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巫蛊

玉贵妃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朝着秋露扬了扬脸，不多时，秋露旋身从屏风后面拿出一个陶瓷罐子放在竹心面前。

竹心并不知道那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可心中隐隐约约觉得，这东西并非是什么好东西，玉贵妃的目光恍若一渊深潭，乌碧碧的，望得深了也不见底。

“本宫想问问你，你每日在本宫的汤药里放了什么好东西？”

竹心猛地抬头，瞳孔不自觉的收缩，直勾勾的盯着玉贵妃，秋露见状，冷然道：“你最好实话实说，皇贵妃能做什么，咱们娘娘也能做什么。”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殿内明明供着冰块，清凉如水，可竹心额上的细汗却一颗一颗的往下掉，玉贵妃慵懒的比对着尾指上的嵌金珠玳瑁护甲，宝石珠子映着日光，闪出一道冷曳的寒光。.

“怎么还没想清楚吗？”

竹心咬着后槽牙，依旧狡辩：“奴婢不明白娘娘在说什么。”

闻言，玉贵妃咯咯一笑，可如水的双眸似结了冷冷的薄冰：“好，本宫倒是小瞧了你，倒还真是个忠心的丫头。”

“秋露，去将慎刑司的赵嬷嬷请来，看她有没有法子。”

赵嬷嬷是前朝逆王府出来的，最擅长的便是折磨人的细碎法子，当真叫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甚至京兆府尹判案时，若是遇上难事，都会请教这位嬷嬷。

果然，竹心听得赵嬷嬷三个字，吓得她浑身颤栗，像筛糠一样哆嗦起来，秋露才要出门去请，却被她一把抓住裙摆，朝着玉贵妃连连磕头：“不要啊娘娘，奴婢说，奴婢什么都说。”

玉贵妃和秋露互视一眼，彼此都松了一口气，秋露恨恨道：“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若是有一句隐瞒，即刻拖出去打死。”

竹心连连磕头，嘴上道：“奴婢不敢，因奴婢的弟弟好赌，家里欠了不少的外债，内务府的全公公是奴婢的同乡，弟弟需要银钱，便托全公公带话进来，可奴婢的俸禄就这么多，根本就填补不了这么大的窟窿。”

“正好，那一日奴婢和全公公说话，被彩屏姑姑听了去，没过多久皇贵妃就将奴婢叫去了长乐宫，给了奴婢一千两银子，还答应奴婢，事成之后，放奴婢出宫。”

秋露木着脸问：“那皇贵妃叫你做什么？”

竹心一时瘫坐在地上，面如死水：“皇贵妃说让奴婢在娘娘药里下附子粉，说那药只会让娘娘身子乏力，目的就是让娘娘无法与她争夺皇后之位。”

玉贵妃语气冰冷：“那太后那呢？”

“太后那奴婢并不知道，皇贵妃只说旁的不要奴婢管，只需要每日将您的状况回禀给她。”

秋露问：“那你多长时间会去长乐宫一趟？”

竹心回道：“七日。”

玉贵妃想了想，居高临下的看着竹心，语气温软道：“罢了，你也是受人唆摆，本宫可以不怪你，但是你要为本宫做一件事，事成之后，本宫也可以放你归乡，你可愿意？”

竹心略一迟疑，秋露冷哼一声：“竹心，娘娘没有立刻将你发配去慎刑司，已经是大发慈悲，你还犹豫什么？”

“放心，本宫既说得出，便做得到。”

闻言，竹心认命的点了点头，玉贵妃唤了连保进来：“竹心偷了本宫的玉钗，将她关在偏殿，不要叫她死了。”

连保颔首道：“是。”

说罢，便将竹心带了下去，殿内一时静了下来，秋露倒了一杯茶来，小声道：“娘娘还是看开些，后宫里的女人，为了权势，荣耀，地位，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更何况是皇贵妃这样的人。”

玉贵妃微微一笑，满不在乎：“我有什么好看不开的，我入宫多年，早已明白这后宫里的人多肮脏，我不算计别人，那也会有人算计我，只是目前谁输谁赢还说不准。”

秋露会心一笑：“娘娘说的极是，只是温夫人为人温厚，这次的事情也亏得有她了。”

玉贵妃往榻上靠了靠，似笑非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往后的事情，谁说的准，她帮助本宫，也不是为了母女相聚吗？所以，哪有什么真心付出，不过是建立在双方的利益之上。”

她停一停，唇边笑意更深：“她费尽心思帮本宫，可你能看到她到底在谋划什么？”

秋露默默不语，玉贵妃朝她浅浅一笑：“你去把东西准备好，皇贵妃的好日子不多了。”

乾元四十三年，八月早晚的天气氤氲着些许寒意，而这一日也是各家有为青年进宫的日子，一大早，皇贵妃便朝着璟蕴的住所，春熙阁去。

彼时璟蕴正端坐在西窗下细细临摹着笔贴，青丝简易轻拢，却也不失整齐，弯弯秀眉似一轮弯月，清澈的眸子犹如透着碧潭般的清澈灵动，一举一动都像极了先皇后。

皇贵妃眼里有着一闪而逝的憎恨，可面上依旧是端着温和的笑：“公主怎么还没换衣裳，今日来的可都是各府的青年才俊，你也该好好准备着。”

璟蕴伸手沾了沾墨汁，连头都没抬：“不知钟家可挑了人进宫？”

皇贵妃扶了扶鬓边的攒珠钗，笑道：“皇上下旨，各府的适龄青年都要入宫，本宫自然不会违背皇上的意思。”

璟蕴轻嗤一声，放下手中的笔，眸光清冷，语含讥诮：“原来，高高在上的皇贵妃也打着这个主意，也是，母后仙逝一年多，父皇却迟迟不再立后，你虽贵为皇贵妃，掌管六宫事宜，可还是名不正言不顺，想必，你也是日日寝食难安吧？”

皇贵妃面上闪过一丝恼怒，旋即又忍了下去：“皇上要立谁为皇后，本宫都不在乎，眼下，本宫要做的，就是打点好你的婚事，让皇上没有后顾之忧。”

“你还真是虚伪。”

说完，璟蕴似想起什么，微微笑道：“皇贵妃膝下并无子嗣，你这样的人就算登上后位，也会被朝臣诟病，我瞧着，温夫人倒是比你适合的多。”

气氛一时凝住，皇贵妃脸上的笑意再也维持不住，大有破冰之势，她生平最恨的便是旁人提起她没有孩子这件事。

“本宫还年轻，只要调养好身子，来日必定会为皇上诞下皇子，只是公主不日就要嫁人，只怕也看不到这一幕了。”

璟蕴似乎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抿唇笑个不停，好半晌才止了唇边的笑意：“那我就祝愿皇贵妃，早日心愿达成。”

比武场上那些个青年才俊们，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只为能赢得大公主青睐，从而飞黄腾达，七岁的三皇子云琰在侍卫的陪同下骑着一匹棕色的骏马，年纪轻轻，却依稀能瞧见皇帝的影子。

皇贵妃携了璟蕴过来，朝着皇帝盈盈跪拜：“皇上万安，公主已收拾妥当，当真是何彼浓矣，华若桃李。”

萧璟云顺着皇贵妃的目光望去，但见自己的女儿如同空谷幽兰一般，一应穿着皆显皇室风范，心中不觉欢喜道：“朕的女儿果然长大了。”

福妃见状不禁冷笑，歪着半个身子同嬿如嘀咕道：“不知道的，瞧着皇上的样子当真是慈父。”

嬿如温声道：“姐姐还是小声些，皇上正在兴头上，可别扰了皇上的兴致。”

福妃立时明白嬿如话中的意思，只笑笑不语，随着宴会的开始，武场上也逐渐热闹起来，萧璟云看着璟蕴眉开眼笑道：“皇儿，你只自己瞧，若是有看得上的，父皇为你做主。”

璟蕴的目光透着清冷，如一株绽放在雪山上的兰花：“父皇不早就定好人选，何必还要再过问儿臣的意见？”

萧璟云想不到璟蕴会说出这样的话，温润的笑意立时僵在唇边，皇贵妃眼波里涟漪潋滟，仿佛是夜色的深沉，面上只笑：“公主只怕是高兴坏了，皇上挑的人自然是最好的。”

正说着话，周高面色凝重的在皇帝耳边嘀咕一句，瞬间萧璟云面色大变，立时撩起衣袍急匆匆的往后宫去，福妃微一蹙眉，不解道：“发生什么事情了，皇上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嬿如心中微微有了思量，倒是皇贵妃拉着周高细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周高也是一脸的惊恐：“刚刚万寿宫传来消息，说太后不好了。”

闻言，皇贵妃心中一沉，立刻也朝着万寿宫去，武场上的人皆是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等众人赶到万寿宫时，院子里跪满了宫女太监，大家皆在哀哀悲戚。

嬿如心中一紧，拉着福妃直直的往暖阁方向去，床边跪满了太医，以韩太医为首，个个皆是惶恐不安。

皇帝面色阴沉，负手而立质问着韩太医：“你前几日不是还同朕讲，太后身子无碍，为何好端端的会变成这幅模样？”

面对皇帝的质问，韩太医颤颤巍巍的回道：“太后脉象和缓，确实并无大碍，只是为何昏迷不醒，微臣实在不知。”说完，更是心虚的瞟了皇贵妃一眼，而这一幕却被福妃看的清清楚楚：“韩太医，皇上在问你话，你瞧皇贵妃做什么？”

皇贵妃狠狠的瞪了福妃一眼，随后温言道：“皇上，太后凤体违和，臣妾已经下旨后宫里的人无事不许叨扰太后休养，臣妾也是日夜悬心，如今出了这样的事，都是臣妾的错，还请皇上恕罪。”

说罢，便跪在了皇帝面前，闻言，萧璟云的脸色总算有所缓和，轻叹一声：“你先起来吧。”

话音未落，珍嫔忽的咦了一声：“皇上，臣妾怎么瞧着太后的脸色微微泛着青色？”

众人立时朝着太后望去，脸上确实有青色之气缠绕，若不仔细看确实瞧不出来，皇贵妃立马反驳道：“哪有什么青色，珍嫔还是慎言的好。”

嬿如趁机附和道：“臣妾瞧着也是，既然太后脉象缓和，但又昏迷不醒，莫不是.......”

接下来的话，她并没有说出口，福妃转一转眼眸，立刻接话道：“难不成是中邪了。”

皇贵妃立马出声呵斥：“胡说什么，这青天白日的，又在天子脚下，哪有这么多鬼怪之说，福妃，你好歹也是皇子生母，怎么也胡言乱语起来”

萧璟云略一沉吟，朝着周高吩咐道：“去请司天监的人来。”

“是，奴才这就去。”

只是这周高才出暖阁的门，差点与秋露撞个满怀，待站稳了脚，却见秋露惊慌失措，满面是泪，周高心头一紧，忙问道：“呦，秋露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秋露惊慌道：“公公，贵妃娘娘自早上起便一直昏迷不醒，请了太医来瞧，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奴婢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周高心中咯噔一声，拉着秋露的手细细问道：“可是面色泛青，脉象却和缓有力？”

秋露惊讶道：“公公怎么知道。”

周高正色道：“姑娘快进去吧，太后也是一样的病症，皇上正让我去请司天监的人呐。”

“怎么会这样。”

待秋露入了正殿说明情况后，皇帝的脸已经阴沉的快滴出水来，不多久，司天监的正史也到了，一见皇帝，撩了衣袍跪在皇帝面前：“皇上，微臣有事要禀报。”

萧璟云疑惑地嗯了一声：“朕正好也想问你，太后和玉贵妃皆昏迷不醒，你可知为何？”

“回皇上的话，近来微臣夜观天象，发现病符，廉贞二星隐隐发乌，更是掩盖了紫微星的光芒，皆预示宫中主位不利，恐怕宫中有人使了厌胜之术。”

皇帝眉间微动，顿时大怒：“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