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帝妃
容嫔近乎控制不住身体轻颤,她勉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她在之前设想过许多次与他相见的场景,都未能如愿……
如今他似乎不记得自己了,在难过之中多了一丝庆幸,若他还记得自己,此刻便是旧人相逢,那她就会忍不住所谓的意难平。
“您就是容嫔娘娘?昭贵妃常常与卑职提起您,多谢您这段时间的关照了。”他面上带着和煦的笑,温暖又熟悉,令她心中又悲又喜。
她怕开口便是眼泪难忍,只笑着颔首。
竭尽全力让自己笑得完美、端丽,然后挪动灌铅般的脚,一步步沉重地往宫里走去。
就让她成为那个协助他姐姐的容嫔,就让她替他保护好他所珍视的姐姐吧。
她的少年郎已经成为了雄鹰,她该感到高兴才是。
只是她这些年的努力,拼命习学琴棋书画,争这江南第一才女的名声,原是为了与他相配……
“这样就好了……”她忍不住回头,看到他远去的身影,喃喃轻语。
扶着她的宫女疑惑自己的主子突然驻足,问道,“娘娘,你在看什么?”
她无奈摇头,跨过了门槛,“没什么。”
*
这几日预备立秋,立秋后便是中秋,赵令曦不用操心着置办秋衣和中秋宴,每日活动就是白天与淑妃、袁常在、王才人打络子,拆字谜,晚上陪二公主、三皇子读书写字,倒也闲适安逸。
容嫔每日要管宫务,柳贵人又是个烦人精,把她整得叫苦连天,原是个闲散金贵惯的,被这些一件件繁琐小事磋磨着,她当日就去找皇上,也不知使了什么办法,硬是将自个身上担子全丢给了柳贵人。
“你啊,真是没点担当,你好歹也是一宫主位了,就让个小贵人来管理宫务,你也做得出?”淑妃近日气色好了不少,执着柄腰型豆绿宫扇敲容嫔的额角,笑骂道。
容嫔躲进赵令曦的身后,摆出无所谓的模样,“她原本就是个好强的,愿意做这个事儿,那嫔妾就让给她做,嫔妾又不是贵妃娘娘这般玲珑心肠,十八般武艺。”
赵令曦笑嗔着摇头,但容嫔这番作为,偷懒是真,逼迫皇上还权给她也是真。
容嫔的心思啊……她琢磨着另一个问题,容嫔究竟为什么要帮她?
像她这般得宠又聪明,家世虽不是世代簪缨,但也是清贵名门,若想做皇后,那也不难。
“你们一个个位份比嫔妾高,日日在嫔妾面前打牌猜谜,只让嫔妾一个人受苦受累,嫔妾才不依。”
容嫔娇笑着,说着俏皮话,引得大家一笑了之。
在晴淑宫用过晚膳,二公主闹着要与三皇子一起玩,赵令曦便将她带回翊坤宫。
画蝶墨痕早早备好了暖阁,点上清新静气的熏香,三皇子执笔写字,二公主则趴在赵令曦膝上听故事。
赵令曦故事还未讲完,三皇子忽然问道,“母亲,若杀一人可救万人,可杀吗?”
她抬起眼,看着烛火中的少年,发现他好似有所长,笑道,“不可以。”
“为何,我除这一人,便能救更多的人,这不对吗?”他手中执着的笔一顿,疑惑地看向她。
“能杀人的只能是律法,就算你们身为公主皇子,也不得随意剥夺无辜之人的性命。”她抚着二公主的后背,轻柔地道,“昔时桀纣背弃法度,滥杀无辜,屠戮百姓,国亦灭亡,若百姓无罪你们却将他们杀害,那么所立法度则无用,便会失信于百姓,渐而众人不从,法度不存,那离国家灭亡就不远了。”
“这是杀一人而亡其国。”赵令曦凝视着他,落语铮铮。
少年立即从桌前绕了出来,跪于她的膝前,面容严肃地道,“那母亲,儿臣该如何做?”
他跪倒的影子被烛火拉得长远,仿佛在一夜之间,他便要长大些许。
“是谁要害这万人,就惩治谁;是一个人便杀一个人,是一伙人便铲除一伙人;若是天灾,便去抗灾;若是人祸,便去问责;若是制度,便去改革。但千万不能因为万人之苦,就杀巨贾而富贫困,这就像是,杀鸡取卵,涸泽而渔,自取灭亡罢了!”
三皇子若有所思,似要再问什么,挂在门外的珊瑚珠帘兀地一响,皇上无声无息地走了进来。
画蝶暗暗投来一个眼神示意,赵令曦无语了,怎么还有人大晚上搁门外偷听呢!
“父皇!”二公主是皇上的小棉袄,见到他便兴奋地跑到他身前。.
三皇子从地上起来,恭敬地向皇上行礼,“皇上。”
赵令曦慢慢地从榻上下来,正想行礼,他却转头对墨痕画蝶说,“把公主皇子带下去歇息吧。”
懂了,来兴师问罪的,但她回宫之后也没干什么事啊。
总不能他是来与她温存的吧?不会吧?她露出一丝嫌弃的表情。
“虽然朕曾经不满母后的安排,但你这些时间也是辛苦,朕很感激你……”皇上坐在她之前坐的位置,这一番话让她有点无所适从,甚至有些不明白皇上今晚这牌打的是什么路数。
“你已经成为了朕的贵妃,这辈子就不能离开这里了,其余的,你都不能去想,不然……”
他双指轻叩桌面,未说完的警告令她猛然清醒。
原来是为了这个啊。
她抬起眼,只见皇上也灼灼地盯着自己,用力地想从自己的表情上找到一丝破绽。
“臣妾一直恪守宫规,从未逾越。”她眸间渐冷,冷得连笑容也失去温度,“皇上不必担心。”
皇上欲言又止,其实他想缓和几分他们帝妃之间的关系,但赵令曦却全然不领他的情。
就像此时她也未有留他过夜的意思。
“以后少对熠儿说那些话。”他气不过,拂袖而去,往容嫔的方向去了。
赵令曦失神跌坐在榻,端王待她的情意终究是被皇上发现了,端王会如何?崇庆侯府又会如何?
赵令曦深深吸了一口气,皇上既然未将话说明,证明只是警告而已,只要他们保持界线,就能保全各自。
这时画蝶递进一纸信笺,“王德全,有异。”
这是徐有容的笔迹。
缓缓起身,将信笺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