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熊神遗物
蛇神带着林梦梦回来之后，大家兴奋了一下就睡不着了。文晶晶便招呼着多弄了些柴，把篝火加旺了些。
大家围坐起来，熊倩祎还没有醒来。林梦梦坐在她旁边守着。篝火在众人当中哔哔啵啵地舞动着。小锅里的水渐渐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文晶晶站起来走过去，稍稍按着衣襟，以免被火烧到。她双手捏着锅耳，把锅端下来。刚端起来的时候没事，可是端了一会，手指头捏实了，锅的热量顺着锅耳就钻进了她的指尖，烫得她急忙把锅放下。搓着手捏耳垂。
成天笑看出来她是烫着了，就过来，说：“你去歇着吧，我来整。”
文晶晶就转身到篝火边去拿碗。
之前成天笑是尽了法力，这一大块肉也没有把刀，只能煮好了让大家自己掰着吃。现在他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等文晶晶把碗拿过来，他对着锅里的肉块拨动手指，然后再拿勺去舀的时候，肉块就忽然散成了肉片。文晶晶见了，自己也试了试，手指头上冒出了水花，她就用这水花把碗都冲洗了一遍。
都盛过了，还差林梦梦和蛇神的，文晶晶就撕开空气，从自己家的碗橱里又拿了两个。
端了肉汤坐回来，成天笑嘴里嚼着，眼睛却眯起来，看着篝火出神。
文晶晶看出来他有心事，而且也大概知道他所想的事情，就问：“在想师父吗？”
成天笑没有立刻回答，忽然低了头又夹了一片肉送到嘴里嚼，嚼了一会，忽然地说：“我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他声音很低，只有文晶晶听得到，而且语气很是平淡，像是随口一说的样子。
“什么感觉？”
成天笑摇摇头，但很仔细地给她解释：“以前，我和陆东阳，我们两个无论是谁，如果有了什么危险的时候，咱师父都能有所感应，而且能立刻就出现，保护我们。可是，刚才在斜坡上，那种情形可以说是非常危险了，师父并没有出现。如果蛇神没有带着林梦梦回来的话，我还不会想那么多。可是现在蛇神带着林梦梦回来，师父却没有回来。我怀疑，师父的情况，可能不太好。”
文晶晶给他笑了一下，说：“你也是胡思乱想，万一师父是有什么事情走不开，而又想给你一个锻炼自己的机会呢。虽然说我也担心，但我觉得，应该不会是你想的那样。”
成天笑没有回答她，又夹了一块在嘴里嚼着。文晶晶也夹了一块在嘴里嚼。两个人都嚼着，眯着眼睛看着篝火出神。
文晶晶在想着，在六十万年前，一场又一场与熊神并肩作战的那段时光。虽然关系不似今天这般近，但当初也是每天都看着。而到如今，熊神为了能继续成全自己和斯图雅特，在这六十万年里，一定也做过了不少的努力。可是在斯图雅特的噩耗传来的那天，自己竟然都没有来得及和熊神说一声再见。文晶晶想着想着，把嚼碎的肉咽下去，安静了一会，低头喝了一口汤。
成天笑从余光里能看出文晶晶在想着什么，但他没有理会。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熊神的背影。他曾不止一次地觉得，熊神的背影十分的熟悉，声音也十分地熟悉。开始的时候，还以为这只是很久以前的记忆被唤醒了，所以感觉熟悉。但他越来越发现，熊神的样子，其实更像是生活中的某个人，可是到底像谁，他一点也想不起来。就好像那个人被故意从他的记忆里抠掉了似的。
大家都安静了，童绍唯好像是已经吃完了肉，呼噜呼噜地开始喝汤。童绍唯住在童村，家里头也不是很懂这些餐桌礼仪，所以童绍唯脑子里也就没那个意识，一时间安静的塔室里就只听到篝火声、呼吸声，以及童绍唯喝汤的呼噜声。
童羽稍稍碰了她一下。童绍唯吃了一惊，咕咚咽了一口，把嘴从碗边拿开，但没咽干净，又抿着嘴用力咽了两下。问童羽：“咋了？”
“你注意点，喝汤小点声。”
童绍唯虽然脑袋里没这个意识，但平时看电视听相声的时候也有过一些耳闻目睹，所以童羽这么一说，她立刻就明白了。脸上腾地就涨红了。低头看看别人，别人也在低头喝着，没有注意她，但大家发出的都只是很小的吸溜声。
吃饱喝足，大家就又都困了，颓着背，又斜着身子用胳膊拄着，然后又趴着，最后就都躺下了。
文晶晶站起来，把大家的碗都收拾了，撕开空气扔进去，听到里面传来瓷碗掉在水池子里哐里哐里的声音。
收到成天笑这，她发现成天笑碗里的汤喝下去一半，肉片还有很多，半截从汤里露出来搭在碗沿。
“你怎么了？”
成天笑平躺着，目光直勾勾而无神地看着顶部，摇了摇头：“没事，就是忽然有点吃不下了。”
文晶晶叹了口气，把他碗里的和锅里剩下的肉，都捞出来装在了一个牛皮纸袋里。那也是她从家里拿来的，平日里是卖早点时候装炸鸡的，今天拿过来装肉片。装好了，叠上封了口，又包进一个小塑料袋里，揣在怀中。然后拿勺子在锅里搅了一下，就只有些葱姜沉浮着。
之后文晶晶又在篝火里添了些柴，回头看时，大家已经两两一组地簇拥在一起，盖着羽绒服闭眼睡了。林梦梦睡在熊倩祎的旁边，黑袍子脱下来两人一起盖着。这件黑袍子可是一件冷暖不侵的宝贝，自从林梦梦有了这一袭黑裳，就再感觉不到周围的温度变化了，一直都是暖暖的。
蛇神没有躺下，而是闭着眼，安静地盘腿坐着。
文晶晶躺到成天笑旁边，转过脸，一只手搭在成天笑的胸前，成天笑也把脸侧过来看她，看了一眼，就把胳膊拿出来，文晶晶明白他的意思，就抬起头，等着成天笑胳膊横过来，枕在他胳膊上。成天笑便侧过身子，另一只手把她抱在怀里。文晶晶曲着胳膊，整个身子都缩着，头低着埋在他的喉结下。
她问：“你不饿吗？”
“不饿。”声音是从他嘴里出来的，但文晶晶听着，是成天笑的喉咙以及整个胸膛都在振动着发声。
可是说着不饿，肚子里却咕噜地叫了一声。文晶晶轻轻地笑了，说：“我把肉盛出来，揣在身上了。”
“没事，肚子叫归叫，我只是不很想吃东西而已。”
文晶晶把头抬起来，看着他说：“你别撑着，后面还有战斗，无论你有什么情绪，都得先保证自己的体力。”
成天笑把她又搂紧了些。篝火跳跃着，把文晶晶的背后烤得热乎乎的。……
熊倩祎还没有醒来，但她的脑海里并不是一片空白。从眼前一黑昏过去开始，她的意识就从另一个地方醒了过来。此时天朗气清，她看到自己正在一个山谷里，山谷很宽，低树高草。她走在草地里，草叶拂弄着她的发梢。
她往前走，身边的草越来越高。刚开始是到肩头发梢，走着走着就没过了头。
熊倩祎心里纳闷这是什么地方，也纳闷着自己要去到什么地方。因为她在刚开始的时候是自己想要往前走，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是她的身子在被某种力量驱动着，自动地往前走。她想去左边看看，身子还是往前走，她想去右边看看，身子还是往前走，她想停下来，身子仍还是往前走。
这是要去哪呀？熊倩祎正琢磨着，耳听得天空中炸雷一样传来轰隆隆的声音，问道：“孩子，你还好吗？”
紧接着高草让开，视线豁然开朗。地上虽还是草，但没那么高了，软软地垫在脚下。
眼前是山谷的尽头，四周的山聚拢在一起。地上草坪上，在山谷坳的正当中，生着一株漆黑漆黑的柳树。但漆黑的只是树干，叶子是翠绿的。
这棵树，熊倩祎认识——它就是那棵站在小区拐角的歪脖子老柳树。熊倩祎和文晶晶是住在同一个小区，每天进进出出的，记得老柳树的样子。包括老柳树的死，熊倩祎也是知道的。可是老树死了之后怎么到了这里呢？空中的那个声音，语气上好像在哪听到过，但听不出来像谁。
她继续往前走，现在身子又是自己的了。走到了老柳树下，那个声音又问起来：“孩子，最近可好啊？”
这一次，声音不是从天上来的，而是从老柳树的后面。歪着身子看，就看到一个人，背着手从树后走了出来。这人头上是银白的卷发，身上是灰白的长袍。不是别人，正是时间之主——虫神格鲁什。
虫神走过来，坐在一根突出来的树根上。这树根很长，虫神示意熊倩祎坐到旁边来：“来，孩子，坐到旁边来。”
熊倩祎坐下来。虫神问：“你一定很好奇，自己为什么在这里，而我又为什么会找到你，对吧？”
熊倩祎点点头。
虫神说：“我首先要告诉你一个噩耗。”
熊倩祎惊讶地看着虫神，心里惦记的是师父师娘他们，因为她最后在昏迷之前，正好是那只看到腿的堕神放了一个强大的冲击，之后怎么样，自己一无所知。现在听虫神说“噩耗”，难道是他们几个有谁遭遇了不幸？
虫神继续道：“我知道你担心着谁，但你放心，不是他们。”
“那是——？”
“是熊神。”
“啊？！他？！”
熊倩祎的脑子嗡的一下。但她也不知道自己这算是悲还是愤，只是觉得听到的时候，是意外中的意外，整个人都怔住了。
虫神也没有安慰她，抬起一只手，平托着往前伸。手掌上飘忽忽淡出来一本书。
这是一本铁皮书。书封四周有管状边框，颜色乌黑发亮，有日月星辰点缀在上面。由边框向内，雕着紫红色的向心螺旋；最中心的地方除了紫红色，还略微泛着一层淡淡的蓝色，并且镶嵌了一块璀璨的大水晶。
这本铁皮书，就是当年成天笑在图书馆里看到的那一本。
虫神把书递给熊倩祎，熊倩祎就木讷地接过来，像那天从虫神手里接过法杖的时候一样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熊倩祎接过了书，却把书放在腿上，眼睛还愣愣地看着前面。虫神也没再说什么，和她一样地看着前面。不知道过了多久，熊倩祎才喃喃地说了一句：“熊神……是死了啊……”
然后，她低下头，看到腿上放着的书。轻轻把书翻开，却是空白的一页。她往后翻，可是后边的一页又一页，全都是白纸。
她不翻了，抬头看虫神，说：“这是——？”
虫神说：“这本书，名叫《轮回预言》。是熊神留给你师娘文晶晶的。”
“为什么都是白纸？”
“因为它不属于你呀，孩子。”
“那为什么不直接给她？”
“因为此刻的你，游离在生死的边缘，我最容易触碰到你啊。”
熊倩祎听了，心里又是一惊，张大了嘴巴：“啊？那我……”
虫神又笑着说：“你放心，你是不会有危险的。这本书，还有这个……”他从空气中抓出了那根熊神的星辰法杖，交到熊倩祎手里，说：“这都是熊神的遗物，要由你交给你的师娘文晶晶。”
熊倩祎把法杖也接了过来，说：“那我要怎么回去？”
虫神拿手一指右边。熊倩祎顺着虫神的手看过去，看到在老柳树的树根位置，有一个地洞，被树根圈住了洞口。
她问虫神：“从那里回去吗？”
虫神没说话，笑着拿手又指了一下，圈在洞口的树根动了起来，把洞口扩大了些。
虫神说：“去吧，这场冰河之战，就快结束了。”
说完，虫神的身上开始泛起白光，白光越来越强，忽地一闪，虫神就化作一个光电消失了。
熊倩祎把书和法杖都收了，小心地走到地洞旁。看到这地洞里没有台阶，是一条滑道。她伸进去一只脚，想踩着边坐下来，另一只脚就在洞口撑着。可是这树根是光滑的，她踩着洞口，也就是踩在这光滑的树根上。再加上有沙子，身子才稍微歪了一点，这脚底下就哧溜一下，整个人就滑进了地洞里。
掉下去的时候，熊倩祎“啊”地叫了一声，而接着就啊啊地一直尖叫着，在黑暗的地洞里一路下滑。
叫着叫着，熊倩祎就觉得身子忽然停住了，声音噎在喉咙里发不出来，她张开嘴呼吸，却嗓子眼发痒，长长咳了一声。
“咳——咳……咳！咳！咳！”
熊倩祎坐起来，咳了一阵，发现四周很安静，就把声音闷在嗓子里轻轻地咳。眼睛朝四周看，看到大家都在，篝火还烧着，但已经很弱了。也许是被自己刚才的咳嗽声吵到了，有几个在翻身，但没醒。
这时候，旁边传来林梦梦朦胧的声音：
“熊姐？你醒啦？”
熊倩祎见是林梦梦，又惊又喜，因为她在昏迷之前林梦梦还没有回来。
熊倩祎说：“咳……你……咳……那个，你回来了啊？”
“嗯。”林梦梦点点头，坐起来。
大家其实本来睡得也不沉，熊倩祎这么一咳嗽，大家都醒了，但都没想到是熊倩祎醒了。而现在听见熊倩祎和林梦梦俩人说话了才知道是醒了，于是都坐了起来。新笔趣阁
文晶晶看着成天笑，成天笑看着文晶晶，俩人都想说话，但都是看对方想说，就自己闭了口等着。他们就笑了起来，却又同时说：“你先说。”
然后他们又笑。笑着，文晶晶从怀里把刚才包在塑料袋里的肉拿出来。成天笑点点头，说：“我也想说这个事呢，咱大徒弟一定饿着呢。”
文晶晶走到熊倩祎身边，却没有直接把肉拿出来，而是问：“你怎么样了？”
“我……”熊倩祎刚想说什么，肚子却咕噜地叫了一声，她甚至感觉到全身都跟着这声音振了一下，“我……我饿。”
文晶晶立刻就笑开了花，把肉拿出来，递给了熊倩祎，说：“呐呐呐！这都给你留着呢。但这里面有一些是你师父剩下的，不嫌弃的话……”
“不嫌弃！”
熊倩祎几乎是抢过来的，也顾不得什么吃相了，打开来上嘴就啃。
吃饱喝足了，熊倩祎忽然说：“师父师娘，我带来了熊神的遗物。”
成天笑一听，登时眼珠子就瞪了起来，大声道：“什么东西？！”
蛇神在旁边，叠手一拍，口中念：“完，我还想着慢慢告诉你们呢！”
熊倩祎不明白咋回事，但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看向成天笑。成天笑愣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见这情况，熊倩祎也愣了，看着众人，咽了口唾沫，嗓子发出咕噜一声。
不知道僵了多久，成天笑眨眨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出。看看左右，清了清嗓子。口中“噢噢”地念着，转身走到篝火旁。搓搓手想要烤手，却忽地一脚踢上去，还烧着的柴堆被踢得炸开来。
这时候，就连文晶晶都不敢走近，她把所有人都护在身后，看着成天笑，看他还要做什么。
可是成天笑转过身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一脸轻松地问熊倩祎：“你说什么遗物？在哪？”
熊倩祎小心地，怯生生从文晶晶身后走出来，拿手在空中托着，像虫神那样，把那本铁皮书托了出来，另一只手抓着熊神的法杖。她说：“就……就是这个……师父你别生气。”
成天笑笑了，把书接过来。这本铁皮书他认得。看着这本书，成天笑不由得想起那天在图书馆第一次见到熊神的时候。翻开书，里面竟然全都是白纸。
“嗯？”成天笑刚要陷入回忆，立刻被这一页页的白纸拉了回来。他问熊倩祎：“这怎么都是白纸？”
熊倩祎摇摇头，说：“我不知道，这是虫神给我的，给我的时候我看到的，就是一页页白纸。”
“虫神给你的？什么时候？”
“就在我昏迷的时候……”熊倩祎就把自己从昏迷之后所见到的听到的十地告诉了成天笑。
成天笑点点头，文晶晶走过来，一脸错愕地看着成天笑的脸，说：“天笑……”
成天笑本来是看着手里的书，听文晶晶叫他，口中应了一声“嗯？”，抬眼看到她的表情，奇怪她为什么这个表情，就又念了一声：“嗯？怎么这么看着我？”
她说：“天笑，你难道没有想到什么吗？”
“‘想到什么"？想到什么？”
“老柳树、虫神，以及熊神的遗物，还有大徒弟处在生死边缘，这些凑在一起的话……”文晶晶说到这，不往下说了。她看到成天笑的眼神变化了，脸上的表情也变化了。
《轮回预言》在成天笑的手里一直是打开着的，文晶晶说着话低头看，就看到了这一页页所谓的“白纸”。可是这白纸，在文晶晶的眼里，清清楚楚的都有字。她就说了一声：“欸？这上面不是有字吗？”
说完这话，熊倩祎叫了一声：“噢！对了！”大家就都看熊倩祎，熊倩祎继续说：“虫神告诉我，这些都是要交给师娘的。”
听了这话，成天笑点点头，说：“狸狸，师父这是要让你继承他，成为轮回之神啊！”说完他又问蛇神：“蛇神，你可听说过，迷途海摆渡人？”
蛇神听了明显愣了一下，但摇了摇头，他问：“那是什么？”
“没什么。”成天笑没有过多解释，对文晶晶说：“狸狸，现在既然你能看到《轮回预言》上的字，那你就来查查龟神武天盖的轮回，如果查不到的话，就说明他还活着。”说完叫蛇神：”蛇神。“
“宫主请讲。”
“如果龟神武天盖还活着的话，你们是兄弟，即便我不说，你也一定会尝试找到他的下落的。我有一丝预感，龟神武天盖，就是那个迷途海摆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