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分离
陆悦岚浑身酸疼,她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叶白拆了重组过,初尝人事的男人都这么如狼似虎的吗!
于是陆悦岚就懒懒地赖到了半中午,还是陆悦容的贴身侍女过来请她前往陆悦容的寝院了她才起来,叶白给她拿来了衣裳穿戴整齐了,才刮了刮她鼻子,亲昵地笑道:“快走吧,赖到这个时辰,一会儿你妹妹该笑话你了。”
陆悦岚有些脸红耳热,她白了叶白一眼,嗔怒道:“她要是笑话我回来我就收拾你!”
叶白正要说什么,小莲已捧了洗漱用具一脸复杂地进来道:“小姐,先洗漱吧!”
陆悦岚看了看她一言难尽的脸色,又瞪了叶白一眼,径自去洗漱了。
陆悦容其实也没什么要事找她,只是姐妹二人几年未见,一时团聚了就有许多话要说。
二人自当年金京一别之后说起,大部分时间是陆悦容在说,陆悦岚静静地听着,听她说着这些年经历的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听她毫无保留地说着自己沾满双手的血腥罪孽,陆悦岚不禁感叹,岁月终是将这个曾经天真善良的姑娘浇灌成了一朵散发着妖艳光芒的毒花。
当陆悦容说到派人去灭乔家的门的时候,陆悦岚终是忍不住了,她问道:“阿容,你做其他事情我都可以理解,大家都是各自为政,难免会沾上这样那样的血腥,可是,乔大夫一家人做错了什么呢?你何其忍心对他的儿女也下手?”
陆悦容脸色变了几变,沉默了片刻,又扬起如花般的笑脸,道:“我做事向来不爱留后患,既已下了毒手,多杀一个少杀一个,有什么区别吗?”
陆悦岚无言以对,陆悦容做事确实向来不留后患,无论是当年受辱,还是入宫,她都是做的干脆利落,让人连尾巴都抓不住。但是乔家这件事,她却是漏了一个乔霖霖,并且这个乔霖霖很可能会是她们的大嫂,陆悦岚几乎可以预见,将来陆悦容和乔霖霖之间势必有一场恶战,而陆悦庭肯定不会帮陆悦容,到了那个时候,她夹在三人之间,该怎么办呢?
陆悦容见姐姐不说话,以为她不高兴了,就道;“你我姐妹多年未见,不要再提那些扫兴之事,姐姐,我知道我作恶多端,报应来的时候,我自去担下就是,不会连累其他人的。”
陆悦岚仍然神色复杂,她轻声道:“乔家有个姑娘,出事的时候她正巧不在家。”
陆悦容愣了愣,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陆悦岚还在继续说:“她经历巨变,浑浑噩噩,被大哥所救,并且,大哥告诉我,他要娶这位乔姑娘为妻。”她闭了闭眼睛,不无残忍地问:“陆悦容,你真的承受得起这些报应吗?”
陆悦容脸色惨白,嘴唇嗫嚅着半晌说不出话来,陆悦岚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无言......
自陆悦容那里回来之后,陆悦岚在房间沉默地坐了很久,叶白可能出去闲逛去了,不见人影,小莲看自家小姐脸色不好,不敢打扰。
陆悦岚想了很多,当天下的局势,中州和岭南风头并盛,这两家日后一战是必然,但是在那之前这两家必定会先将刘昶余部尽数剿灭,尤其是陆悦容,她先后对这两家的少主都下了毒手,无论中州还是岭南都势必不会对她善罢甘休的,陆悦岚觉得头更疼了。
正头大着,一双手搭在了她肩膀上,陆悦岚心下一惊,脸色一厉,回身就要出手,却还没有来得及抬手就被人抓住了手腕,然后就听见叶白带笑的声音道:“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叫你几遍了都没反应?”
陆悦岚听到是他的声音,绷着那口气一下子松懈下来,她叹道:“原来是你,吓我一跳。”
叶白坐到她对面,看着她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去了趟你妹妹那里,你就跟丢了魂似的?”
陆悦岚垂了眸子,半晌无言,许久才吁出一口气,道:“叶白,若是中州和岭南打到了这里,阿容她……还有活路吗?”
叶白闻言顿了顿,才道:“趁着他们还没有打过来,你尽量多陪陪她吧。”言罢叹口气,其中含义已不言而喻。
陆悦岚就又沉默了许久。
“你什么时候回去?”就在叶白几乎要怀疑她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陆悦岚忽然问了一句。
叶白摸摸鼻子,开始思考陆悦岚始乱终弃的可能性,因为她问这句话实在像是不耐烦搭理他,让他早点回岭南的意思。
“阿岚,你这是……嫌我烦了?”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想什么呢!”陆悦岚哭笑不得地抬起头来看向他,问道。
“……”叶白一脸委屈,道:“你刚刚那种语气,让我觉得你是不是厌烦了我了。”
陆悦岚禁不住就笑出了声,道:“你想得倒美,我可是把一辈子都交给了你,你就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叶白站起来走到她身边,轻轻揽住了她,认真道:“既是把一辈子都交给了我,就不要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你放心,真到了那一天,我定会拼尽全力护着你们姐妹。”
陆悦岚听了他这话眼睛一酸,抬手抱住他的腰身,语气沉沉哽咽着道:“叶白,谢谢。”
叶白心里一疼,手上动作轻柔地抚着她柔顺乌黑的青丝,心里却是直叹气。
陆悦岚是他深爱的人,他不愿意她有一星半点的不开心,但是她却有陆悦容这么个得罪了当今天下两大势力的妹妹,他几乎可以预见陆悦容的结局,这结局必将让陆悦岚痛彻心扉,真的到了那一天,凭他一人之力,是万万护不住陆悦容的。
不管心里有多么不舍和缱绻,叶白终究是要回去的,岭南需要他,岭南治下的百姓们也需要他,更何况还有个陆悦庭仍在坚守东海水师。
陆悦岚无言地随着叶白缓缓走向城门,周围人来人往,声音嘈杂,她仿佛都听不见。
“好了,就送到这里吧。”望着近在咫尺的城门,叶白牵马站住,回身温柔地对陆悦岚道。
陆悦岚抬起头看向他,没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他。
“怎么了?我脸上有花?”叶白抬手摸摸她的脸,好笑地问。
“我似乎,一直都在经历着离别。”陆悦岚握住他的手,垂下目光道,“叶白,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了。”她低声说。
叶白心脏抽着疼了一瞬,回想起来,她确实一直在经历离别,自幼时母亲病逝开始,她就再也没有了天真无忧的日子,小小年纪承担起了管理一个家庭的重任,到后来陆悦容的离去,陆悦庭驻疆,再到如今与自己两地分离,她一个人承受了太多太多……
叶白仰了仰头,将鼻尖的酸意咽下,然后伸手将陆悦岚揽入怀里,涩声道:“阿岚,保重好自己,我会尽快安排好一切,然后过来接你,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陆悦岚无声流了泪,在他怀里轻轻点头。
骑着马的英挺身影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茫茫天际的尽头,陆悦岚站在城门外,望着叶白远去,望了很久很久……
“姐,你在做什么?”陆悦容来到陆悦岚的房间,就见她低着头在做针线活,不禁好奇道。
“你这身孕都五个多月了,孩子的衣裳什么的都不见你准备,我想着你孕期辛苦,不如我帮着做一些,只是我这针线向来不好,唉。”陆悦岚见她进来,赶紧放下东西扶了陆悦容坐下,如今陆悦容五个多月的身孕,已是有些显怀了,行走便有些吃力。
“宝宝不会嫌弃的。”陆悦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冒出一句。
“宝宝当然不会嫌弃,我嫌弃呀。”陆悦岚无奈地笑一笑,继续拿着那件小衣服缝制,她母亲走得早,针线女工是真的没怎么学,如今裁剪缝制这衣裳都是请教了城里的老嬷嬷才敢试着做。
陆悦容看着她,摸着自己的肚子,感受着腹中胎儿的踢动,心里第一次后悔起自己所做的那些事来。
“姐。”她忽然唤道。
“嗯?”陆悦岚仍在一针一线地缝制那件衣裳,头也没抬地应道。
“若是有一天,我不得不死了,你能帮我把孩子养大吗?”陆悦容嘴唇咬了又咬,还是把这句话问出了口。
陆悦岚听了这话手下一歪,针尖就扎进了手指头里,她皱了皱眉,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头,见上面慢慢冒出一粒血珠子,她取了帕子将手指头裹了,然后看向陆悦容,正色道:“你听好了,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走到了那一步,孩子你自己安顿好,我不会帮你养,所以,你自己做好打算,要么提前给他找好退路,要么,就好好活着,活到他能自己吃饭穿衣睡觉了你再去为你所做的事情赎罪,知道了吗?”
陆悦容一开始微微笑着听她说着这些话,听到最后却开始流泪,最后泣不成声道:“我真的想,我真的好想能陪着他长大一点,再长大一点,可是,我做了那么多事,那么多罪无可恕的事,我没有机会了,我没有机会了的姐姐……”
陆悦容哭得撕心裂肺,陆悦岚沉默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陆悦容哭过之后仿佛想通了什么,她开始命令城墙加快建设,城防也加强了巡逻,忙完政事之后,她开始跟着陆悦岚一起学着拿起针线为腹中胎儿缝制小衣服,陆悦岚知道,她是想尽可能的延长能陪伴孩子的时间。
北境第一场雪飘下来的时候,陆悦容临盆了。
陆悦岚站在产房门外,看着产婆和丫鬟们进进出出,大盆大盆的干净热水送进去,再换成大盆大盆的血水端出来倒掉,她心里开始焦燥。
“怎么还没消息啊?生个孩子那么难?”刘昶也守在产房外,不停地来回走动,时不时还伸长了脖子去瞧瞧产房里面,试图隔着窗户纸看到些什么。
陆悦容很是安静,大概是产婆提前与她说过大喊大叫无济于事,反而浪费体力,所以她一直都忍着疼,跟着产婆的指引慢慢用力。
“夫人,再使劲儿,孩子使劲的时候您也使劲儿,娘俩一起努力,很快就能生下来的。”面目慈善的产婆声音温柔有力,不紧不慢地引导着陆悦容生产。
陆悦容此刻腹部疼得如同被刀绞,她咬着牙,感受着腹中胎儿往下钻的劲头,与胎儿一起用着力,然而她很快就力竭了,腹痛也消停了一阵,产婆赶紧端来糖水喂给她,道:“夫人趁此刻喝些糖水,补一补力气,接下来好一鼓作气将孩子生下来。”
陆悦容的头发已经全被汗湿,散乱地粘在她脸上脖子上,听了产婆的话,她咬牙坐起,抬手接过糖水一饮而尽,随后被腹中排山倒海般袭来的剧痛抢去神智,开始了新一轮的较量……
陆悦岚正沉默站着等候,刘昶仍旧像椅子上有钉子般坐不住,她冷冷淡淡的看向刘昶,心下不禁有些怜悯这个昏君,这些日子以来陆悦容早就对她坦言相告,腹中胎儿不是刘昶的种,刘昶大概是荒唐事做多了,伤了根本,他这一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子嗣了。
至于孩子的亲生父亲,陆悦岚抬眸看向那个一直沉默如松般站在暗处,脸色却不亚于刘昶紧张的侍卫,叹了口气。
“哇……哇!”随着陆悦容实在憋不住的一声嘶吼,产房内传来嘹亮的婴儿哭声,陆悦岚急走几步,还没到产房门口就见产房门打开了,喜婆走出来后又关上房门,然后才作揖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喜得公主千金!”
刘昶明显失望地叹了口气,道:“是个丫头啊?”
陆悦岚怒从心起,却又不好发作,便递了个红包给产婆问道:“夫人如何?小姐如何?”
喜婆一脸的喜色,接过红包道:“谢姑娘赏,姑娘放心,夫人平安,小姐也安好。”.
陆悦岚眼角余光明显看到那侍卫松了口气,她笑道:“烦请嬷嬷,帮着将小姐收拾干净了抱出来吧。”
产婆得了赏,自是喜滋滋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