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故伎

第172章 故伎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朦胧的光线顺着东西走向的山谷照在散关前,使得城楼上的杨定等人终于看清了城外的情形。

两面写着“凉州牧傅”、“汉阳太守贾”的战旗随微风飘扬,麾下的兵马军容严整,战袍还是半新的样子,身上甚至没有什么血迹。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靠近关城的徐荣一部,他们几乎人人带伤,全都被缴了兵器,神情木然地立在阳光下。

残兵败将,紫褐的血迹沾满衣袍,无一不在昭示着徐荣之前没有谋反。

再往近处一看,关前的地面被一片灰色的箭支覆盖,其中倒着两三百具尸体,有的人还没断气,却无人过去理会。

目光所及,尽皆是箭杆和流着血的躯体,惨烈的景象引人作呕,不过身为凉州人的杨定和他的部将们、乃至傅燮、贾诩,全都对此都视若无睹。

“杨公,这......”

“加强守备,徐荣既然投降,必引敌兵再来攻城。”

杨定冷冷地吩咐一声,大步走下城关。

一整个晚上,贾诩自从等来了傅燮之后就不再管事,一直专心地关注着站在散关城头的杨定。

直到看见杨定利落地转身离去,贾诩低下头微微一笑,策马去了傅燮那边。杨定,这个号称是凶残狡诈的“凉州大人”,他此前只闻其名却不认得,想必之后他们也不会再认识很久了。

这时傅燮正在指挥降卒过去打扫一下战场,主要是捡走兵器和盔甲。看见贾诩,傅燮就问他:“文和,方才一直看着什么?”

贾诩答:“在想如何攻破散关。”

“可有结果了?”

“只在旬日之间。”

“哈哈,好!收兵回营。”傅燮下令回去,又叫亲兵给徐荣牵了一匹马。

徐荣一直就站在一旁,双手交叉抱胸,怀里抱着刚才傅燮还给他的佩剑,跟着他们上马走了。

到了中午,大军回到二十里外的营地,重新安营造饭。

傅燮自去安抚降卒,沮授和盖勋则还是聚在贾诩的军帐里,外加垂着头一言不发的徐荣,四个人匆匆吃了点东西,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等吃完之后,亲兵把碗筷收走,还是没有一个人率先开口说话。沮授和盖勋都看向贾诩,那意思很明白:你坑的人你自己去解释。

贾诩于是起身对着徐荣拱了拱手:“徐将军,日后我等就是同僚了,先前倘有得罪之处,还望将军海涵。”

徐荣起身还礼,口称:“不敢,不敢,徐荣死罪。”

盖勋说道:“勋在西州,久闻徐将军威名呐!”

徐荣有什么威名?荥阳败曹操、梁城败孙坚......人都投降了还拿这些战绩说话?沮授本来不想掺合他们这些凉州人从同属凉州的董卓集团里面挖人的事儿,结果听到这里,只好开口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讲了两句别的客套话:“徐将军能弃暗投明,我等不胜欣喜。”

说话间,傅燮掀开帘子大步走进来,抬手一引虚扶徐荣落座,笑道:“我知徐公非助纣为虐之徒矣,杨定、董卓,皆奸诈弄权之辈,不能用将军,以致此败。”

徐荣不肯坐下,往旁边退了半步,对着傅燮拱手一礼:“罪人卑鄙无知,冒犯了明公营寨,幸而得蒙宽赦。今日投效明公帐下,如拨云雾而睹青天也。”

傅燮拉住了徐荣,又看向剩下三人,笑问:“你们告知徐公了么?”

贾诩苦笑:“南容,定要将这桩事说明白么?”

傅燮坚持说道:“既为同僚,不应以隐私怀怨相合。赵王之善遇魏桀、段煨、加恩马超,皆是如此。”意思就是,坑完了人怎么都得找补一下,免得日后有怨。

这些年来刘寿坑过的人虽然不一定明说,但是都拿出了足够的诚意善待对方,即便日后对方回过味来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此时傅燮则是打算直接把话挑明,毕竟徐荣这次带来投降的人马有三千多人,入关作战还用得着他。

贾诩只好说道:“昨日送给徐将军的劝降之信,是诩令人涂抹的。乃是为着杨定狡诈多疑,故而设下此计,迫使其自乱阵脚......在此给将军赔礼了。”

徐荣听了此言,只觉得背上凉飕飕的,冷汗涔涔地往外透,一下子就浸湿了衣裳。

很显然,如果说杨定的胆子再大一点,比如直接以通敌为由把他杀了,面前这位设下离间之计的贾太守肯定也不会有半分介意。

徐荣所不知道的是,在这方面他应该跟马腾能挺有共鸣的。都是被设计离间之后投降的人,再要跟这些人合伙真的是怎么都觉得有点毛骨悚然。去年马腾放弃了陇西太守选择入朝做官,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傅燮好言劝抚:“可怜将军为国征战,不幸失身于国贼,为天下所耻。今日关前,文和不与将军交战,便是为此缘故,不忍相害也。”

徐荣不知是何感受,只是说道:“杨整修既无德能,而罪将不为所容,非明公之故也。”

傅燮自然能听得出徐荣这话的言不由衷,于是安抚道:“将军今能归正,孤愿在赵王驾前作保,必使重用将军。”

徐荣身为降将,见傅燮确实待之甚厚,又说了举荐他的前程,便是仍对那离间之计心怀不满,也再没什么怨气可言了,遂长叹了一声:“哎,徐某此身皆仰仗明公了!”

这时盖勋看不下去他们在这纠结,也起身说道:“董贼荡覆国家,世所不容,贺者在门,吊者在庐,死在旦夕之间耳!况丈夫之立命,乃为国家与功名也。若为虎作伥者,岂不为世人唾弃乎?徐将军,切不可执迷不悟。”

徐荣顿时有种矛盾的感觉,能说出这番话的豪杰,实在不像是设下毒计之人?他的心杂陈,再次下拜道:“愿为明公效力。”

“好,将军请起!”傅燮大喜,把他扶起入座,笑道:“就请将军仍领本部。”

徐荣拜谢过,几人一同落座,话题自然也回到了散关上。

“徐将军,不知散关之内还有守兵几何?”

“尚有近万人。”

“哦,那还是强攻不得。”贾诩一副颇为遗憾的样子,好像对自己这一计的效果不太满意。虽然一夜之间取得了徐荣和三千降兵,却还是不够攻下散关。

傅燮:“诸公可有良策?”

贾诩从容一笑,看向徐荣问道:“徐将军,不知如今散关的领兵之人都有谁?”

徐荣说了几个名字,都是杨定部下的将校。

贾诩笑道:“再写几封劝降信送到关上吧。”

盖勋看了一眼徐荣,犹豫着问道:“还要涂抹成先前那样么?故伎重施,岂能奏效?”

沮授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回却不必涂抹了,直接送去就是。”

贾诩也笑道:“徐将军在散关之中可还有相识之人,也帮我写两封劝降信吧。”

徐荣听完都震惊了:“昨日才送过信,今日杨定已知中计,难得还会重蹈覆辙?”

贾诩答得坚定:“杨定会中离间之计,便是因为他心性如此,再施计也还是一样。”

......

几乎是跟昨天同一时间,散关前又来了一队贾诩的信使。

这次杨定下令对来人严防死守,根本不准信使进城,只从关上吊下来一只木桶。守兵喊道:“书信留下,你们可以回去了!”

“好!”

信使答应一声,塞了一大把书信到桶里,转身骑上马就走了。

散关之内。

自从今天早上散关守兵集体围观了徐荣投降之后,杨定的部将们多多少少对于他昨晚坑徐荣出城的事情有些疑虑。杨定也对此心知肚明,然而他并不像董卓那般擅于赏赐金银以收众心,于是只故作不知。

傍晚,守兵把新一批的七八封书信全都交给了杨定。

杨定才不管这些封装上署名是给何人,摸出腰刀就要拆开,刚挑开了第一封,忽然心中一动,又把信简放下了:“唔,来人,去传众将校一齐阅览......再备一个火盆来。”

“是。”

亲信答应一声退了出去,不一会就召集了城中的校尉、都尉到杨定府上。

杨定看人差不多来齐了,便指着地上火盆对众人说道:“贼人又送了书信来,其中必有奸计。诸君与我一同观之,传阅之后尽数投入此盆中,不可再生疑虑!”他身为豪帅多年,这点小手段还是有的。

众人各自环顾左右,纷纷说了些恭维话:“杨公英明。”

“杨公真有大将风也。”

“我等定会齐心协力辅佐杨公。”

杨定满面春风地称谢,于是把所有的劝降信全都当众拆开,分与部下们传阅。

这次倒是没再出现涂抹的情况。其中有两封是徐荣写的,字里行间满怀悲愤,剩下大部分都是贾诩所写,措辞跟昨天的都差不太多,只加了一条:“献整修之首级者,录为大功,赠十万金、银印;献校尉之首者,赠万金。”

杨定读到这里顿觉不妙,心中陡然一惊。

再抬头看向众人时,好像大家相互打量的眼神都变得不对劲了。

......

长安,太师府。

中郎将董越被周瑜两战击溃,带着不满千人的残兵败将一路从弘农跑回了长安。

董越入城之后不敢有半分耽搁,径直进了太师府,带着满身风尘,衣袍还沾着一片片血渍,跪倒在董卓的面前。

“太师!”

董卓暴怒地破口大骂:“庸奴,焉能中小儿之计!你还有何面目逃回来见寡人!”..

董越哭泣拜道:“末将有罪。”

此时周瑜的兵马势如破竹,攻破弘农县城之后迅速向西挺进,比牛辅早一步占据了湖县。

等牛辅部下的李傕等人赶到湖县,发现城内已经被周瑜占据,久不能攻克,又赶上了天降大雨,只好收兵返回华阴。

董卓早已得了后续李傕的战报,心知东路的情况十分不妙,见到罪魁祸首的董越更是盛怒,不由分说便叫道:“来人,将此悖逆罪人给我拿下!”

堂中的王允、黄琬都在一旁冷眼旁观,长史刘艾连忙上前劝道:“董越误中奸计,这才致使大败,太师不妨令其将功补过。”

蔡邕也附和着说情:“中郎将董越原本已却孙坚,只是独自领兵,前后无援,难免一时疏忽。还望太师顾念同族之谊,使其征兵还击周郎,将以赎罪。”

董卓被这二人一劝,满腔怒火才稍稍平复了些。

董卓还不知道散关那边西路防线上已经又损失了一员大将,他现在最头疼的问题就是留在东路的牛辅和皇甫嵩能不能撑到他解决刘焉的时候。值此“用人之际”,留下董越回去参战,确实比直接杀了此人更为划算一点。

董卓想到此处,便打算先赦免了董越。谁知扭过头一看见董越就又心头火起,脱口而出骂道:“庸奴!若非蔡伯喈给你说情,早将尔碎尸万段!”

董越被吓得一个哆嗦,连忙叩头拜谢:“谢太师不杀之恩!”

“滚!”

董卓一声暴喝,董越连忙爬起来,躬着身子小碎步往外退去。

“回来!”

董卓又怒喝一声,董越应声转了回来,再次跪倒:“太师!”

“你这就征发几千人,去给我夺回弘农!若再不能胜,提头来见!”

“是,太师。”

董越利落地答应了下来,退出门外。直到走远了,他才敢抬手擦一擦额头上的冷汗。

太师府中,董卓恨恨地念着:“周郎,周郎,此子尚未及冠,竟有如此本领!”

周瑜年轻有为,夺下弘农诸城之后,安民恤众,军队到处鸡犬不惊,人民皆悦,便呼之为“周郎”。这个称号自然也随着牛辅的战报被呈送到了董卓面前。

蔡邕劝慰道:“周郎小儿无知,悖逆天意,太师掌握四海,勿要与之计较。”

董卓却不是有多么地痛恨周瑜。他身经百战,自然明白打仗跟个人恩怨无关的道理,早就不会再生出恼恨一介敌人的心思了。他只是感叹:“可怜我儿孙皆年幼。倘若有子如周郎,死复何恨!”

蔡邕退了回去不再说话。这时,刘艾忽然提议道:“大司农周忠,乃是周瑜之从父。太师欲得周郎,何不执周忠以招之?”

王允连忙劝道:“大司农在朝忠正,岂能以小儿之故......”

“哈哈哈哈!”

董卓突兀地狂笑起来,打断了王允的话,“就将周嘉谋投入狱中,与刘焉三子作伴!且看这周郎又待如何,他敢效仿袁本初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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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之骠骑国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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