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塞北的雪就像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一样,时来时去,在冬季严寒的rì子里,它喜欢在你以为要放晴的时候突然而至,不在乎你开心与否,它就想和大地上的人们玩耍,人们越是躲在毡房里它就越要来跟人玩,你躲多久它就下多久,当你以为它会无情无义地淹没世间一切的时候,它却毫无眷顾的离开。这是塞北的雪,像个贪玩但傲娇的孩子,它不希望被人看透自己的想法,它喜欢看草原上的人,不管他们是喜是悲,只要出现在冬季的草原,它就会出来,就像现在。
一支残破损伤的匈奴军队在缓慢的行军,他们在行军之前埋葬了自己的手足,他们胯下的骏马低着头像个老头一样的走路,马背上的人也垂头丧气,身后跟着的军士面sè憔悴,这支军队士气低落,他们像一群做了错事被打屁股的孩子,垂头丧气的是每个人,没人想要说话,没人想要唱一歌颂长生天的歌。走在最前面的是他们的领袖,匈奴努哈冒顿单于。
努哈冒顿没心情讨论一切,他的右贤王受伤在后面骑马跟着自己,他的左贤王被困在风谷之外被卫军打了个措手不及正在绕远路回大本营,措手不及也是后来卫军告诉他的,他雄鹰一样的骑兵被步兵给打了个落花流水,他的jīng锐大多被烧死在风谷或者在风谷外被打个jīng光,他现在很烦躁,任何打扰都会让他想杀人。
因为没有一个单于是会屈服于他人,除了自己,长生天会怎么看待自己,自己的先祖会怎么看待自己,活下来的族人会怎么看待自己?“右贤王,你上前来。”努哈冒顿望着后面沮丧的右贤王淡淡说道。“单于,什么事?”“你现在先回大本营,去杀了葛颜喀桑、墨都尔泰和阿木尔。这件事要做好,要是战败的消息传回去,他们一定会趁机造反叛乱。”
“单于,现在左贤王生死未卜,我们的实力又大打折扣,这样贸然回去做这样的事情,他们毕竟是三大部落,万一败露或者他们部族中有人不服,联起手来对抗我们,我们就麻烦了,单于!”右贤王捂着自己的伤口,激动地一口气说完。
“我做单于他们就已经不服气了,当初是碍于我的实力才不敢贸然进犯,表面臣服,其实心里一直跟一条狼一样,要趁我们实力不济的时候插上一刀。”努哈冒顿用不容质疑的口吻说完这些。
“可就算我回去处决了他们三个人,但他们的部族是不会就这样简单罢休的。”“理由我已经想好了,还记得那几个汉人嘛,我们就说是有内鬼所以才被埋伏,直接处决,不要留时间给他们。”
事情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努哈冒顿现在没时间去计较自己在风谷失去的一切,这些假以时rì都可以拿回来,但如果被人给推下了单于宝座,那他将失去的可就真是一切了,这样的事情不允许被生,就像雄鹰不会允许自己被猎物捕杀一样,所以它要无情得绞杀猎物,不能同情它们,要毫不留情地一击致命。
这就是努哈冒顿信奉的生存之道。
“右贤王!你就这点本事嘛,为自己的失败找羔羊来掩盖自己的愚蠢?单于呢,我要见单于!”匈奴大帐外几个刀斧手推着正在大声谩骂的三个部族领,他们的愤怒和不满已经让他们像极了要吃掉人的狮子老虎,他们大声嘶吼,“谎言!谎言!我们从来就没有跟中原人有过接触,这都是谎言,一切真相长生天是知道的,长生天是不会让谎言蔓延在它神圣的草原之上的!”
没等他们说够,刀斧手便手起刀落将他们的头颅给砍下了,沸热的鲜血从脖颈喷涌而出,像雪花一样洒落在地上,看热闹的牧民和奴隶都被吓到了,睁开了双眼看着,他们的脚移动不了,残缺的身体流出的血液渐渐往身躯上流,三人的死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其一便是在单于为回归之前,三大部族的后任族长以net季到临放牧为由离开了大本营要回到自己的牧场中去,其二便是右贤王说出出征失败的消息之后,不少人开始议论,议论伟大的长生天是不是已经离开了单于,其三就是左贤王的下落,有人说他贪生怕死,有人说他事先已经通敌并没有死在风谷外,还有人说他为了匈奴已经战死沙场。
只此一役,匈奴损失了大量的jīng兵良马和物资,为了能在冬季跟卫军周旋,努哈冒顿调集了各部族的良马和储粮以及大批青壮年,由于为了追击卫军,努哈冒顿也曾下令让大军丢掉过多的物资以方便远程奔袭。
“单于,现在我们的兵马都不够多,从风谷回来的将士大约四千人,军马一千三百匹,左贤王的部队也会来了,他们损失惨重,前军两万人,回来了七千人,我们此次总共调集了尽六万人的大军,现在只剩下一万三千,要是再把大本营的守军加进来,能有一万八,但我们的粮明显不够。”右贤王和其他部族领商议了很久之后将这一现况告诉了努哈冒顿。
“马匹呢?”努哈冒顿躺在自己的座椅上,闭目养神,“三四千吧,我们出前是有四五万匹的。”努哈冒顿听后颤抖了一下,“西秦给的贡品呢,都有多少东西?”
“西秦的礼品有黄金一百两,白银六百两,丝绸和铜器无计。”右贤王说完望着努哈冒顿,努哈冒顿没有立即说话,他皱眉想了很久,让众人等了很久之后他开口道:“把它们拿去换取粮食,眼下先度过这个难关,马上要到net天了,牧场也该开始工作了,今年就往北方迁徙,尽量避开麻烦。”
“单于,往北迁徙这不好吧,自古我们部族便在这里繁衍生息,突然要北上,太唐突了。”一位老者模样的领上前劝阻道。“是的,单于,这个节骨眼儿上,我们要是突然往北走,草原上的狐狸们就会以为我们已经无力控制局面。”另外一个大胡子领也站了出来。
“往北迁徙,我也不想,但现在的情况确实如此,会给人刺探虚实的机会,那时候他们这群狐狸联合起来,就算是健壮的狼也会被无情得撕咬致死,所以我们必须先暂时避开。”
“单于,您是草原上的太阳,是我们匈奴的雄鹰,您要是这样做,威严何在啊?”更多的反对声开始了。
努哈冒顿听完睁开眼站了起来,对着跪在面前的众人说道:“记住,只要活得久,黄金,钱粮,军马,名声都会有的,威严这种东西,是给胜利者玩的,要胜利就要不择手段。我既然能让他们跪在我的面前臣服于我,就不怕他们敢造反。”
卫王二十三年五月,匈奴单于努哈冒顿力排众议率部族北上放牧,同时,卫严谨与卫莽率军西进,巩固边疆,这一年的康城异常热闹,人们都在庆祝对匈奴的胜利,卫夫人也为自己的夫君能有如此辉煌感到自豪,于是她决定让儿子去看望他们的父亲。所谓的探望,就是去西部前线,让自己的儿子去战场,卫夫人看到夫君的这封信,弄得自己哭笑不得,想让儿子去看望父亲的是她,可不是去前线大营,她很害怕自己的宝贝儿子有什么意外。所以卫严谨决定让慕容烈去接自己儿子,慕容烈顺带也把自己女儿带走了,三个孩子就这样被从先生的书堂拉往西部高山大川。
“凌武,你看那边的山,好高啊!”慕容惠的叫声让在车内翻来覆去地卫凌武很是生气,一座山而已,有什么好看的呢,为什么一个女孩子可以看见一座山就惊呼,听到流水就惊讶,一路上有什么就咋呼什么,他很后悔答应让这个女孩来车上,他们原本是有准备两辆车,慕容惠单独一辆,可后来卫夫人说孩童多了在一起才不至于无趣,便让慕容惠也坐上了同一辆车,慕容烈叔叔也没有表意见就点头同意了。更可气的是自己的弟弟弈文居然毫不在意,困了睡,饿了吃,也不在意这个大喇叭,只要她问弈文,弈文就会认真回答,而自己不外乎想要好好睡一觉,却怎么都睡不成。
“慕容惠姑娘,能不能别这么好jīng力,你不困吗,你不饿吗,你也经常出去玩的啊,为什么还要跟我的耳朵作对呢,你能让我好好睡一觉吗?”凌武写满困倦的脸上已经容不下更多的表情了。
“不能。”慕容惠斩钉截铁得说道。“为什么?我可不记得你帮我抄书文我没报答过你吧?”“这是两码事,我都不困,你睡什么,你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居然还不如我?”慕容惠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从离家到现在五天了,你每天都jīng神好,缠着那么多人,就别来缠我了,行么?”
“什么叫我缠着你?说清楚。”慕容惠的叉着腰用命令的语气呵斥凌武。
你来我往的不停争吵,让负责护送的军士都听到了,大人始终是大人,他们对小孩讨论的话题永远是一笑带过,因为孩子比较只是孩子,他们的笑话和笑声是没有多余的心思。这一路也因为有三个孩子,所以军士们也并不觉得苦闷,相反一路上心情愉悦有说有笑的。弈文显然很享受这样的rì子,虽然身边不时听到拌嘴的两人,但大家都很快了,自己的兄长虽然抱怨不停,但并没有真正生过气。这样的rì子多好啊,没什么烦恼,没什么担忧,不用害怕失去,因此也不害怕拥有。
有时候会感觉要是自己得到的过多就会害怕失去,越害怕失去便会越来越拒绝接受,得到也不会表露出自己的喜悦,因为失去的那一天这种喜悦会加倍得用自己的难过来偿还。那样撕心裂肺的感觉是很难受的,美好的rì子为什么一去不返,美丽的笑脸为什么终有一rì会闭上双眼,幸福的生活为什么会有一天终将离去呢?
弈文沉浸在自己满脑的思考当中,没能听到慕容惠的呼唤,“弈文,你倒是评评理啊!”慕容惠一声娇嗔把神游太虚的弈文给活生生拉回了现实。
“哦,我没听清呢。”弈文回头看了看注视着自己的慕容惠露出了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你看,我没说错吧,文弟都不想理你,你就安安静静不好么?”凌武难得有机会打一个翻身仗,自然不愿放弃这么绝佳的大好机会。
“你给我安静点,好好听我说不就行了吗?”慕容惠回头就一句话顶得凌武无话可说。
马车车顶上的风铃在随风摇曳,铃铛撞击产生的清脆铃声在山谷中回荡,这一路上阳光明媚,阳光洒在路旁的树上,树就像披上了金sè的外衣,清风吹拂着树梢,好像在跟路上的行人点头作揖彬彬有礼的样子。
蔚蓝sè的天空上,白云朵朵,每一朵都是那么的懒散,晃晃悠悠的在天上漂浮,就像一个睡懒觉的人一样,时而翻身换个睡姿,时而四平八稳地摆开阵势埋头睡觉。清风带着阵阵的花香吹拂过人们的鼻腔,这样的天气真的很适合睡觉,睡一个好觉,做个美梦,这样的rì子是很值得去追求的。
不知过了多久,沉睡中的弈文和凌武被人叫醒了,他们已经到了自己父亲驻军的所在地,西部边境城池,国境前线重镇:许安。
许安是一座建在河流上的都城,城池为东西走向,共设东西两座城门,并在城楼外建有双层瓮城,东西各建谯楼,河流穿城而过,东西城形都呈半圆形。城的西面是高山峻川,东面则地势平缓。
车队慢慢从东门进了城,弈文第一看见两层瓮城的城池,好奇之心油然而生,他不停的问凌武眼前的这一切是怎么建造的,这里的格局,这里的部署等等诸如此类问题。
“我也不知道,等下见到了父亲一问便知。”凌武对这些也很好奇,瓮城是有见到过的,但像这样的还是第一次,自己的所见所闻也并不多,没办法一一解答。反倒是慕容惠,自从进城之后就开始嚷着她爹想去城中转转,但慕容将军认为应当先去见过统帅,所以他拖拉着自己的女儿往府邸的方向走去,下了马车的慕容惠兴致本是很高的,现在却渐渐不高兴了去起来,她不想去看那个被称为统帅的人。
这里的天气比康城好太多了,康城是个很难得才会放晴的城池,这里骄阳如火,河水清澈,康城是满城的杨柳,这座城里却种了很多不同的树,有些自己知道,但有些却道不出名号,但它们都很好看,树叶是碧绿的,枝条舒展,高高大大枝繁叶茂的树似乎再告诉人们这座城自建造到现在历经了无数风雨岁月。
城中坐落着管理大小事务的许安州司,这里也是卫军主帅的大本营,卫严谨和卫莽自从进城之后便没有离开过许安城,他们平rì里处理政务军务都是在这里,秦军自从收到匈奴战败和自己线头部队折戟的消息之后便收敛住了进军的步伐,他们并不急于早rì攻克许安,所以卫严谨和卫莽决定不能贸然进攻。
自从叛乱平定到现在,卫严谨就没回过家,自己的孩子也是多rì未见,因为政务军务繁忙,平rì里也是没有过多去想这些,现在就要见到自己的亲骨肉,但他还是在桌案上繁忙着,他的繁忙从早晨开始到晚上结束,他的繁忙是凌武和弈文已经跪在自己的面前都没能现,吓人的通报声也是进不了他的耳朵的。
“大司马,武公子和文公子已经到了。”慕容烈上前再一次的禀告。
“嗯?哦,好。”卫严谨听到之后抬头看了下跪在前面的卫凌武和卫弈文,对身旁的侍者吩咐道:“先带两位公子下去休息吧。”侍者连忙点头回道:“是”
“慕容将军你先留下,凌武,带着弈文先暂且退下。”“是,父亲大人。”
弈文期待很久的见面就这样草草结束了,甚至连自己说话的时间都没有,再来的路上自己是很想很久见到父亲大人该说些什么,可现在是一句都没说出来。
“明明,明明我有那么多话想说的,可为什么自己就是不敢开口呢?”弈文在心底默默的责问自己,为什么不敢开口呢?“弈文,你快点,我饿惨了,快点。”凌武大声呼唤着在后面的弈文,“武公子,前面就是饭厅了,菜肴已经准备妥当,司马大人也说了不必等他,让你们先吃。”侍者把屋门打开,馆内的饭厅装饰极其奢华,红木的桌椅,名贵的漆器,一个饭厅的装饰都是尽所力能的装潢点缀。
“弈文,这可比府中的漂亮多了啊!”凌武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眼球,似乎忘却了肚中的饥饿。“是啊,府中也没有用过这么好的材料来装饰。”“这里反倒不像是前线,倒像是后方。”“为什么这样说,兄长。”“哪有前线修得这般富丽堂皇,悠闲乐哉的?”“你倒说得也对。哪有前线这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