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见萧少帅
四月的清晨冷热适宜,用来睡觉最为舒服。长三堂本就是夜里营业的场所,因而白天几乎是不开大门的。
只是今天有些不同。
院子里的声音十分嘈杂,有女人们的私语声,杂乱的脚步声,男人的哀嚎声,还有枪支上膛的声音。
等等,枪支上膛?
喻卿从睡梦中睁开眼睛,她原本以为是哪个昨晚丈夫没回家的妻子来闹了,毕竟这种事也不是没有过,但总不至于拿着枪来吧?
她来不及换衣服,便穿着睡裙出了屋门。
喻卿的房间在二楼,她扶着栏杆向下望,只见有几个端着枪的士兵正押着一个衣服乱糟糟的男人走向轿车。
许是因为她出现的太过突然,底下有一个士兵的枪口向上抬了起来,正指喻卿。
喻卿知道这是乱世,自她穿书过来一月有余,也切实体会到了和她生活的时代有诸多不同的地方。
可从小长在红旗下建设新中国的她一辈子都没见过真的枪,更别提还有枪如此指着她了。
正在她有些愣怔时,底下一个军官样式的男人顺着枪向上扫了她一眼,见她只是一个长三堂的倌人后,便用手势示意属下将枪放下。
“收兵。”男人淡声吩咐道。
一院子的士兵整齐划一地收起枪支,列队围绕在黑色轿车的两边,其中一个士兵为男人打开了车门。
喻卿在楼上向下眺望,男人宽肩窄腰,背影挺拔,将一身军装穿得俊美无双。
她饶有兴趣地问身边一个满脸花痴的女子:“巧巧,他是谁?”
“萧少帅呀,他你都不认识?”巧巧趴在栏杆上,含情脉脉地目送着汽车离开,“萧家你总该知道吧?”
喻卿回了屋,坐在桌边细细搜寻了一下原主脑海中的记忆,对于萧家和这位萧少帅的记忆还真是一无所有。
这事也正常,原主从小一直生活在上宁城周边的善行村,父母早亡,全靠邻居大娘一家给口饭吃。久而久之,她便对邻居家的儿子林舒华产生了爱慕之情,自此满心满眼都是他,再对别人分不出半点注意。
在那么个小村子里,长相温润带着书生气的林舒华就是最耀眼的太阳,当然容易令少女心动。
后来林舒华考上了大学,来到上宁城里读书,青梅竹马的喻卿自然也满心欢喜地跟了过来。
只是没想到,这却是她死亡悲剧的开始。
林舒华读了十几年的圣贤书,却在刚来到上宁城之后就把礼义廉耻忘了个干净。在乡下务农的父母给不了他富庶的生活,每个月省吃俭用给他寄过来的钱刚够吃饭——也就是食堂的粗茶淡饭罢了。他却要装作富商家的公子,和周围的公子哥们一起下馆子、去舞厅。
钱自然是不够的,怎么办呢?就让喻卿去挣。毕竟他自诩为清高的读书人,怎能亲自动手做那些杂事?
于是喻卿白日里打着两份工,夜里又做一些绣品出去卖,每周还要把林舒华换下来的衣服拿回家洗......她一周大概能赚六块大洋,这在贫苦百姓中已经是非常高的收入了,刨去每个月四块大洋的租房钱和买菜钱,她每周会给林舒大洋。
就是一个子儿都不给自己留。
喻卿本是个极漂亮的女子,不光在善行村,就是在上宁城里也是能令人惊艳的姿色,她的美带着贵气,不像是村里无父无母的女娃,反倒像是哪户富人家里精心娇养起来的小公主。
只是来了上宁城后,长期超负荷的劳作和营养不良让她看起来面黄肌瘦,连原本带了些婴儿肥的鹅蛋脸都微微有了些凹陷。但她的眼睛却丝毫不减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林舒华大学毕业后两人幸福生活在一起的景象。
只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却难了。林舒华早已领略过上宁的奢靡,又怎能甘心过回穷苦日子呢?
正巧,学校里有位姓陈的姑娘看上了林舒华。与后者不同,陈姑娘家是实打实的富商,在上宁城北边开了一家大丝稠庄。她素来中意斯文的白面书生,林舒华便和她越走越近。
某一日两人在校园外散步,却突然遇到了穿着朴素的喻卿,林舒华想悄悄躲开,却先一步被喻卿看到了。她眼睛倏然一亮:“舒华哥哥!你怎么在......”
话没说完,她看到了林舒华身边衣着华贵、神情高傲的女人。..
她挽在林舒华胳膊上的手,像一根刺扎痛了喻卿的眼睛。
“这位是陈娇小姐,我们学校大二的学姐,”林舒华有些尴尬地开口,却并没有把陈娇挽着他的手拿下去,“娇娇,她是……我乡下的妹妹。”
喻卿不愿在情敌面前落了下风,她直视着陈娇,微微扬着头:“也是他的青梅竹马。”
两个女人的眼神交汇着,如临战场一般。陈娇看着眼前这个灰衣素面却难掩风华的女人,微微眯起了眼睛。半晌,却勾起嘴角轻笑一声。
一个身份低贱的女人罢了,有的是办法让她生不如死。
这是她们的首次交锋,两人第二次见面时已是在长三堂中了。
长三堂是这个书中世界里的高级妓院,提供的服务多种多样。长三堂里的倌人们大多都有才艺傍身,可以陪客人唱歌、跳舞、弹琴......这些属于清倌,只卖艺不卖身,最多陪一陪客人喝酒,但绝不过夜。
而那些什么都不会的,或是自愿陪客人过夜的,则称为红倌。她们大多没有才艺,只能靠身体留住客人。
陈娇就是笃定,那个乡下来的青梅竹马定是大字不识一个,更别提会才艺了。因此一旦她被卖到这长三堂中,也就只能靠做红倌为生了。
“我不过是让弟弟带他来了一次这长三堂,他一晚竟在这儿花了近三十块大洋,不过有二十大洋是打的欠条。”陈娇的神态高高在上,一字一句戳着喻卿的心,“我也知道他家其实没钱,这二十块大洋不是小数目吧?我弟只说了一嘴长三堂的姑娘值钱,他果然就主动把你卖到了这里。”
陈娇心情大好,不用她动手,林舒华便自己解决了这个碍眼的女人。林舒华本就是她的玩物,她又怎能容忍自己的玩物身边还有别的女人?
她走之前,在喻卿身边弯下了腰,红唇在她耳边一开一合:“你猜他把你卖了多少钱?”
没得到回答,陈娇也不生气,她嘲讽地勾了勾嘴角:“一百大洋,够给我买件狐皮大衣的了。”
一百大洋,有钱人眼里一件衣服的钱,竟让她心爱的男人亲手将她卖进了勾栏。
喻卿从清早坐到了夜里,怪不得前些天舒华哥哥突然有钱带她去昂贵的餐厅,她还嗔道不要让他为了自己乱花钱。舒华哥哥明明说自己哪里都好,比陈娇更漂亮更体贴。他还说......
说到兴起处,林舒华催促着她喝下那杯酒,再醒来时,她就已然来到了长三堂。管事妈妈让她断了出去的心,她已然被一个男人卖到了这里,还不完债是不可能出的去的。
被心上人背弃的喻卿已经流干了泪,她默默地架起板凳,绑好布条,在夜里绝望地上了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