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弃子
皇帝脑中一阵撕扯的剧痛,如遭雷击,混乱着眼神,喃喃着“双胎”、“男胎”,喉头一阵血腥,呕出血来:“双胎!已经七个月了……好好的,怎么会小产!”
白尘缘吓了一跳,赶紧安抚了皇帝:“陛下切勿动怒!龙体要紧啊!”
皇帝大口大口耳朵喘着气。
来送信儿的宫人小心翼翼地看看了落下的车帘一眼:“是、是宁贵妃,昨儿是后妃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回去的路上宁贵妃毫无征兆地发疯,把温娘娘从高台上推了下去,当即就见了大红。”
皇帝龇目暴怒:“司马氏那个贱人!早知她怀着这样的歹毒心肠,就该将她杀了!”
众人忙是跪地,含着“陛下息怒”。
白尘缘没有应声,静静跪在一旁。
司马渊没除掉,而他手里还捏着吏部、捏着几个省份的军权,皇帝怎么可能杀了司马氏?
只能说,注定的而已。
皇帝用力垂着手边的软枕:“贱人!杀了她分尸分尸!”
送信儿宫人呜咽着道:“宁贵妃将温娘娘推下去之后太后就叫了禁足,等陛下回去后再行处置,哪知她半夜便焚宫自尽了。”
这便仿佛明明有能力报复,却发现报复的对象潇洒的消失在人世间一般,让人恨透了,却又无可奈何。
皇帝一字一句都带着夏日雷暴:“挫、骨、扬、灰!”
宫人连声应“是”。
皇帝失力地仰靠着马车内的软枕,心痛没了的两个孩子,许久之后才问道:“温贵妃如何了?”
宫人回道:“娘娘大出血,虽救了回来,但是太医说,以后是不能再有生育了。”
温贵妃年过三十,原就不是适宜生育的年纪,却在这个年纪为其孕育了两个孩子。
这让皇帝自信自己还可以有子嗣,有很多子嗣。
这数月里,小心安养,就是为了让孩子能安安稳稳的降生。
没想到七个月了,还是没能保住!
这是他即位之后失去的第八和第九个孩子。
皇帝心火无处可撒,抄起手边你的茶盏从车辕处砸了出去。
无人敢出声。
白尘缘低垂着头。
他并不可惜温贵妃流掉的两个皇子,就算是亲兄弟,来日难免会成为宜亲王的绊脚石,不过只要温贵妃没事,后妃之中就还是以她为尊,依然能为宜亲王好好把控好最关键之处。
何况如今四皇子也成了废人,还能有谁能与宜亲王相争?
心下不由为当初的选择感到庆幸。
不久后的白家,将会成为大梁数一数二的皇亲贵族!
皇帝紧紧闭了闭目:“传朕旨意,晋封贵妃为皇贵妃,让她安心养身体。等她身子好了,再行册封之礼。白尘缘,你去知会一声礼部的人呢。”
白尘缘应声:“是,微臣这就去办。”
皇帝由禁军护送着,先回王帐。
白尘缘看着马车走远,去找了吏部尚书蔺国公,传达了皇帝的口谕。
后又去与女儿女婿说了此事。
宜亲王心中担忧:“温娘娘如何?”
白尘缘回道:“殿下不要太过担忧,娘娘并无大碍,不过宫人说了,还是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听说婆母没事,宜王妃送了口气。
她的想法也如白尘缘一般,只要温贵妃人还在,对她们夫妇来说便没有太大的影响:“陛下还在,王爷得侍奉君父左右,臣妾先回京侍奉贵妃安康。”
宜亲王颔首:“那就有劳王妃了。”
太医们忙着给众人处理伤口。
小胡子一把的中年太医低着头,在给周顺上药,一片哀嚎和哭泣声里,他的声音只有近在咫尺的周顺能够听得到。
“今日,除了不懂骑射的几位大人,几乎所有人都下场了。柳尚书、白尚书、三千营指挥使、神机营副将、御史台的都御史,不是前一日不小心伤了不方便下场,就是陪着皇帝一起从林子里出来,躲过了林子里的厮杀。”抬眸看了他一眼,乌定定的眼神里带着抹似笑非笑的怜悯,“真是好运气。”
周顺的肩头被狼爪抓出深长的伤,因为止血而用力按压黏住了布条,扯开车将伤口的皮肉带着外翻了起来,看着格外触目惊心。
他靠着高台下的抱柱坐着,看了半天,如何看不出其中的深意。
自己因为与裴梨、齐王多有往来而遭到皇帝怀疑怀有异心。
即便心中一早就有此猜想,也不肯去细想。
哪个一心为主的臣子肯清楚地去认识,自己被主上当成了随手可弃的弃子?
太医的话让周顺的面色微微一变,在药粉落下的刺痛里,完美的被掩饰过去。
待包扎好,周顺道:“有劳太医了,我瞧着还有些都伤得不轻,您老去给她瞧瞧吧!”
太医看了他一眼,拱手道:“周大人这伤不算严重,不过伤的位置不太好,脱痂之前切记不要乱动用力才好。老朽先走了。”
司倾禾虽是文官,但是骑射不俗。
当时陪着妻女,原本没打算下场,是给皇帝点了名儿才去的。
没想到竟造了这么一场。
司茗给父亲处理了伤口:“还好只是皮肉伤,不打紧,如今天气凉,伤口愈合得也快。”
司倾禾笑了笑:“你说要学医术,只当你胡闹玩耍的,没想到真能帮上大忙了。”
在她还是司马灵的时候,母亲的疼你弟弟妹妹们没来,不然真是要吓坏了。”
司茗面上的笑容在阳光下微微一凝:“父亲……”
司倾禾放低了声音:“吓到了?”
司茗摇了摇头,有些欲言又止。
夫妇俩温和地询问:“怎么了?”
司茗犹豫了须臾,四下看了一眼,见无人靠近,才小声道:“女儿昨儿听到了些话,原也没什么,可发生了今日这样的事,女儿深觉那话里似乎有些深意。”
司倾禾眉心微动:“你说。”
司茗道:“昨儿无意中听到汪统领与福郡王说:明日跟紧了陛下。福郡王问他什么事,汪统领就叫他什么都别问,只管照做就是。”
汪统领之妻是福郡王的表妹。
而汪统领又是御前的人,必然要比旁人要知道的多些。
无缘无故有这样的叮嘱,确实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再看这满场的死伤,司倾禾未曾深思,心中却也已经大惊,一把压住了女儿的手臂,盯着她的眼眸、肃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