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亡与新生

夜幕低垂，厚重的云层下是明亮的城市，在霓虹都照不进的小巷里，这栋简陋的旅社迎来一个特别的客人。

来人眼眶深陷，背着一个不大的背包，头戴一顶鸭舌帽，将瘦弱的身形隐藏宽大的风衣中。

让旅社老板印象最深的，是对方那苍白无血的面庞，就像是轻轻一碰就碎的瓷器。

「姜珏？」老板念出对方身份证上的名字。

来人点头，忽然间，两道猩红的血液自鼻孔中流出。

「抱歉……」姜珏歉意一笑，眉眼低垂，拿出风衣口袋中的卫生纸堵住鼻孔。

老板诧异的看了对方鼻孔处迅速被血液打湿的纸巾一眼，随即就领着对方来到空闲的房间。

将房门关上，姜珏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自四肢百骸涌出来虚弱感，几乎要使他就地坐下。仅仅是上三楼的运动量，就已经让他苦不堪言。

姜珏拔出纸巾，一股血液不断滑落，在他脚下很快汇聚成一滩。

他站在门口待血液慢慢停止，才缓步自卫生间拿出拖把擦拭干净。

姜珏脱下鸭舌帽，露出一颗没有一根头发的脑袋，走到沙发前坐下，将背包里的东西摆放在茶几上。

一桶自超市买来的泡面，一根香肠。

一台老旧的笔记本电脑，自毕业伊始已四年有余。

余下，是一沓十几张白纸黑字的血癌化疗检查单，以及一把算不上锋利的水果刀。

姜珏坐在沙发上喘息了一会儿，脱下风衣，他将笔记本插上电源打开，然后起身去烧了一壶水。

烧水壶哄哄作响，姜珏站到窗户前。这边的视野难得开阔，大大小小的居民楼间，能看见不远处霓虹闪烁光怪陆离的城市。

姜珏站着，任由夜风吹打在脸上，静静注视着那边宛如两个世界的城市，直到将水烧开的水壶自动跳闸。

姜珏将泡面泡好，给自己加上一根香肠，接着他打开电脑，点开一款叫做《鬼的游戏。

姜珏难得在游戏中找到了快乐。他操纵着角色维吉尔，如羚羊挂角，使出一次次华丽的连招将恶魔斩杀殆尽。

姜珏吃下泡面，温暖的食物自食道滑落，却只暖了胃，暖和不了整个身子，饱腹之后又是无尽的虚弱感。

关上窗户的房间异常安静，连屋外街道上丁点汽车鸣笛声也听不到。

隔了一个窗户，宛如相隔一个世界，城市的夜晚喧嚣热闹，而姜珏只感觉自己已被世界抛弃。

看着游戏的准备画面，姜珏沉默了很久。

忽然巨大悲伤自房间各处一股股涌出，像是潮水般要把姜珏淹没，各种情绪刺激着他的泪腺，几乎要使他泪流而下。

他想了很多。想到自己才从业半年不到的程序员生涯，想到因身患血癌而痛苦的几年，想到存在于少年时代的父母。

姜珏像是一个快要溺死的人，他大口喘息着，试图抓住一根能使自己脱离悲伤狂潮的稻草。

他抓到了那把水果刀。

姜珏在电脑前端坐，甚至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使自己看上去哪怕能体面一点点。

姜珏拿起水果刀在左手腕处一划，疼痛过后，不算锋利的刀却很轻松的割开了动脉，殷红的血液自伤口处滚滚流出。

抬着血淋淋的手，张伟搭上键盘，再次操作着维吉尔进行游戏。

血越流越多，姜珏感觉似乎有某种东西顺着他的血管正在流失，但出奇的是，他现在前所未有的轻松。

大量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充斥姜珏的脑袋，电脑上清晰的画面看过去犹如蒙上一层阴影。

姜珏的手指开始变得僵直，他连按键盘的力气都正在失去。

双手离开血淋淋的键盘，姜珏用着仅剩的力气靠坐在沙发上。

血液自茶几上流下，在地上汇聚成一个血泊。

姜珏觉得眼皮像是灌铅般沉重，困意来袭，他缓缓阖眼。

姜珏的呼吸愈发微弱，他的生命化作随时会熄灭的烛火。

恍惚之间，姜珏似乎看见了温柔笑着的母亲，他想起了那年桂花香，但并不如母亲做的桂花糕香。

他想起了父亲指着字典上的一个字，笑着给自己取名。

想到了好多，想到了那条黄狗，想到了没抓的螃蟹，想到了村子里的高粱，想到了两口三长两短的棺材。

往事闪过难回首。

姜珏头一歪，彻底在沙发上死去。

就这样，一个年轻却痛苦的灵魂在人海中苦苦挣扎后，不向血癌妥协，选择在一间小旅馆里终结自己的生命。

而电脑屏幕上，失去了玩家操作的维吉尔僵直在原地，被恶魔一次次打倒。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键盘上的血液忽然疯狂涌入电脑内，一道湛蓝的光芒自屏幕亮起，原本傻傻站立的维吉尔竟然自己动了。

他闪身躲过怪物的一击，手中的阎魔刀在刀鞘中发出光芒。

接着维吉尔瞬移向后，拔刀斩出次元斩，将怪物打出僵直。

维吉尔开始蓄力，他弯腰下蹲，右手缓缓停在阎魔刀柄处。

游戏画面变暗，维吉尔喊道：「youshalldie!」

次元斩.绝自阎魔刀中释放而出，满屏刀影闪过，数不尽的华丽的空间裂痕竟然自屏幕中延伸出来，将整个房间尽数包裹。

画面中，随着维吉尔转身单膝跪地，阎魔刀归鞘，满屋的次元裂痕刹那间炸裂，空间宛如玻璃般破碎。

一个黑暗的漩涡在沙发处出现，将死亡的姜珏整个吞入。

次元裂缝间，一片光怪陆离，一束湛蓝色的光芒自无穷处驶来，朝虚无飞去。

一柄狭长的武士刀切开层层厚重的次元，无数规则定义疯狂涌来，想要将其碾碎，但都被阎魔刀尽数分割。

姜珏的尸体紧紧握住阎魔刀柄，他失血的心脏开始重新跳动，迸发出不同以往的血液。

不知须臾，阎魔刀在无尽次元间捕捉到一点信息，它划破次元，切割开一个口子，带着姜珏往那次元间飞去。

超神宇宙，明亮的蓝光划破宇宙的边际。阎魔刀划破无数倾轧而来的宇宙定律，化作一抹灿烂的流星，往一颗蔚蓝色的星球飞去。

宇宙虚无处，一个身影睁开眼，她身着银甲与短裙，一双洁白无尘的翅膀在背后扑闪着。

流星划出绚烂的尾焰，在美丽的天使瞳孔中留下难以忘怀的光彩。..

「好美丽的流星……」守护了赤乌恒星系不知多少年的阿追开口赞叹，旋即她摇摇头，闭上眼又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