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长姐去向
第二日一早,收拾妥当,便带着随军将士出发。
经过一夜暴雨侵刷,暖阳初升,霞光万道,让人神清气爽。
池云换了一身窄袖窄身的紫色锦袍,英姿勃发,一如当年风光无限。
只是现在的池云轻裘重马,倒与他这个大将军身份有些不符。
正要出发,突然长街尽头一匹快马直冲过来,在国都纵马逞凶,可是重罪。随军将士见状立即结出阵势,要拦下这冲阵之人。
只见那马离着还距离,马上之人勒住缰绳,翻身滚下来,推山倒岳单膝跪地,声如巨雷:“属下殷鹏,特来追随大将军,砍杀历人,无我不成!”
池云看去,来人身穿一身囚服,一头乱发,满脸胡渣不修边幅,分明就是刚从牢里放出来的囚徒。
那人抬头,正迎上池云目光。
“殷鹏!你怎会在这里?”池云又惊又喜,连忙上前将他拉起来。
这殷鹏身高一丈,体型魁梧,宛若一尊铁塔。在破军中任突骑校尉,每每与敌人交锋,带着手下将士冲入敌阵,横冲直撞,打乱阵势。而后方大军便随着突破的缺口一路杀上来。
可以说殷鹏这个突骑校尉,便是一把利刃,只要被他切开一条口子,整个破军就能顺着这条口子让敌军见骨。
殷鹏站起来,高了池云一个头不止,脸上露着笑容:“犯了点事儿,被国主关了阵子。没什么大不了的。”
殷鹏杀敌冲阵绝对是一等一的好手,但却不会说谎,尤其在池云面前,根本没有秘密可言。
这殷鹏当年因家乡大涝,一家人流离失所,大批难民四处逃荒。不巧与一些难民深入北地,碰上历人围猎。
历人突然见到百余个沧阳难民,顿时来了兴趣,一并抓了,如猎物般驱至军营取乐。
军中尚有新兵不曾染血,便将这些难民当做牲畜试刀。殷鹏本来有一身力气,常人难近,为守护父母和妹妹,与历人缠斗,奈何长时间没有食物下肚,用不上力。
几个试刀的新兵也来了兴趣,围着他戏耍,就是不杀,随即当着他的面将他父母和妹妹一个个凌辱致死。
那是殷鹏最痛苦的时刻,血泪如注,恨不得大地翻覆,将这些历人全数拉入地狱。
历人将领下令留他性命,将他锁上铁链,每日给与食物,却不足量,只为了让他有点力气与新兵厮杀。
像他这样的人,在历人军中,被称为“人畜”,只要稍有底子,都会被留下磨砺新兵。
而为了激发“人畜”的仇恨,历人会将“人畜”亲近之人杀死,并悬尸在校场,以此达到最大程度的磨砺新兵。
殷鹏被折磨了半个月,亲人的尸体悬挂在竹竿上逐渐干枯,报仇无望,内心也逐渐绝望。
绝望的“人畜”,没了锋利的爪牙,对于历人来说也就没了价值。
就在殷鹏将要成为历人刀下鬼的时候,破军来了,铁蹄翻滚,势如破竹。
兵分两路,如两条毒蛇,左进右出,右进左出,来回冲杀了数次,有着六千人的历人军营,死得一个不剩。
而偷袭的这支沧阳军队,只有一千人。
为首的青年将军,长枪渗血,将他从铁链下解救了下来。
“瘦了。”池云轻轻的说了声。
殷鹏被国主关押,池云猜也能猜到因为什么。
当年救下殷鹏等一众“人畜”,殷鹏便要入伍,一生只为杀历人而活。
而池云也同意了,死命训练这个心中充斥着仇恨的魁梧男人。
而殷鹏则把池云当做唯一效忠的人。
这个每顿饭要吃两斤米饭,半只羊的汉子,每次杀敌都只管冲杀,从不回头,一柄七十斤的狂雷刀在战场上就是敌人的噩梦。
军中以割耳计算军功,但这殷鹏每一仗打下来,腰间的皮囊都是空空如也。
战友都拿他开玩笑,但却没有一人否认他的军功。
三年前池云即便没有听到消息,但也知道这汉子肯定为了自己和国主有了冲突,因此才会被关押。
这一关押,就是三年。狱中伙食,自然比不得军中,不瘦才怪。
殷鹏抬手抓了抓头上蓬乱的头发,憨笑道:“狱里扣扣搜搜的,每顿就两碗饭,半斤肉,半只鸡,其他乱七八糟的草叶子但是挺多的,属下又不是牛羊,谁吃那玩意儿。”
蹲在牢里,有鸡有肉,也算是相当不错的待遇了。要知道其他人犯,也就只能吃剩菜剩饭,连油星都没有,更别说其他。
想来这中间少不了以前破军的战友照拂。他们无法接近带着渎神之罪的池云,但要在国都找人关照殷鹏,却相当方便。
池云拍了拍他厚实的肩膀,说道:“以后想吃多少吃多少,没人再会给你吃草叶子。”
看他样子,估摸在狱里还没吃饭就跑来了于是拉着殷鹏就朝一家酒楼而去,要让殷鹏狠狠吃一顿。
殷鹏确实没吃早食,甚至连昨晚狱卒配送的晚食都没吃。
因为他在狱中听说池云被国主重新起用,任命大将军,出兵抵挡历国大军,便吼叫着要国主释放自己,跟随池云出征。
狱卒知道殷鹏身份不简单,便报了上去。只是当时已是半夜,一层层往上,到刑部这里就打住了,理由是不能惊扰了上司休息。
而不明所以的殷鹏也就在牢里吼了一夜。
一大早酒楼还没营业,被池云命人生生把门给敲开了。
殷鹏也算识大体,有些担忧:“将军,战事紧急,这吃食就算了,我是糙人,随便弄些填肚子就行。还是赶紧上路,莫误了军机才是。”
池云按住他,说道:“无妨。我就这样去盘龙城,也无济于事。想要退敌,需得有兵有将才成。我已让人持令牌分别往金城和定州调兵,这一来一往,也要七八日时间。所以这几天你还能好好养养,到时候好有力气杀敌。”
“要说杀历人,一顿两顿不吃也饿不着。战场上历人这么多,砍了就能吃!”殷鹏说到仇敌便十分激动,拍得酒楼桌子直跳。
不一时便端来几样点心,殷鹏饿了一晚上,在池云面前也从来不客气,风卷残云一会儿就没了,完了还来一句:“刚够塞牙。”
随后又上了几样大菜,殷鹏狼吞虎咽,满桌狼藉,一边吃还一边嘟囔:“要是咱们破军还守在北境,将军你这一出马,历人还不吓得屁股尿流。想当年破军三万人,那可是风光无限,师天虎那老东西见到将军您,吓得直接摔死了,还天虎上将,笑死人了。可惜呀,这国主不识好人,把咱们破军老人调走的调走,撤职的撤职,不然哪来这麻烦事?难道还想有神来解救?最后还不是要靠将军,我看国主年岁不大,倒跟一些老糊涂没两样。”
“好好吃你的东西,以后这些话别说了,可别弄得因言获罪。”池云正色道。
三年前他便是口出狂言,差点死掉。如今虽然不惧,却也不想殷鹏重蹈覆辙。
殷鹏埋头狂吃,却忽然停下来,抬头抹了一下嘴上的油脂,神神秘秘地说道:“将军,我突然想到一事。就是三年前,我被关在大狱后,没两天池小姐也被押了进来……”
“你不是应该被禁在司空狱吗?我姐怎会也压押至司空狱?”池云瞪大眼睛。
司空狱属于关押有身份地位的囚犯,但却不包括女囚。女囚所关押之处,名叫掖庭狱,但池婵儿却被押去司空狱这个男囚之所,顿时让池云怒火中烧。
殷鹏抓了下头,迷惑道:“这…我倒不是很清楚监狱也分地方。”
池云看他样子,知道殷鹏要说的是其他事,便压下怒火,示意他继续说。
“池小姐被关进来第二天,监狱里便来了个十分厉害的人物,将池小姐救走了。身手了得,跟将军你以前有的一拼,我还以为是将军来了。不过那人浑身罩着一件斗篷,虽然看不见脸,但那身型跟将军不像。”
殷鹏虽然被关押,但想从狱卒嘴里问一些事情还是简单的。
池婵儿那时只身仗剑入皇宫的事,他能从狱卒嘴里知道七七八八。
池云陷入沉默,如今他最担心的,就是池婵儿的安危和去向。
之前还在想凤漓宗是否对自己说谎,将池婵儿暗中囚禁了。现在殷鹏亲眼所见池婵儿为人所救,看来确实不在凤漓宗手里。
然而池云却觉得这中间有怪事,但怪在哪里,却又一时无法说清。
迷雾深锁,难见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