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神选之人
天神庙,神堂中。
周围人惊语不断,目光都瞧着门口前这个被天神青睐的少年。
高达十丈的巨大金身,此时仿佛活了一般。
双瞳爆发金光,照印在陈流的身上。
他沐浴神光,闭目而立,神态安稳而又祥和。
良久之后,陈流终于睁开了眼睛。
打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居然是书生,他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陈流。
“你!你还活着!”
陈流倒退两步,擦了擦眼睛。
发现不止是书生,一同进入神堂的人,个个都活的好好的。
就连那尊长的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金身也从未存在过。
“我当然还活着了,陈小弟你怎能这般咒我呢?”书生一听陈流的话,脸色当时就黑了,不过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顿时又紧张了起来,问询陈流:“陈小弟,莫非你从天神那里得到了什么警示,我身上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没、没,或许是一路奔波太困了,打了个盹.......”
他心中惘然,幻境、幻境.......为何我在幻境之中还会进入幻境,
亦或者说,究竟何为真,什么才是真的!
这一刻,陈流甚至开始怀疑起真实世界的真实性。
一切都真的是真的吗?
而不是某个人描绘而出的虚假世界?
陈流感觉脑子中一片混沌,无数种不同声音同时在呓语,让他疲惫不堪。
“都让一让,让一让。”
一列神庙卫兵奉命前来,一见陈流的表现马上紧张了起来。
“新晋神官要晕倒了,快、快,扶住。”
卫兵队长快跑而至,赶紧扶住跃跃欲倒的陈流。
身体有了依靠之后,陈流彻底昏死了过去。
在围观众人艳羡的目光中,陈流被大队人马护送离开。
这个国度中,谁都知道这座天神庙中有着一尊会显灵的金身法相,所以神庙信徒众。
有人传说,得到天神青睐者,天神就会实现他的愿望。
传说的真伪很难说清,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古往今来,每一个沐浴过神光的人,
无论过去的身份地位如何,最终都会被推举为神庙的神官。
从此改头换面,一跃成为国度中受人敬仰的上流人物。
————
数日后,陈流才终于醒来。
睁开眼,入眼的是一个陌生的居室环境,金碧辉煌、极端奢华,绝不是他家。
他晃晃脑袋,缓缓的坐起身,梳理现状。
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位妇人。
她一看见苏醒过来的陈流,脸上的愁容立马减了九成九,惊呼:“流儿,你终于醒了!”
“娘,我们这是在哪?”
“傻孩子,你忘了吗?
你得到天神的眷顾,他们说要将你设立成什么神官,
嗐,我也不懂,反正就是以后可以过好日子了,他们接我过来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
妇人说到急处,连续咳嗽了几声。
“娘,你没事吧。”
陈流紧张的询问,他清晰的记得出门时,母亲还卧病在床呢。
“流儿,别担心我,他们给我找了一个高明的大夫,前天我就能下床了,
倒是你,硬生生累倒了,昏迷了这么多天.......我可怜的孩子呀。”
妇人将陈流搂入怀中,心疼的哽咽。
“我没事的,娘。”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我还梦见自己成为了修真者了呢。”
陈流挑起话题,想将母亲的悲伤情绪引开。
“修真者?那是什么。”
果然有效,妇人马上就好奇的询问。
“嗯.......就是能飞天遁地,有大本事的人!”
那些记忆,一直处在陈流的脑海中,但要是想细想,它们就会越躲越深,不太清晰。
“这不就是神仙吗?”
“孩子,这么说来,你昏迷的时候是去了天神的国度了?”
“额.......大概是这样吧。”
.......
从成为天神庙神官的那天起,陈流的生活和原先就隔出了一道巨大的分水岭。
他从学习祭祀祷告到后来自己亲自主持祭祀祷告。
一转眼,十年就过去了。
这天,他完成了工作。
乘坐轿子回到位于城内的府中时,有一名异域风情打扮的中年人将他的轿子拦下。
“神官大人,我听闻您这些年托人到处找寻西域奇花【斯黛拉】,是吗?”
本来还陷入疲倦之中,拖着下巴,眼睑半合的陈流一听到【斯黛拉】这个名字,马上瞪大了眼睛。
下轿时,连仆人的搀扶都被他急切的推开。
他急切的抓住那名西域人的手,问道:“你有【斯黛拉】的消息?”
斯黛拉是一种存在于传说之中的名花,与那号称能生死人活白骨的曼珠沙华齐名。
初次听闻,还是从江神医的口中,
这个江神医就是出手将陈流的母亲医好之人,是闻名天下的圣手。
不过陈流母亲的病是顽疾,即使是他也只能治本而不能断根。
非是他医术不够,而是缺少一味主药——【斯黛拉】。
如今母亲身体每况日下,近日来更是时常莫名陷入昏迷,陈流脸上的疲惫多是来源于此。
现在偶然从一名西域人口中听到斯黛拉的名字,怎么能不激动。
“有。”
那人顺从的答复。
“快,快告诉我!”
“不,我是说,告诉我你所知道的消息,你要多少银两都可以!”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陈流马上又换了一种语气,生怕唐突了这位来客。
西域人摇摇头。
“不要钱?还是觉得我能给的钱不够?”
“你直接开口吧,只要我能拿出,我愿意用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来换取。”
涉及到母亲,陈流连讨价还价的心思都没有。
那西域人还是摇摇头,在看到陈流急得几乎就要失态的时候。
他终于开了口:“早听闻了陈大人极富有孝心,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他从后背中的行囊中取出了一个蒜瓣大小的小布包递给陈流:“无论是奇花还是陈大人的孝心,用银两来衡量都显得贬低了身份,所以今日我赠种分文不取,只希望令尊得到它以后能够康复无恙。”
“奇花种子?”
陈流接过布包,急忙将它摊开,里面是一枚色泽瑰丽的花种,与自己在古籍中看到的图谱一致。
“先生可不能不要.......”
拿到种子后,陈流总算平复下激动的心情。
刚要谈及补偿的时候,
抬头时,却发现西域人不知何时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
————
陈流得到花种后,日夜悉心照料。
耗时三个月,它终于生根发芽,长出了小小花苞。
花苞有奇香,香传十里不绝,
坊间皆传闻这花不是来自凡间,而是天神赐予。
消息不胫而走,每天聚在陈流府前希望能一观奇花美景的过客络绎不绝,将陈流府邸的前后门都堵的死死的。
他们还比较好打发,不敢擅闯陈流的神官府邸。
但同位于天神庙当差的同僚的就难以拒绝了,特别是其中大多数人对陈流还有恩情。
无奈,只能让他们一起来府中观赏。
此时,奇花已半开。
和一般的花不一样,斯黛拉的花瓣是青翠色的,清新中带着瑰丽的妖艳气质。
观赏者无不夸赞。
但意外也随之而来。
当天就有一名比自己还要年轻的神官私下里找到陈流提议:当今圣上,就爱奇花美景,不如将这斯黛拉献上,博得一番前程?
这是神庙中众多神官都期盼的事,
虽然在普通人眼中,他们的身份已经算是尊贵。
可毕竟是侍神之人,总得守着一些清规戒律,而且此地偏远,也根本享受不到京城那般繁华美景。
“滚!再提此言,我打烂你的嘴!”
斯黛拉在陈流的心目中就相当于母亲的命了,能容忍他们观赏就已经是涉及底线了。
可此事并未完结。
没过几天,那名同僚就再次前来。
不过不同的是,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城主府的卫兵。
他们找到了涉及陈流贪墨jianYin信徒的‘证据",当场就将陈流给抓走。
虽然后面很快证实了这是一场误会。
不过,陈流也彻底洞悉了他们的心思。
“休想用这种手段逼我就范!”
这是陈流被放出来后,说的第一句话,语气强硬。
刚一回到家,又遇上了另一个熟人。
就是当年带领陈流一起前来拜神的那个老丈。
出于报恩的心思,陈流后来将他也接了过来,两家关系一向极好。
“不要硬抗啊,咱们斗不过他们的。”
老丈不知是被游说,还是真的关心陈流。
“别人不了解,您还不懂吗?送出去的不是花,而是我母亲的命啊!”
面对老丈,陈流不好说重话。
但依然肯定了自己的选择。
当晚,陈流一夜未眠,担心夜长梦多。
连夜就向江神医发送了飞信。
不出两日,江神医到来。
可他给出的答复,却让陈流的心情跌倒了谷底。
“若是早上两年,老朽定然担保将令尊的性命从阎王爷身上抢回来!
可如今.......唉,朽木难以回春呐。”
面对病入膏肓的陈流之母,江神医断言:现在施救,能恢复过来的几率不足一成,更大的可能是适应不了药性,当场归西。
陈流犹豫了,
面对来自多方的压力,他只能无助的跪拜于神像前。
“天神,您真的存在吗?”
“请告诉我,我如今该怎么选择。”
神像当然不会开口,就像陈流至今也没弄懂为什么自己能成为神官一样。
乘坐于归家的轿子中,陈流陷入了沉思。
忽听闻犬吠,以及轿子外护卫哄乱的声音。
陈流探出脑袋,这才看明白,
是有一只还未睁开双眼的奶狗不知怎么的,就跑到了路边,挡住了轿子的路。
护卫正打算将它一脚踢开,忽然又冲出一条老母狗。
母狗横于奶狗身前,声嘶力竭的冲着护卫队狂吠。
即使护卫人数众多,且都配备钢刀,母狗依然不曾恐惧退却。
陈流记得它,以往也是走这条路,可不同的是,每回它都躲得远远的。
这次不躲,只是因为护卫们想伤害它的孩子。
见到此景,堵了陈流好几天的心结一下子就崩散了。
是啊,连野狗尚且都有舔犊之情,我又为何舍不得呢?
我这条命本就是来源于母亲的生育、哺育,
试想一下,换作此刻遭劫、躺在床上的人是我,母亲会犹豫吗?
不会,绝不会!
想通以后,心中的郁结消失的无影无踪,当即喝退护卫,又命人去请江神医。
府中。
“真的想通了?
这次来城中,我可是听闻了不少关于你的消息。
容我说句真心话,继续坚持未必是件好事啊?”
江神医欣赏这个年轻人,下针前又奉劝了一句。
“我意已决,心无旁骛,请神医动手吧!”
陈流语气坚定。
他站于屋外等候,可率先迎来的不是母亲的消息,而是城主府的抓捕。
这回的罪名依然是贪墨jianYin。
陈流知晓他们已经黔驴技穷,真正的目的不再是想说服自己,而是准备强抢。
当即号令护卫家丁反抗。
但家丁怎么斗得过府兵呢?
不消两刻钟,陈流就已被拿下。
眼见他们就要冲入江神医行医的房间,房门却率先从里面推开。
走出来的是江神医。
“怎么样了!”
陈流心系的不是自己,而是母亲。
但得到的回复却只有一声叹息与一连串的摇头。
“该死!斯黛拉奇花被用掉了!”
随后冲入房间的那名作风卑劣的同僚,又怒气冲冲的跳了出来。
“罪犯陈流,抗捕抵抗,罪加一等!
带走!”
他怒气汹汹、张牙舞爪。
可此时的陈流却只是眼神一片呆滞,丝毫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里。
牢房里。
奇花耗尽,他们不再抱有侥幸。
不论是那名同僚还是城主本人,得知了心心念念的升迁大事泡汤。
都将心中的愤怒发泄在了陈流身上。
各种重型加身,陈流身上很快就布满了血伽。
不过比起身体上遭受的苦难,更让陈流难以释怀的还是母亲的故去。
“重犯陈流,明日午后问斩!”
这是在牢狱中遭受到几天苦难之后,陈流听到的第一句人话。
“终于要问斩了么?”
气若游虚的口气从陈流的口中发出。
他有很大的理由相信,他们这么快处决自己,不是他们办事效率有多高,而是看自己已经不行了,担心自己先一步死在牢中,给他们带来麻烦。
“可惜,似乎要让你们失望了。”
陈流的嘴角居然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他已经感觉到了大限将至,自己怕是熬不过今晚,更准确一点说,是熬不过下一秒了。
眼皮太过沉重,有生以来从没经历过这么大的困意。
眼皮缓缓合拢。
这时,忽然有一道强烈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发出。
“你后悔了吗?”
这道声音如洪钟大鼓,竟让陈流又恢复了几丝元气。
他睁开眼,
眼前的画面不是牢房,而是金碧辉煌的大殿,
左右各站着文武百官,而自己手捧奇花,立于中间。
见到奇花的圣上龙颜大悦,当即重赏。
官爵、金银、丝锦.......应有尽有。
这是另一条没有被陈流所选择的路,与陈流如今所遭受的惨状简直无法形成对比。
“你后悔了吗?”
又是这道声音,
这回陈流听清楚了,发出这道声音的人,居然就是立于金殿之上的那个自己。
他侧头望着自己。
陈流有一种感觉,似乎只要自己点头,马上就能代替他,位于金殿之上。
“后悔?”
陈流又想起了母亲的脸。
“不,至少我尝试过了,虽然事与愿违,但没有让我留下遗憾。
比起放弃母亲独自苟活,我更愿意一头撞死在南墙。”
“值得吗?”
那个自己,脸上带着不解。
“呵呵,”陈流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握住了左手上的其余四根手指,唯独只留下了一根中指,语气唏嘘的道:“你怎么会懂?有些信念即使用生命去坚持,也是值得的.......
好了,结束吧,
我醒了、也累了!”
陈流说完这句话后,大地发生剧震。
周身的场景抖起了涟漪,变得不再真实,
剧烈颤动,牢狱、城主府、乃至整个世界........通通皆为虚假,如镜面一般支离破碎。
充满灵气的正常世界再度显现。
在身体与心境上遭受了双重磨练的陈流终于磨过了那层困阻自己数个月的桎梏。
练气二层,成!