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们的回忆（八）

五条家的庭院。

五条心一拿着一枝花坐在庭院的竹凳上，她的手上拿着一枝紫阳花，而她的身边放着两束颜色各异的紫阳花束。

庭院里开的茂盛的紫阳花自然不是出自她所栽，是家主命人从花匠手里买的，这些紫阳花出现在五条家的时间是六月初，来的时候这些花开的就很茂盛。或许是因为它们未经五条家族人之手便如此茂盛艳丽，族人对于紫阳花的怜爱远不及墙角里结着果实的铃兰。

它们被肆意的放养，忍受着轻易的摘采。

五条心一并不是第一个拿起剪刀的人，在她之前几乎全年龄段的族人都用过不同的工具摘采紫阳花。她甚至还见过家里的小孩为了一只误闯花园的蜗牛而连根拔起了一株紫阳花。

她自觉不是一个残忍的人，所以五条心一选择了剪刀。

她小心的避开了其他的花枝，剪下了自己所需的分量。花枝们会变成花束，代表着她的情谊送给她的爱人和亲人。五条心一相信，她的作为对于这些花而言，已经达到了发挥自身价值的意义。

身边的两束花束，数量不一有着不同的寓意。

送给若月楸的是21支，代表着最爱。送给五条柯的是8支，代表着弥补。

想到这两人，五条心一莫名的有些焦躁。她违背了自身的认知，残忍的从花丛里剪断了两朵花。拿起一朵开始扯着花瓣喃喃自语。

“他爱我，他不爱我，他爱我，他不爱我……”

她陷入到了一个奇怪的循环，她和若月楸是两情相悦，所以若月楸爱他。但是她只要一想起五条柯，她就觉得若月楸可能不爱她。

就像脑子里举行了一场名为《若月楸爱不爱我》的辩论，正方有理有据的在阐述两情相悦这个词的含义，并向身为评委的她逐一举例少年爱她的表现。正方的一辩非常精彩，身为裁判的她几乎准备在本子上给他打个高分的时候，反方一辩站起来了。

反方一辩没有像对方辩友那样长篇大论，他只是拿起了从百度百科里抄下来的五条柯生平纪事，用着毫无感情的语调念给她听，只是念了个开头她就果断的给反方一辩上了一个高分。

这不合理，实在不太合理了。

五条心一将手中的花揉成了一团，紫色的花液顺着她的手掌蜿蜒直下，宛如一条缠着她的小蛇。看着手掌上的紫痕，她有点想若月楸了。

她想和他见面，她想要亲近他，她想要带着五条柯去见他。

果然，恋爱会让人迷失心智。

五条心一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好笑，她为什么要带姨妈去见若月楸啊，真奇怪。但她就是很想，如果一定要有一个理由，那就是爱吧。

谁让她爱他呢。

＊

那八支紫阳花终于在当天晚上送了出去，五条柯收到花束时表情很诧异。五条心一站在她面前忐忑不安，她觉得诧异的表情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开头。

“姨妈，你会原谅我对吗？”她试探的问着。

“原谅？原谅什么？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吗，如实招来。”五条柯嘻嘻哈哈的揽上了她的肩。

五条心一踌躇不安，“就是……关于楸的事。”

“谁啊？”

五条心一愣了一下，背在身后的右手攥紧了衣角。她不明白五条柯这是什么意思，否认了她爱人的存在吗？

“就是，那天树荫下的那个男生啊，他还和我告白了呢。他现在是我的恋人。”

她故意的，她就是要故意把这些都告诉五条柯。无论出于嫉妒也好，占有欲也好，她要让五条柯知道，那是独属于她的爱人。谁也无法否认。

“啊，你说那个小孩啊。”五条柯皱眉表情很严肃，“你说他和你告白了？”

“对啊，他很爱我的。”五条心一说的有些心虚，但她觉得自己语气上一点都听不出来。

五条柯似乎想说什么，她犹犹豫豫了半天也只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他很爱你？”

“因为他就是很爱我，我也很爱他。姨妈你在质疑什么？你是觉得我不配吗？”

说完这句话，五条心一又后悔了。她有点控制不住嘴巴，可她潜意识里就是那么认为的。她这一次十分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自己说错话。她只会为不礼貌而后悔。

五条柯没再说什么了，她只是把花重新还给了五条心一，没有因为对方攻击性极强的话语而生气，依旧心平气和的说道。

“心一你想太多了，这束花我受之有愧，你还是拿回去吧。”

“为什么受之有愧，你要和我决裂吗？”

五条心一把花愤怒的扔在了地上，几经波折的花束在落地那一刻花瓣四散，迅速凋零。

原来饱含情谊的赠送也挽救不了它们的花期。

五条柯沉默了，她抱着双臂看着五条心一，原本平和的眼神里充满了淡漠。

这是令人心悸的十分钟。

五条心一在对方的沉默里，逐渐冷静了。明明周遭寂静，但她的脑海里却在不停的3d环绕她刚刚的对白。那些理直气壮的想法和口不择的话在此刻变成了折磨她的主要因素。

她又回到了心底里的那个状态，像个孩子，无措又难过。

半晌不说话的五条柯突然开口，“心情好一点了吗？”

她委屈巴巴的点点头。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五条心一没做任何表示，她脑子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思考一些什么。

见她没反应，五条柯叹了一口气，捡起了地上的花束塞到了她的怀里，转身便走了。

走之前，低着头的五条心一听到了不远处飘来的一句话。

“心一，你没有诚意。”

她抬头看着那个背影，依旧觉得委屈。她怎么会没有诚意呢，她就是想着道歉才来的。

此时的五条心一根本没有弄明白，五条柯口中所说的诚意到底是什么。

＊

周末的出门很顺利，五条心一穿着漂亮的裙子开开心心的独自前往与若月楸约定的地点。

他们约在老地方相见。

还没到那条街，五条心一远远的便看到了若月楸，今天的爱人很特别。五条心一是个很心细的人，她将她的爱人从头到脚仔细扫描，就连头发丝都没放过。就算距离这么远，她依然能看的很清楚。

她慢慢走近，她想好了要怎么开口夸若月楸，先是夸他的发型，她的爱人为了她特意的把头发梳上去了，像个成熟的小大人一样可爱，她会夸他成熟，就像若月楸有可能会夸她出门前特意花了半个小时编制的长发好看一样。

接着她会夸他的衣服，天啊，五条心一觉得自己要幸福死了。若月楸竟然为她换了一套纯白的衬衣，还搭配着卡其色的休闲裤。虽然和她此刻的衣服有些不搭，但是她喜爱极了。

五条心一迫及待地的准备开口，长篇大论一顿夸奖时，若月楸抢先一步问道，“你的姨妈呢？她怎么没来。”

夸赞的话就像夹生的白米饭一般，被她艰难的吞回了肚子里。她的胃部迅速用隐隐的疼痛作为抗议，五条心一悄悄地捂住自己的胃强颜欢笑，“姨妈和我闹了一些小矛盾，可能不是很想见我。而且……她似乎不喜欢楸。”

“你为什么和她吵架？”若月楸冷冷的看着五条心一问道。

以为是若月楸想要替她打抱不平，五条心一可怜兮兮的凑到他身边，抓住他的手开始告状，“因为姨妈竟然质疑楸，还不相信我们的爱情，所以我就和姨妈吵架了。”

“她质疑我？还质疑我的爱情？”

“对！姨妈太过分了！怎么可以……”五条心一话未说完，便被若月楸的笑声打断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有趣了！太有趣！！”若月楸在狂笑，他甚至笑的直不起腰，需要扶着树干支撑身体。

“楸……”五条心一手足无措的看着他，“为什么开心啊？”

若月楸的笑声戛然而止，他重新站直，面无表情的走到了五条心一的面前，仿佛刚刚狂笑的人并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因为……”若月楸贴近五条心一“她比你有趣。”

趁五条心一愣住的那一刻，若月楸吻上她。这一次不再是过家家般的亲吻她的脸颊，而是如狂风过境般侵略她的唇舌。

这是占有，也是控制。

五条心一惊讶的睁大了双眼，她看着同样睁着眼的若月楸脑子宕机了。她的大脑停止了工作，只剩感官在正常运行。她的眼睛里是粉眸的爱人，她的肺里吸取到的是浓郁的香气。她感觉就连自己的呼吸都染上了相同的味道。

亲吻是短暂的，又或许是时间的流逝太快了。

若月楸掏出纸巾擦了擦自己的嘴，笑着说道，“五条心一，我是谁？”

“你是我的爱人。”

“你会永远听我的话吗？”若月楸又问。

“会的。”

五条心一并不觉得有任何问题，她生来便是听他的话的。

“你的姨妈叫什么？”

“五条柯。”

“我很不开心，因为你今天没有把五条柯带来，所以我要你不择手段把她带来，让我开心，你可以做到吗？”

五条心一笑了，“当然没问题。”

她必须那么做，她心甘情愿，只要若月楸能开心，她不介意对五条柯动手。

“那你今晚把弄晕，带到这个地方。”若月楸递给了五条心一一张纸条，接着说道“晚上十二点之前哦，一定，给我弄来。”

五条心一接过纸条，将其收好。

若月楸：“滚吧。”

“好的～”五条心一笑容满面的回应了若月楸之后，像是在积极的执行指令一般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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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已经很久没有看情景剧了，因为他的频道已经从一家三口的日常切到了五条柯的一天。显然，后者的内容更加有趣一些，作为唯一的受众，他毫不吝啬的将频道全天锁定在了五条柯的身上。只不过今天，他的黄金栏目跑路了。

“五条柯呢！”

“悟大人，柯小姐和心一小姐外出了。”暗卫从阴暗的角落里走了出来了，毕恭毕敬的说道。

五条悟：“出去了？什么时候？去哪了？”

“不知道。”

“你不知道没关系啊，那我出去了我就知道了。”五条悟说完翻身就从窗台往下跳，暗卫拦都拦不住。

不过暗卫也不着急，他拦不住，有的是人拦得住。

从窗台跳到一楼，五条悟顺利的绕过人群来到了大门，他现在只要做的就是小手一伸，推开大门，他就自由了。

手刚伸出去，一堵透明的阻隔住了他的手臂，五条家的结界又被老爷子加固了。

“悟，你想去哪。”五条雄一郎揣着手慢慢悠悠的走到了五条悟身边。

“没去哪。”五条悟见老爷子过来了，没好气的往回走。

五条雄一郎：“五条柯她们晚上就回来了。”

“！”五条悟停下了脚步，笃定的说道“你派人跟了。”

五条雄一郎笑眯眯的说，“我可没有，小孩子不要瞎说。”

臭老头。

五条悟心里暗骂，气嘟嘟的回房间了。

回到房间里，五条悟百无聊赖的又重新坐回了窗台。他决定了，等明天五条柯来找他，他就故意不好好学，继续给她绑头发，这一次给她绑个冲天扫把的头型好了。

这样一想，小少爷心情又好起来了，决定切频道看回情景剧。这个时间，应该上演的是男人下班回家，阖家团圆的场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远处的一家三口此时只有女人坐在客厅。

五条悟保持观看了大概半个小时，这之中他喝了两壶甜茶，吃了好几块饼干，还上了一趟厕所。那个女人依旧独自坐在客厅，甚至姿势都没变过。到了饭点，五条悟迅速吃完饭继续观看那一家，这次不再是女人一个人了，男人也回来了。他们站在客厅里都低着头。

小少爷只能看到，却听不到。他下意识的觉得，他们是在找东西。

感到无趣，五条悟便不再关注了，而且五条柯回来了，他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了五条柯身上。

从回来到现在，五条柯都是一个人。无论是在食堂吃饭，还是饭后散步。她也没来找他，五条悟又不傻，他能猜得出这是不开心。

小少爷拿着玩具准备去五条柯的房间哄一哄她时，他还没靠近，就闻到了奇怪的味道。那个味道并不是从五条柯的房间里传出来的，味道的源头是站在五条柯房间附近的五条心一。

那个味道很奇怪，五条心一也很奇怪。因为她看起来像是被腌入味了一样，那种浓郁的怪味正源源不断的从她身体里渗透。

今天也不是周末啊，这两个人到底去干嘛了？

五条悟不开心的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