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恰似故人归
阿难尊者摇摇头:「她用不到。」尊者又唤了一声了悟,道:「山上石径旁的秋海棠开的明丽,你去采摘一束,好为施主的故人接风洗尘。」
王临玠双手合十,略略俯身,高兴道:「多谢师父。」了悟小和尚也高兴地跑出寺庙,一溜烟儿人就没了。
阿难似乎轻皱了一下好看的眉头,但又很快舒展了面容,依旧一幅波澜不惊的样子转身离去。
一日的时间似乎过的很快,王临玠央着了悟小和尚进出寺庙跑了许多趟,让他带进来许多海棠花,了悟小和尚刚开始是空着手爬到树上摘下几束,后来变成拿着包袱包了一堆,后来变成拎个竹筐拉进来一筐......他气喘吁吁地喝着茶水,「施主,你快把这间屋子变成海棠花房了!」
王临玠边为他扇着扇子边笑道:「了悟小师父不知道,我与这位故人好多年没见了,也不知她喜欢分别时的浪漫还是喜欢现代的浪漫,总该要准备一下。」
「哦,我明白了,你是喜欢那位故人!」
「不能说是喜欢吧,只能说爱的深沉。」
了悟小和尚拍拍他的肩膀道:「别这么深沉了,有我师父搭桥,你们定然能喜结连理的!」
王临玠释然一笑:「但愿如此。」
时间过的可真快阿,转眼间就日落黄昏了,王临玠热了好几遍泡好的红茶,茶水泡的很薄,他怕泡太浓影响奴奴晚上睡觉。他又照了好几遍镜子,看着自己的头发这么短,他又发愁奴奴会不会看的不习惯?不过,忽然一想奴奴这八百年想必也历经了十几世轮回,想必对这等装扮也习以为常了吧,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他将地上铺满的海棠花瓣整理了一下,确保它铺满一条小路,确保那个「心形」花堆十分正型,他小心翼翼地捧着手中的海棠花束,又觉得花束捆扎的不太好看,赶忙拿剪子修修剪剪......
天色越来越晚,日落西山,月亮挂的越来高,他越来越紧张,将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伸头去窗外一遍又一遍......
阿难尊者撑了一把红骨伞,独自踏上飘满花瓣的上山石径,他走到山巅的海棠树下,对着那个小小坟茔道:「仙子,可以出来了。」
一堆花瓣聚成人形,宋汐韵摇身而出,世间的阳气灼的她皮肤炙热,阿难连忙用伞将她遮住道:「仙子还未魂归本身,受不了世间阳气的。」
宋汐韵盈盈下拜道:「多谢尊者,尊者的眼睛......」
阿难笑道:「肉眼失明,心目大开。」
「怎么还不来?」王临玠再一次做到椅子上,忽然「砰砰」几敲门之声,阿难尊者唤道:「施主,你的故人来了。」
王临玠「腾」地一声站了起来,他踌躇着,双眼微红,紧紧攥着手中的花束,慢慢靠近那扇轻闭的木门,心跳的无比剧烈,猛地将门打开之后,只看见撑伞的阿难尊者。王临玠看着尊者四周并没有任何人,似乎一盆冰水从头淋到脚,冰凉的令人麻木,他几乎哽咽道:「尊者,故人呢?」
阿难道:「施主,看那面镜子。」
王临玠转身到屋里,这四周只有这一面高大的镜子,便是宋汐韵之前的梳妆镜,他将海棠花束捧在胸前,小心翼翼地跨过地上的花瓣路,站在镜子前看了一眼,只那一眼,似越万年——
镜子中,宋汐韵一身粉黄的衣裙,静静地站在红伞下,她的肩膀轻轻耸动着,是在哭泣。可是王临玠听不到声音,他蓦然转身,阿难尊者的伞下依旧空无一人,可是他向前看,镜中映衬着她的心上心。
王临玠伸手触碰宋汐韵站立的地方,但是双手只触到了空气,他急了,问道:「尊者,这是怎么回事?」
阿难尊者说:「你在阳间求了十五世的佛,她在阴司跪了八百年的阎罗。八百年未入轮回道,魂魄未归本体,阴魂经不起阳气侵蚀,所以你的肉眼看不到她也听不到她的声音。」
王临玠接过阿难尊者手中的红骨伞,远远地看着镜中站在他身边的姑娘,泣不成声。
两相无言,唯有泪千行。
阿难尊者将香线插上,青烟袅袅直上,他道:「续缘香尽,就此离散。」而后便转身离去,阖上了这扇门。
镜中的宋汐韵喜悦地哭泣着,她缓缓抬手,细白的嫩指在空中描绘着,镜子中出现了一行字:君可安好?
王临玠点点头,咽泪道:「我好,我很好,你在阴司可有人为难你,那里是不是没有好吃的?你消瘦了许多。那里有没有太阳?你惨白了许多。」
宋汐韵摇摇头,写道:阴司很好,为伊消得人憔悴。
王临玠握着红骨伞的手都在颤抖着,他呜咽道:「奴奴,我好想你,好想好想你。当年我疯了之后,你若是真的嫁给皇上我也不会怪你的,真的,我情愿自己死了也不想你经历这些。我听说你饮鸩自尽时几欲晕厥,我实在无法想象你那么怕疼的一个人,怎么熬过肝肠寸断的痛苦的。我想追随你而去又怕我俩缘分只此一生,我剃度出家在佛前祈求续缘,没想到,这一求就是八百年。还好是见到你了,还好是见到你了......不然这些话我这一生都没法跟人说了......」
「思君,不见君......」宋汐韵颤抖的几乎写不出字来,她踩在他精心铺好的花瓣上,一步一步,走到镜前,王临玠紧紧跟随着她的步伐,她离镜子近一些王临玠就能看的清一些,她伸出手触摸着镜子中王临玠的脸,每一下都摸得那么仔细,那么眷恋痴缠......
王临玠闭眼,眼泪泗流道:「为什么我们这么努力还不能在一起?」
宋汐韵艰难写道:因为这里是人间,佛陀现世都要自毁双眼。难有两全,不得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