她只是淡淡瞟来一眼!黑衣侍卫沈良向子卿奉上一个二尺来长的精美锦盒!

她正欲打开来瞧时,且听李陵说道:“不必看了,你收着便好!”屋内的气氛顿时,沉静下来!子卿将盒子捏在手里不知如何是好!孙娘子与宛若面面相觑一阵后,孙娘子笑着开口道:“殿下,是来接陆娘子回去的。”

李陵温雅淡笑:“近来!多谢几位照顾娘子!”他说着,沈良已令人捧了大大小小礼盒十余件!悉数摆在厅内!孙娘子笑着与子卿耳语道:“本来还想向你男人讹一笔银子的,不曾想他这般大方,我也不好意思了,我就不留你了,你早早跟他回去吧!”

子卿揶揄道:“你还真是见钱眼开啊!我的金瓜子还我!”

“你给我添了这些麻烦!我都不曾为难你!你竟然还惦记那点儿东西——”.

“那是一点儿吗?”

这厢她与孙娘子耳语的热络,那厢宛若与李陵也闲聊起来!

未过许久,子卿便被李陵顺理成章的请上马车!二人相对而坐,子卿双手握着锦盒,那一双眼不知该置于何处!最后她将注意力集中在锦盒之上时,忽然被李陵拿了过去,他缓缓开口道:“让你受苦了!”

子卿更是好奇的问道:“这锦盒里是什么?”

李陵淡笑道:“不必在意这些!你安心留在孤身边就好!”

子卿闻言,愈发好奇,伸手拿过他手中的锦盒!李陵伸手来夺,她不顾浑身的伤痛,推了李陵一把,他面露难耐之色,轻抚胸口!子卿心口莫名一紧,轻声问道:“你怎么呢?”

李陵淡笑着放下手:“无碍!”子卿细细瞧来,他的容颜似比从前更显苍白,想必这一阵过的也不怎么好!

子卿终是打开了锦盒,明皇的绢帛,朱红的凤印!子卿两指夹着那绢帛笑道:“四品的奉仪娘子呢!奴才这是要领旨谢恩呢!”子卿说着便作势要起身行大礼,李陵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轻扯她的衣袖,轻声细语道:“你挨在我身边坐下可好?”

她带着几分讥诮道:“殿下这是何意呢?既是皇后娘娘的旨意,为何又怕我瞧见!”子卿说着,扬了扬手中的绢帛,继而笑道:“殿下以为这是将我困在您身边的枷锁?”

李陵不语,只是轻轻拉她坐下!生气归生气,终是默默将手中的绢帛收好,车上的气氛诡秘又尴尬!

一入兰台,便齐齐迎上来七八个侍女迎,为她梳妆更衣,她算是李陵身边,第一个有品阶的妾室,皇后娘娘为了彰显对养子的爱重,各式的赏赐陆陆续续送至兰台,子卿在内侍面前做足了欣喜若狂的样子!待大内的人一离开,她便毫无兴致的令锦歌将那些东西收起来!

她思及,自己曾在暗无天日的牢房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时,与今日之境遇简直是天差地别!不知外界的一丁点儿消息,等待她的是无尽的绝望,仿佛跌入深渊,没有光明,只有漫长的永夜,她不知自己与孙娘子究竟是怎样一日一日熬过的!

锦歌见她一直冷冷清清,不言不语,便自顾自的说起来兰台的境遇!原来自打她下狱后!

吕相便带着陛下的旨意将李陵带走,直到前几日,才让人送回!太子殿下被投毒一案,未水落石出前!这府里的人,一日也未曾跨出过兰台!

前一阵,这兰台里里外外的人,不止被监视,出入兰台的官员甚多,大内陛下亲信的内侍也每日过府询问,几乎每日都将兰台众人拉来审问一遍,就连她的旺财,如今见了官差也学会了夹着尾巴!

子卿暗想:太子薨逝,天子震怒!所有的矛头都指向曾与太子殿下政见不合的李陵!他究竟被人带去了何处?究竟经历了什么?

子卿歪在床榻上,忽见一旁做针线的锦歌,手臂上有浅浅的鞭痕,小声问道:“他们也对你用刑了?”

“奴才身上都是小伤!殿下和娘子才是真的遭了大罪!连大内的侍者,陛下身边的人都认为我们殿下是罪人——!”锦歌说着竟呜呜的哭了起来:“他们吓唬我,让我交代,殿下与娘子是如何密谋,谋害太子殿下的!他们骗我说娘子已招认,只要锦歌出来指认殿下,便可免我死罪!锦歌当时几乎绝望,心中痛骂娘子,怎可这样辜负殿下!”锦歌哽咽的说着,又揩了一把眼泪道:“后来锦歌想,要是娘子真的熬不住,被屈打成招,那他们又何必来威胁逼迫我!”

子卿笑道:“想不到你这耳报神还挺聪明的啊!”

锦歌一时又好哭,又好笑!她说道:“奴婢自小在太后娘娘跟前长大,殿下是奴婢的主子,奴婢要忠心于主子!殿下让奴婢好好照看娘子,并不是监视娘子!并且殿下时常问起娘子的事,只是因为关心,并无其他原由!”

子卿笑道:“我不与你争,只当你是耳报神便好!”她说完继续问锦歌道:“太子殿下究竟是被何人毒害?”

锦歌忽然悲愤道:“简直就是造孽!”待她宣泄完悲愤的情绪,便讲述起太子殿下被毒害的真相,一切真如锦歌所言,纯属造孽!

原来,正当太子殿下的旧臣在挖空心思逼迫李陵与陆子卿招供时!领相大人,不知在哪里听了一些疯言疯语,起初以为是有人使了压胜之术,便令人在太子府邸,四处掘地翻土,竟然在一处花丛里挖出一个做工精美的酒壶!经人勘验,那酒壶是双腔的!在其中一个壶腔内,竟检验出太子殿下那日所中之毒!太子妃娘娘,一眼认出那日太子嫔张氏就是用这酒壶给太子和太子妃斟酒的。

子卿好奇这桩差点儿让她魂归离恨天的投毒案,究竟谁是幕后黑手,她打断锦歌冗长的讲述道:“你的意思是这毒是张氏下的?”

锦歌点头,子卿动了动身子,十分不解的问:“太子殿下十分宠惯她,她为何要毒害太子殿下?究竟是受谁指使的?”

锦歌忽然问道:“娘子,您可见过太子嫔张氏?”

“只远远瞧见过几次,生的十分标致美貌!”

锦歌连连叹息:“可惜了,那样一位美人,竟然是个蛇蝎美人。她下毒就是为了争宠!”

“想争宠,就毒害主君?”子卿喃喃低语道,还真是又蠢又毒啊!初见她觉得张氏那姑娘脑子不够用!没想到,这姑娘差点儿将她与李陵都框进去给她当了替罪羊!

原来这太子嫔张氏,自打有了身孕,行为就愈发的不安分了!她一心串掇着太子殿下废掉太子妃,奈何太子妃地位尊崇,她不能撼动!她便在丫头的撺掇下,起了邪念,令人偷偷打造了一柄鸳鸯壶,在壶里分别盛了有毒的酒,和无毒的酒!

那日晚膳时,她殷勤的为太子夫妇斟酒!太子妃因厌恶她,不肯饮她斟的酒,她又因着孕吐,频繁离席,竟不知太子妃杯中的毒酒被太子殿下喝了!这也不难理解太子薨逝后,张氏得了失心疯一般言行无状,一者是惊吓过度!二者希望破灭,就连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都没了依靠!如今太子嫔张氏一族皆已下狱,张氏被判凌迟处死!当初撺掇张氏的丫头也服毒自尽!

子卿听到这些不觉喉间哽咽难受,若她撑不到真相大白,就认罪!那她的下场是不就是被割成一片一片,只剩一副骨头架子!她在那暗无天日的牢狱中,已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了,兴许割不了几刀就失血过多而死了!

子卿不经意的问道:“张氏腹中已有太子殿下的骨肉,不等她生产以后再行刑吗?”

锦歌回道:“两日后便行刑!”

子卿闻言不觉毛骨悚然,牙齿也打起了冷颤,这还是那个仁慈和蔼的天子吗?眼下正值年关,还是自己最钟爱的儿子,留下的骨血,为何不肯等那孩子出生后,再处置张氏?或许是对张氏的愚昧痛极、恨极吧!

听得锦歌如此一说,事情的始末原委,便是知晓了七七八八,在子卿看来这事远远不止他们所见的那样简单,太子嫔张氏虽有些骄纵蠢笨,但还不至于有胆子毒害太子妃,那个畏罪自尽的丫头,来历十分可疑!看来太子府里还不止徐恒英一个细作!

可恨自己竟是个没长脑子的,只因当初被她搭救,便心存感激!那日徐恒英来她店里避雨,也说不准就是事先预知的,玉酥坊里的糕点,在这上京城里名不见经传!

这太子府里,就从未向他们订购过糕点,那日莫名其妙的就来订购,孙娘子阻拦,她竟认为是徐恒英在帮她,没曾想是人家做好了局,让她往里面跳!无论被毒害的是太子还是太子妃!她和李陵不死也得脱层皮!

倘如那日没有出差错,被毒害的是她的堂姐太子妃殿下,张氏及她的侍女就不会惊慌的在善后事宜上出差尺,又有太子殿下的袒护!到时太子一党一口咬定,是李陵指使她去毒害太子殿下,误毒了太子妃!那她与李陵百口莫辩,潜伏在张氏身边的侍女可以不必牺牲,张氏还可以继续被利用!想到此处不禁冷汗淋漓!

子卿沉浸许久方才闻锦歌道:“你可知那些日子他被押解去了哪里?”

锦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摇头道:“奴才不知!”

寒风过于廊上,翻飞衣裙,路过檐下雕花璧窗时,微微侧头,只是淡淡一眼,子卿不觉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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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宫兰台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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