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 毒计,疾若风雷
快马赶到成州报讯的人到了刺史府上一说,把成州刺史王蕴麟吓了一跳,着急忙慌地便召集阖府官吏出城迎接,因为时间仓促,也来不及召集士绅充场面了。
唐治被王刺史诚惶诚恐地请到了府衙。
“呵呵,本王欲返神都,想着身为陇右节度,却有许多地方,不曾亲往视察。所以,趁着这个便利,过来走走。马上还要走的,王太守不必做什么准备。”
唐治呷了一口茶,狸奴和竹小春两个特务头子换了男装,一身适合骑马的小翻领的胡服,侍立在他身后。
唐治满面春风地道:“这成州军政文教、商贸农牧如何呀?”
王刺史忙打起精神,向唐治一一汇报了起来。
成州处于陇右腹地,当地是没有镇将驻军的。
民政方面,当地有多少人口,田亩多少,每年的粮赋能有多少,王刺史也对唐治说了。
再说商业,便提到此地因处于陇右的腹地,可陇右的腹地其实处境尴尬,对外,不是边陲商贸城市,对内呢,东来西往的商贾,最多是从此处过境,所以,商业不算发达,因此,商税缴的也有限。
唐治也知道成州经济不行,上缴的赋税非常可怜,朝廷不但不能从这儿收到什么赋税,每年还得拨钱粮以维持本地。
唐治似乎对成州情形并不了解,所以只是点了点头,以示了解。并对王刺史负责这么个穷地方很是慰勉了一番。
王刺史被他一夸,颇有些受宠若惊,想想自己这成州,农业牧业商业一无是处,在节度面前,实在没有一点能长脸的地方,便打起精神,介绍道:
“节度,我成州虽农商游牧不行,但是由于同谷李氏在此,多年以来,修桥补路、开设乡学,普及教化,所以我成州,倒是人才辈出。
仅近五年来,入仕者不下百人,从军者也是五七十人,下官说的,都是在仕途上混出了些政绩,大小有个官职的。”
唐治一听,大为高兴,欣然道:“竟有此事?甚好!本王受圣人吩咐,节度陇右,一直是勤勤垦垦,唯恐出错。所以,殚精竭虑之际,深感可用之人不足。
李家为我陇右,贡献了这么多的人才出来,实是朝廷之福,社稷之福啊,哈哈,我们便去同谷走一趟吧,顺道儿拜访一下李家。”
王刺史一愣,忙道:“下官已经命人准备酒席,要为节度接风了,是不是……在成州小住一日,明日再去?”
唐治摆手道:“本王还要去神都献俘于圣人,述讨伐叶茹之事,路上不宜耽搁太久,就不在成州小住了。”
王蕴麟暗笑,汝阳王这是急于回神都表功啊。
不过,也正常,不要说汝阳王还是个年轻人,就算七老八十了,立此不世之功,也值得炫耀。
于是,王刺史又赞美了一番唐治的赫赫武功,便马上着手安排陪唐治往同谷视察,同时派了人,快马去同谷李家报讯,让李家赶紧准备迎接。
这边准备停当,忽有淅沥小雨飘摇起来。
王刺史忙笑道:“果然是贵人出门风雨多,节度一到,我这成州第一场春雨便来了。”
唐治一笑,就着春雨,饮了这杯茶,便起身往外走。
一到廊下,马上便有一个少女举着油纸伞迎上来。
她正当豆蔻妙龄,穿着一件深绿色的“考子”,外罩镶了锦边的紫红色库多,细细一乍的小腰肢上,系了条大红的丝织锦带,脚上穿一双做工精美的“连把腰子”,很像现代的长筒靴儿。
少女极是貌美,圆圆的脸蛋儿,大大的眼睛,头戴一顶吐蕃帽,辫发从两侧垂下,缀着绿松石和珊瑚珠为饰。
这少女正是叶茹的小公主旦增喜绕,现在就像唐治的小丫环一般。
喜绕本也不懂这些,傻傻的只管等着唐治处治,是她爹耳提面命,这才明白,对唐治这样的大人物,是要努力讨好才行的。
狸奴和竹小春可就没这待遇了,走向车子的时候,行在烟雨里,淋了一身的诗意。
旦增喜绕踮着脚尖,抻着腰管儿,努力将伞送出去,也不管那细雨打湿了自己的衣袍,待唐治进了车子,这才轻盈地一跃,坐在了车把式的副驾上。
“进来坐吧,都淋湿了。”
车里唐治吩咐了一声,旦增喜绕恭敬地答应一声,收了伞,钻进车去,便安安份份地跪坐在了唐治脚前的毡毯上。
车辘辘,戴着雨丝,出了成州城。
一路下去,纤陌纵横,田野之广,一望无际,不见边缘。
唐治坐在车上,微微掀开了一角窗帘,任那细雨随着风,飘到他的脸上。
看着窗外一望无际的天野上,正冒雨春耕的农夫,唐治唇角渐渐浮起一抹笑意。
旦增喜绕跪坐在毡毯上,膝盖微微有些酸了,便悄悄换了个姿势,变成鸭子坐了。
她心虚地抬头,想看看主人发现了没有,却看到唐治望着窗外,细细的雨丝拂在他俊逸的颜面上,他的脸上正浮现一抹微笑。
旦增喜绕吓得连忙垂下了头,心头如小鹿乱撞。
主人生得如此俊俏,可他笑的样子好吓人,好像……好像要杀人似的。
唐治可不知道自己的笑容吓到了人家小姑娘,他的笑,的确带着杀气。
成州,地处秦岭余脉,在陇右,属于温暖湿润地带了,四季分明,冷暖适度,前朝时候,就被誉为“陇右小江南”、“陇右粮仓”。
可这里不仅土地肥沃,河流纵横,草场也十分丰美。农业和牧业,都十分发达才对,怎么会惨到一味需要朝廷赈济?
而在玄鸟卫报给他的情报中,此处矿产也很丰富,其中尤以铅、锌、铜等丰富。
只是,就连这里的土地、牧场,都能被李家给隐瞒下来,将百姓与国家的收入,全部饱了李家的私囊,这矿产是需要勘探的,普通百姓不会轻易发现,一手遮天的李家,自然是想瞒就瞒。
当然,要想瞒得住,这成州官吏,尤其是刺史这种主政官,一定是他们的人。
……
金城这边也下雨了,这边下的却是豪雨。
徐伯夷和顾沐恩站在廊下,看着成串的雨滴哗啦啦地下来,远处白茫茫一片,只觉身心畅快。
他们俩,都是喜雨之人。
顾沐恩道:“按脚程,大王此时,该已到了成州了吧?”
顾沐恩想到徐伯夷献给唐治的“绝户计”,心里不由打了个突儿,点点头道:“该是到了,徐兄的计策,可以开始实施了。”
徐伯夷袖着手,看着面前变幻的雨幕,忽然一笑,道:“顾老弟真以为,那是徐某献给大王的计策?”
顾沐恩诧异地扭头看向徐伯夷:“难道不是?”
徐伯夷缓缓地道:“谋大事者,藏于心,谋于事。心中有佛,手中有刀,能上马杀敌,也能下马落泪。菩萨心肠待人,金刚手段做事,援手不遗余力,拔刀亦不留余地……”
他缓缓扭头,看向顾沐恩:“我这一计若不合大王心意,你以为,他会采纳?大王,是谋大事的人!”
徐伯夷一笑,拢着手,转身行去。
……
“绷~~”
队伍正往前行,道中,突然弹起一条长索。
此前,它就埋在土道中,前方经过的骑队根本无法发现,但这时突然绷起,正行进间的几名骑士,有的被绊倒在地,有的急急提马跳过去,行进的队列大乱。
与此同时,一群青袍蒙面的骑士,舞着五花八门的兵器,嚎叫着,沿着一条小河边的田埂,从远处一片树林中冲了出来。
听到喊杀声,跪坐于毯上的旦增喜绕吃惊地看向唐治,唐治笑了笑,一按她的肩膀,道:“不要怕,躲在车里,别出来!”
说罢,他便一弯腰,走了出来。
挂在他腰间的大食宝刀轻轻悠荡,擦在旦增喜绕的肩上,小女子忐忑的心,登时安定了下来。
唐治弯腰走出已经停下的车子,站在车辕上,纵目远眺,沉声道:“发生了什么事?”
狸奴执着两口弯刀,护在车前,大声道:“大王,有一群不明来历的匪盗,袭击我军。”
说话的当口儿,唐治的护军已经与那支杂牌队伍对砍起来。
王刺史匆匆跳下来,惊怒交加。
这是从什么地方杀出来的队伍?马匪余孽?
天杀的,为什么偏要在我的辖地刺杀唐治,你们就非得在成州地界干这样的事儿吗?
王刺史匆匆奔向唐治的马车,大声道:“节度快回车里去,小心冷箭。”
这厮就像长了张乌鸦嘴似的,话犹未了,一支狼牙箭便带着呜咽的泣音,向唐治凌空射来。
箭没有射正,偏着唐治一丈多远,呼啸而过。
但这一箭射出,路旁便突然弹起两个木盖子,
道路左右,各有一个土坑,上边掩了木盖,盖子上边又埋了土。
此时盖子被踹开,上边的浮土也化作了一团尘烟四下炸开,两道矫健的人影,从中一下子跃了出来。
道左道右,各有一人,手执短刃,袭向唐治。
两个蒙面人,看身形,似是一男一女。
王刺史吓得一抱脑袋,一头跄到地上,嘶声大叫起来:“护驾,快护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